方才我们这边争吵得激烈，茶摊老板一直在旁低头煮茶，明显是害怕牵连到自己，这会儿听着没了动静儿，不自觉地抬头往我们这边偷瞄了一眼，结果正好和秋娘打了个照面，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怎么， 您还要续水吗？”茶摊老板顺手拎起水壶绕到灶台前，冲秋娘一笑。
“不用，我都喝了两杯了，差不多了。”秋娘说。
“还是再多喝几杯吧，我听几位刚才说是要去县城，从我这儿往县城去，可没几家卖茶的，你们要等下一家还得在二十里外呢！”茶摊老板说着，也不等秋娘应声，直接往秋娘的茶碗里又续了沸水，稍转身子，又凑到我们桌前，“您三位也是，多少再喝两杯吧，这赶路可是个耗体力的活儿，喝两口热茶能解乏，省得口干。我这可都是上好的崂山青，春茶掐的头一茬儿，这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几位闻闻这茶香就知道了，薄而不淡，这可不是一般的绿茶能有的滋味儿。”
“你一说还真是啊，这茶是挺香的，好像跟普通的绿茶不太一样，还带着一点儿甜味儿，我刚才还寻思你往里加糖了呢……你这到底是啥茶叶，是崂山青吗？”袁大力抿了口茶，嘴角一咧。
“地地道道的崂山青，只不过这是今年的头一茬，才炒干就拿来冲水的，自然要比陈茶更香，也能带出点儿甜味儿来。还有这泡茶的水，这是我雇了水车从崂山拉过来的山泉水，是正经的崂山北九水的泉水，都说这一方水泡一方茶，崂山水泡崂山茶，自热是最出味道的……”
“你就这么一个破茶摊儿，还这么讲究呢，就你这么好茶好水的折腾着，能挣出花销吗……光是拉一趟崂山水就得不少钱吧，你可别干到最后反倒配了！”袁大力嗤笑一声，言语间带着几分轻蔑。
茶摊老板附和着轻笑一声，似乎也不觉得袁大力失礼，随即笑道，“这种事怎么说呢，咱这大小也是一桩买卖，做买卖就得讲究个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你看我这幌子了嘛，这上头可写着呢，地道山泉水，壶壶是新茶，咱总不能食言呐！再说了，这站路边的买卖，南来北往的，讲究的就是个回头客，奔的就是个好名声，我要不这么好茶好水的伺候着，这万一传出恶名来，那咱这生意可就没法儿干了！”
“那听你这意思，你这是赔本赚吆喝，就为了个好名声啊？”
“也是才开张的买卖，打头儿不都得这么熬着嘛，等啥时候熬出头了，这日子也就好过了。”
“我看你这就是纯属是有钱烧的……”袁大力一撇嘴，抬眼打量着茶摊老板，又道，“看你这穿装打扮，也不像个干路边买卖的走鬼，倒像是个大门大户里出来的体面人。说实在的，你肯定是不缺钱吧，你要真是穷到靠茶水摊养家糊口了，家里跟敲大锣似的穷得叮当乱响，你就不会说得这么轻巧了。”
“兄弟说笑了，咱也就是出来穿个体面衣裳充充门面，真要扒拉扒拉家底，可不就是穷得叮当乱响嘛！”茶摊老板讪讪一笑。
我看了一眼茶摊老板，心里也跟着犯起了嘀咕。袁大力说得不错，这老板一身的上等料子，衣裳剪裁也看得出是出自行家里手，就是保守估计，这一身也得个百八十块的，万一要是知名的老字号的成衣，那三头五百都打不住，而这个数字，可赶上普通人家小半年的收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