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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糕(2 / 2)

“你是不是想打架?”

坊主见状,连忙转出作坊,“两位少郎君勿恼,都是小人的过错,莫伤了和气,莫伤了和气。”

纨绔扔了手里的糕,当场撸起袖子,“看你年纪小,我一只手打你!”

秦栘把糕往坊主怀里一推,“为你浪费粮食,我也得揍你一顿!”

坊主还想再劝,眨眼两少年已扑上去扭打在一起,他急得在旁团团转,“少郎君莫动手!少郎君莫动手啊!”

坊主拉不开,反被涌上来看热闹的娃子们挤到一边,里中都是半大小子,只会起哄,更没有劝架一说的。

“打呀,打啊!快打他!”

“打得好,哈哈哈!”

“踢呀,踢他屁股!”

秦栘一眼就看出这小子下盘虚,腰不实,手脚无力是个花架子,开始还能抵抗,不一会儿就变成他单方面殴打。

“大胆!谁欺我家主人!”

秦栘耳朵尖,一听见人群外头帮手来了,立刻冲到坊主面前,抓起他的糕,调头就跑。

管硕在里门处等得心焦,又听里中喧哗,正往内查看,恰碰见小主人急匆匆出来。

“少君,里面出了什么事?”

“嗨,没事,小娃子打架。”

“可伤及少君?”管硕见少子满头大汗,衣裳也扯乱了,心中万分后悔,不该听太子的,在里门处等候。

秦栘把糕外头的糙纸裹严实,不着痕迹地抖平衣裤,“哪能,我躲老远呢,快回去吧。”

管硕依言跟上,方才远远瞧见车驾,不知是哪位封君今日归来。

出了里门,秦栘就把小纨绔抛到了脑后,斤斤计较就算了,浪费粮食找揍吗?

回去的路上他拿着余下的铜钱,心里一直在想,章平真是个小富翁,一给就是二十个大钱。

在秦国三十个钱能买一石粮,虽度量衡有差,可放在现代也有六十斤往上,看样子章午还是很溺爱两个孩子的。

秦栘盼望着,秦王爹哪天也能有这种自觉性。

再次回到那座废宅时,天已经快黑了,周围安安静静没有人声,秦栘猜想,章午应该已经离开了。

陈婴自暗处走出来,“少君。”

“茅焦先生还在吧?”

陈婴摇头,“已被夏医令带走。”

“夏无且?”

陈婴三言两语道明事情的经过,原来秦栘与医官分别后,虽已告知此事他来处理,但医官架不住两少年忧心焦急,便亲自去了一趟内史署,找到当日问案的佐官,知悉乃是章家仲郎所为,即寻了少府一道前来,领走了茅先生。

秦栘心说,也好,章邯这个长兄三番两次出来捉人,看顾弟弟上心还算上心,可手段实在粗暴,父亲若能妥善处置,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章平呢?”

“还在里面等候少君。”

他提着糕正要进门,又听陈婴说,“少府本欲杀死仲郎,是夏医令劝下了。”

秦栘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咸阳一道令旨,扶苏伏剑而亡,庄喜犯了过错,庖庄绑来就杀,君要臣死,臣子尚能有怨,父要子亡,不过是收回父亲恩赐他的这条性命,理所应当。

秦栘走进庭院,章平坐在池塘边,一只脚踩在池边破碎的砖石上,一只脚悬在水面上悠闲地晃动,水面还是一片幽深的绿,厚厚的浮藻,连晚霞也染不透。

庭院里尽管有人,一切却都凝固在一种安静到近乎诡异的气氛中,少年目不转睛地望着身下的池水,那张本就像调色盘一样的脸,比他临走时更花。

天色并不昏暗,但他坐那里,像一团皱缩的阴影,所有的光都绕道而行。

秦栘走上去,把买来的糕拿给他,还有余下的十九个钱。

章平接过那块糕,撕开外头的糙纸,自顾自揪了一块填进嘴里,一并卷入口中的还有嘴角殷红的血,“跑得还挺快,以为天黑才能回来。”

“你没事吧。”秦栘有点担心,小疯子这顿怕是挨得不轻,说话都有气无力。

对方艰难地挪了一下身子,“那个老头子,被一个姓夏的医官领走了,这次算我失信于你。”

秦栘嘴角一抽,怎么就成老头子了,哪有这么老?

“余下的钱,赏你了。”

“你不怪我报官,害你又挨打?”

少年笑嘻嘻抓住他的衣襟,强行将他拽到跟前,拿那只沾了糖又染了血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他的脸,“你报官了么?”

秦栘嫌弃地打开脸上那只狗爪子,“报了。”

章平没有一点相信的样子,“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秦栘不解地问,“还有谁?”

少年眨眨眼,“没有谁了。”

“让你的仆人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吧,以后别再捉弄茅焦了,他身在异乡,还被人偷走行囊,已经很惨了。”

对方歪过身子,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肩膀上,“你来陪我玩,我便不再捉弄他。”

秦栘望着面前昏暗的池水,清晰地感到,少年身上有一股和这死水一般无二的陈腐的气息。王离身上的洒脱,桓睢身上的坦荡,景卬身上的率真,甚至蒙毅身上的傲气,这些青春期少年身上该有的特质,章平身上都没有,他更像飘在池塘水面上的浮藻,困在一潭死水中,一直在原地漂泊。

章平靠在他肩头,嘴唇贴着他耳廓,吐出血的腥气与蜜糖的甜香,一字一顿轻而又轻,“我早晚要杀了他。”

秦栘还未来得及问“他”是谁,冷不防在水面上看见对方阴森冷郁的神情,他浑身陡然升起一股凉意,背上猛打了个激灵。

特么演什么恐怖片!他叫小疯子搞得毛骨悚然,要不是看这小子已经够惨了,他绝对能当场再送他一个大耳刮子。

秦栘抖着一身鸡皮疙瘩,劈手将人推了个跟头,“有病赶紧治吧。”

章平躺在地上哈哈大笑,笑完又盯着头顶的一片云霞,“我在这里等你,你还来吧,我们一起玩。”

秦太子不假思索,“我才不来!”

谁要跟小疯子一起玩,不对,他还要扛起万世基业,烦死了,玩什么玩?

地上的人信誓旦旦,“你肯定还要来的。”

秦栘听出他话中之意,“你还想故技重施?”

离开那座废弃的宅院时,秦栘还在想,小疯子说得出做得到,真要想个稳妥的办法保护茅焦才是,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闹出这种事。

然而,当他归还小药童的衣裳,去到夏医令府上时,却听茅焦说,他已决意要离开秦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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