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企鹅中文>武侠修真>半生缘之烟雨江南> 第三十四章 孰轻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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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孰轻孰重(1 / 2)

众人沉默之际,大江上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一名青衣人和着笛声立在船头放声而歌:“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邈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小船伴着歌声来得好快,一曲未毕,已是到了岸边。青衣人敛起长衫,轻轻一跃,身形优美,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落脚。岸上众人不知道他的底细,都暗中提高了警惕。青衣人却似是浑未把众人放在眼里,只从怀里掏出了一方精致的手帕,皱着鼻子轻轻挥动,一边走一边驱赶着江边腐烂的腥臭味。待靠近了,众人才看清这青衣人是一副男子面相,但滑稽的是竟然着了一双荷花缎面的青履,手帕上也绣着一只娇艳的大红牡丹,配上一袭青衫,显得格外的不伦不类。这青衣人对众人的惊诧神情不以为意,环视一周,瞥见吕方等人的尸首,最后目光落在洛伽身上,慢悠悠的说道:“在下楚微阳,请教几位如何称呼,敝帮的兄弟不知如何得罪了诸位,竟要施以毒手?”

何立本面色凝重,始终没有做声,洛伽见那楚微阳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对何汐这般绝色美人竟是视而不见,只好说道:“在下洛伽,贵帮这几位帮众今日在五道河桥绑走了我们的朋友,劫走了我们的货物,我们一路追踪到此,双方起了冲突,但他们却并非我等所杀,而是温老七下的毒手。”楚微阳闻言微微一笑道:“现在人都死了,自是由得你们自说自话。若要自证清白,只好跟我回去走一趟,跟敝帮帮主有个交代。若真是他们有错在先,敝帮绝对不会为难你们。”言下之意洛伽等人已是他京江帮囊中之物。

洛伽被楚微阳盯的浑身不自在,正要反驳他,何立本突然说道:“人也不见得全都死光了。”说罢他走到一上来就被他使诈拍倒的两个人身边,在两人“大椎穴”上轻轻拍了一掌,说道:“起来吧,别装了。”原来何立本开始下手并不重,只是封住了他们的气息,令他们暂时动弹不得,这二人在洛伽到来时便已醒转,只是见形势不利便索性躺在地上装死,但却没能瞒过何立本这个老江湖的眼睛。二人在何立本一拍之下都是“啊”了一声,讪讪地站起身来,见到楚微阳,俱是脸色大变道:“属下参见楚总管。”楚微阳鼻子里冷哼一声道:“说,发生了什么?”其中一人战战兢兢的道:“小的们今日一早接到潘长老号令到五道河桥集结,之后按照他的吩咐劫走了一人,其他的潘长老没有说,小的们也不敢问。”京江帮向来以帮规森严著称,上司既未告知,下属也不敢去问,否则便有刺探情报的嫌疑。楚微阳相信他所言不虚,却仍是冷哼道:“你们倒是听话,劫来的人呢?”黑衣大汉指着不远处的垂柳,吞吞吐吐道:“吊在那里了,怕是······”洛伽听他话里意思,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过去把阿坤放下来,一摸鼻息已是没了呼吸。何立本搭了下脉搏,说道:“没救了。”洛伽想起平日里和阿坤相处的种种,虽然他嘴上总爱碎碎念,但对自己和叶行云都颇为照顾,直是兄弟一般的感情,如今却无端卷入江湖纷争惨遭毒手,心下感伤,伸手抚平了阿坤兀自睁大的双眼。楚微阳狠狠瞪了两个黑衣大汉一眼,问道:“潘天龙他们是否为温老七所杀?”黑衣大汉嗫嚅道:“属下只看见温先生拍了潘长老一掌,却未见他向其他人动手。”

苏凤歌道:“他二人是被暗器所杀。”楚微阳走近查看了一下三人的伤口,潘天龙周身只有“风池穴”一处受到了金刚掌掌力致命一击,头骨碎裂而死。吕方和另外一名京江帮众则是中了京江帮独门暗器“含沙射影”,这种暗器见血封喉,若非京江帮长老以上人物绝不会有。楚微阳沉吟片刻,便即恢复常态道:“看来是我误会诸位了,不过我可以向诸位保证,温老七他们这次行动绝非敝帮安排,其中内情还要等我回去查实了再给各位一个交代,到时必定连同货物一起奉还。”

苏凤歌愤愤道:“还有一条人命呢,你们拿什么来还?”楚微阳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若是像你这般娇滴滴的美人儿死了倒是可惜,一个臭男人死便死了,有什么好可怜的?再说我们这边不也死了三个人吗?回头我让人多送些银两过来抚恤便是了。”楚微阳视人命如草芥,洛伽悲痛之下正要和他理论,何立本摆摆手道:“也只能如此罢,我们在来仪楼恭候大驾,此事还望阁下不要大张旗鼓。”楚微阳道:“这个你放心,我自然晓得。”他瞪着身边两个黑衣大汉道:“还不快滚。”二人闻言如逢大赦,带着潘天龙等人的尸首,连滚带爬的回到船上,楚微阳双手抱拳,笑眯眯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再会。”言罢飘然离去。

楚微阳来去匆匆,何立本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苏凤歌头一次见义父如此紧张,忍不住问道:“义父,这个人是什么来头?”何立本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道:“魑魅魍魉,让道微阳。此人十年前如同天降神魔,搅的江湖腥风血雨,所过之处黑白两道闻风丧胆,避道而行,后来不知何故神秘消失。想不到十年后重出江湖,竟投了京江帮,算起来他也将近四十岁了,怎么弄成了这副不男不女的模样,偏偏容颜犹胜二十岁的少年,难道世上真有长春不老的秘密?”何汐见父亲悠然神往,似已忘了方才的刀光剑影生死相搏,轻声问道:“爹爹,阿坤的尸首怎么处理?”何立本看了一眼阿坤的尸首冷冷说道:“就地埋了吧,回去就说他自己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暴毙而死。此事干系重大,你们万不可走漏了风声。”

洛伽一言不发,何立本看出来他心中不快,辩解道:“阿坤家里只有一个老娘了,若是告诉她,只会徒惹她伤心,再说如果店里其他伙计知道了,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何立本说的堂而皇之,但洛伽听来却甚是刺耳。阿坤为来仪楼鞍前马后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在何立本看来却不如来仪楼的生意更重要,而且连阿坤唯一的亲人都不允许告知,哪里还有一点人情味?洛伽继续沉默,何汐心中不忍,说道:“爹爹,常言道落叶归根,如果就这样把阿坤弃尸荒野,万一让人知道了也会连累您的名声。”何立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实则在他心里,阿坤是死是活一点都不重要,阿坤死了,来仪楼只不过少了一个干活的伙计,再找一个就是了,但自己费劲千辛万苦寻得的蚀心草不知所踪,才着实让他恼火。只不过这些心思不宜在洛伽这个外人面前显露。他稍一思索道:“我和凤歌先回城,汐儿你在这里和小洛把阿坤妥善处置了吧。还有从现在起每个月从账上支五两银钱给阿坤的老娘,这件事就由小洛来办吧。”何立本态度转变之快倒令洛伽有些措手不及,他躬身说道:“谨遵掌柜的吩咐。”

大江边眨眼间便只剩下洛伽跟何汐两人。江风飒飒,吹起何汐一缕秀发,何汐俏生生的站在江边,洛伽歉然道:“连累你在这里了。”何汐道:“不要这么说,应该是我感谢你才是,今日若非有你,爹爹和凤姐姐怕已遭了不测。”她顿了一顿又问道:“你打算把阿坤葬在哪里?”在洛伽心里,阿坤虽然只是世上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卒,这一生不曾有过惊天动地的伟业,也不曾享受过人间的荣华富贵,更不指望什么青史留名后世缅怀,但他毕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是一个承载了父母的爱与期待的人子。如果家中的老母亲连阿坤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实在是过于残忍。洛伽打定主意,要把阿坤带回去,然后遵从他老母亲的意愿安葬,但这样势必会违逆了何立本的本意。何汐作为何立本的女儿,洛伽不想她牵扯其中,却也不想欺骗于她,便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想把阿坤带回去见他老母亲最后一面,此事需做的隐蔽,还请你先回去吧。掌柜的日后问起来,也不会责怪于你。”何汐原本只是把洛伽当做来仪楼一个普通的伙计看待,但她平生所识所交之人,哪个不是聪明睿智武功了得,惟有这份义气和担当,在人心叵测的南宫殿内却是不多见。她轻轻叹了口气,问道:“你当真要把他带回去?”洛伽重重点点头,说道:“自从我和行云到了来仪楼,阿坤一直待我如兄弟,现在他没了,我怎么忍心将他弃尸荒野?他生前常常提起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将他老母亲接到来仪楼最大最豪华的客房住上一晚,虽然他始终没有实现这个愿望,但我说什么也要带他回去见他老母亲最后一面。”

何汐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望着远方,她拢了拢秀发,慢慢说道:“既如此,我也舍命陪君子一回。”言下之意竟是要和洛伽一起把阿坤带回去。她不给洛伽反对的机会,直接说道:“我们如果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回去势必后患无穷,你还是先去弄一辆马车回来。”洛伽知道她的心思,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何汐莞尔一笑。洛伽单骑入城,不久便寻了一辆马车,他给足了车夫银两,要车夫回家回家后,又找了一口大箱子,自己驾车拉了回来。何汐待洛伽把阿坤装殓,说道:“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我们今天就把阿坤运回来仪楼,我开一间上房,你再去把阿坤的老母亲接过来,让他们娘俩一起呆一晚上,这样也算偿了阿坤的一番心愿,等第二天我们再坦白真相,你意下如何?”

洛伽咋舌道:“我以为我已经够离经叛道了,没想到你犹有过之。这个想法好是好,只是万一被外面知道了,未免坏了你“冰山美人”的名头。”何汐红着脸说道:“哪个是冰山美人了,我只是不想理那些个无聊的人罢了。我们联手拒敌一场,好歹也算是朋友了,希望你别跟他们一样。”洛伽“哦”了一声道:“就按你说的办。”两人为了掩人耳目,决定由何汐先行一步,洛伽则去接上阿坤的母亲,天黑前在南宫白水桥边汇合。

阿坤家并不难找,来仪楼的伙计们凑到一块侃大山的时候,阿坤时常提起他们家在燕子胡同第一号,当年显赫的时候整条街都是他们家的产业。众人虽不以为然,阿坤却每每乐此不疲,逮着机会就要跟人说上一番。洛伽来到燕子胡同,果然在第一户人家的门楣上看到了一个饱经风霜后已无光泽的“费”字,门框红漆剥落,边角腐烂,蛛网纵横,无言诉说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荣辱史。洛伽轻轻叩门,过了良久,门内才传出一阵苍老的声音:“谁呀?”洛伽大声道:“伯母您好,我是阿坤的朋友,请您开门。”只听门内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又过了一会儿,门栓才被打开,一个弯腰驼背满头银丝的老妇人出现在洛伽面前,正在哆哆嗦嗦的要把门栓放回原处。洛伽见状,连忙接过门栓放好,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伯母,您就是阿坤的母亲吧?”老妇人道:“是哦,你是谁呀?阿坤这混小子,自己为什么不来?”洛伽惨然一笑,瞬即恢复平静说道:“我是阿坤的朋友,他现在有钱了,派我来接您老到城里最好的酒楼享享福,您收拾一下跟我走吧。”老妇人“喏”了一声说道:“总算这小子还有良心,我们是坐马车去吗?你等一等我。”

老妇人这一收拾就是个把时辰,几进青瓦房虽然早已破败不堪,屋子里却干净整洁。老妇人倒没有带上多少衣物,只是把一些珍藏多年的细软都用一个蓝布碎花包袱包好,又从炕头的木匣子里拿出几件早已洗得发白的宽大长跑,摸索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针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是一起带走吧,阿坤这娃命苦,家里老头子去得早,我身体又不好,这些年里里外外都是他一个人操持着,连身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给自己置办。现在虽说有钱了,也不能忘了本······”洛伽耐心等着老妇人规整好行李,就像是看着一位老人在和多年的老友告别,也许老妇人认为要永远离开这个凄苦的地方了吧。洛伽不忍心打断她,只是时不时的搭把手。夕阳的余晖洒落庭院,意境萧疏,洛伽打了个冷战,说道:“伯母,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老妇人道:“好,好。”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道:“小伙子,这是这几间老房子的钥匙,你以后有时间了就来帮我扫洒扫洒,如果我在那边住不惯了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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