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委屈到极处,所有情绪都锁闭在心里,反而不会嚎啕大哭。
放在顾涟漪身上更是如此,心思重的孩子,通常连崩溃都是寂静无声的。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的低声陈述,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像在刮挠着他的心。
“……她没跟我说话真的,一句话都没说。她一直是跟其他人聊——打电话、视频、语音,我听出来里面有几个是其他部门的经理,其余的,我猜是她的朋友、在国外念书时的同学。
“她,我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也许觉得手底下有我这么一个人,很新鲜,也挺有趣?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跟那些人分享趣闻?
“哦对了,她跟一个中文系副教授讨论,说‘是’字后面不加冒号,一个基本中文语法构成都搞不清楚的人,居然会得第一名,是不是现在国内教育环境和生源水平已经糟糕至此。
“她跟总经办的人提到艾君的事儿,提成取消了,她说,说我能独得一个疯子的青睐,是不是身上有吸引那一类人的特征和潜质,我自己怀疑是自己的事儿,但是她凭什么?
“她知道我直播卖东西的事儿,说怪不得本职工作做不好,原来是因为心思都在偏门歪道,她说世道不知怎么了,靠卖弄脸面的人,收入居然超过了辛勤工作的高管。
“她说我被网友攻击,是因为,苍蝇不叮无缝蛋,怎么没见别人被网友成天攻击。
“她说,我本来就是走后门进来的,工作拿不出手也就罢了,连个基本都稿子都写不明白,高分低能。
“她跟人事部总监说,下一阶段员工培训重点要,要轻业务技能,重思想提升,先做人,才能做事儿。
“她说,工作多年才明白,员工素质胜过能力,家庭教育更是重于学历,以后再招聘员工,父母的成就和素养最好也作为隐形打分项,对于一些家教匮乏不懂得尊重前辈和领导的,永远不能进入到汽贸城。
“她怎么那么坏呢?通程都用‘一个挺好玩的事儿’、‘跟你说个挺好玩儿的人’作为开场白,说到最后,我差点儿都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指桑骂槐也不是这么实践的,再说,我有没有妈妈教,跟她到底有什么关系?有妈没妈影响工作吗?
“我是碍谁的事了还是占了谁的位置?她要是不待见我直接开除不成吗,何必这么挤兑人?
“连峥你信不信,我妈要是还活着,从小到大,肯定谁都不敢欺负我,我妈要是还活着,肯定是全世界最好的妈,护着我,惯着我,惯上天!”
心疼的滋味在胸腔蔓延,连峥一下一下的顺着她柔软的发。
“我信,她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才能生出这世上最好的你。”
顾涟漪小声嘟哝着一句什么,他没听清。
“不生气,听话,我帮你出气。”
连峥眼中闪过清晰无比的狠意。
鲜少真正讨厌一个女人——不是对女性格外宽容,而是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并不会特别在乎,女人尤其。
但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把这女的讨厌到骨子里。
娄子稀罕到心坎儿里的人,很多年前似乎见过一面。
那时唯一的印象是那位性格内向,还有点儿冷,倒没看出不正常。
这些年,倒是出息了。
不管这臭毛病是怎么形成的,他不会去纠正,但他要她付出代价。
心底正盘算着,忽然间,连峥感觉到,脖颈间有一点奇异的温热——
……
顾涟漪嘟哝的是什么呢?
“这啤酒还挺冲,诶我,我舌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