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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由曹氏想到的疏漏(2 / 2)

“哦。”李文忠看了一眼只冒出一个脑袋的陈标,把陈标抱起来放桌子上,然后肚子咕噜咕噜一叫。

李文忠脸色大变,夺门而出。

坐在桌子上的陈标怒道:“他来干什么的?!”

邓愈:“……”有点想把茅房的门用石头堵住。

燕乾:“……”朱文正和李文忠不愧是表兄弟。

陈标指挥邓愈和燕乾把门关好,又派人站岗,不准人进来后,才继续出谋划策:“就算是两晋南北朝,那些世族也会用女儿去笼络新出现的军阀豪强。到了唐时,世族就只剩下一层皮。至于元朝……世族?要是真的有点脸的世族,吃了汉家王朝这么多年供奉,早就陪南宋皇帝一起跳海了。首鼠两端的家伙,你们究竟对他们什么有什么滤镜!”

陈标说完之后,才想起有些词他们不懂。他解释了了一下叫滤镜,又用唯一不灭的世家孔家做例子。

要是孔圣人泉下有知,肯定会从九重天上一个流星爆捶,把曲阜孔家砸成一个陨石大坑。

“乱世之中,唯一有用的就是兵。你爹和你岳父就是一拍即合,一个要清名,一个要靠山。怎么在你口中,就好像你欠了他家似的?”

“曹家不肯让你与他家女儿和离,哪是为了什么贞节牌坊。曹家既然生活在朱大帅的领地里,他们需要什么贞节牌坊?啊?秀英夫人做了那么多事,你没看到了吗?”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牢牢和你邓愈绑在一起。就算你夫人被休弃,回家被他们父兄逼着自杀了,以你的性子,肯定会因为愧疚而继续对曹家好,把曹家当岳家。”

“我的傻哥哥啊,不是你巴着曹家,是曹家巴着你啊。你明明掌握着主动权,可以让曹家跪下来求你!”陈标盘坐在桌子上,抱着双臂,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拘着曹夫人,不准她出门,也不准她和曹家人联系,然后可劲儿地欺负曹家!”

“欺负曹家的理由很简单,你把你家曹夫人那些事,都说成是曹家让她做的。曹家看不起你,不准你和曹夫人一起住,否则就要除曹夫人的名;曹家看不起你身边的同僚,所以不准曹夫人和同僚女眷交流,否则就要除曹夫人的名;曹家用陪嫁仆人牢牢控制住曹夫人的一言一行,你娶了妻子和没娶似的。”

“这些都是因为你当时父兄双亡,拿着婚约上门的时候,曹家人想悔婚,但曹夫人说既然已经有婚约,所以一定要嫁。所以曹家故意用这些条件为难你。”

陈标伸手。

燕乾正想给陈标递水,被邓愈抢了,恭恭敬敬递过去。

燕乾:“……”有些无语。罢了,看来邓愈听进去了。

陈标喝了一口茶水,把杯子放一边,继续道:“曹家对外宣称,曹氏是个熟读《女诫》的世家贵女,对贞操观念看得极重。若是你休弃她,她就活不成了。”

陈标讥笑了一声。

曹家对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曹氏若自杀,可不是曹家要什么贞节牌坊,而是曹氏自己是个知书达理的世家贵女,太过懂事。

曹氏若死,怕是曹家和与曹家相好的文人们立刻就会造出一个烈女典范出来,邓愈就被踩着成为千古渣男了。

可不要小瞧文人的笔杆子。陈世美怎么变成渣男典范的?

邓愈不敢休妻,除了不想莫名其妙的担负起一条人命,更是不想莫名其妙遗臭万年。

他既然娶了曹氏女,就得一辈子供着曹氏女和曹家。即便他最后忍无可忍,良知磨灭,杀了曹氏女,他也得继续供着曹家。

甚至曹家还希望邓愈杀了曹氏女,这样他们就有更好的把柄。

而且更重要的是,曹氏女的所作所为,并不算出格——或许换一个平民女子,她的行为已经很出格。但作为世家女子,她所作所为确实是在底线之上。就算说出去,别人也挑不出她的错。

邓愈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曹氏女不需要奉养邓愈的家人;曹氏女虽没有生儿子,但生了女儿,也同意给邓愈纳侧室,并送了邓愈几个自己的丫鬟……至于心向曹家,生活奢侈,视仆人为私有物,这就是被精心养大的世家女该有的模样。

从古至今,世家女都是向着自己娘家的。这一点,娶世家女的世家们也都知晓。这就是联姻。

至于曹氏不肯和邓愈的同僚女眷往来,这才更显示出曹氏出淤泥而不染的品质。

邓愈只要不够狠,就完全被套住了。

陈标甚至觉得,不仅邓愈被套住,他爹和朱大帅也被世家女的光环蒙蔽了。

朱大帅甚至听说曹氏生了女儿后,想与邓愈结亲。在朱大帅心中,恐怕也认为世家女的教养一定非常好。

至于那些清高孤傲,那不是夸奖的词吗?世家女就是这样啊。

陈标不知道为何,突然想到了现代社会那些宅男们捧的高冷女神。

“我本来不想管你家的事。我一个陈家的小孩,管你邓家的后院,这手实在是伸得太长。”陈标皱着小脸,揣着手手道,“但他们居然在城墙上动手脚,这我可忍不了。我两个哥哥都是洪都的守将,以后都会长期驻守洪都。若洪都出事……”

陈标咬了一下嘴唇。

他在想,如果自己没有来洪都,没有发现城墙的事。若有谁攻打洪都,那几段城墙正好塌了,他两个哥哥会遭遇怎样的危险?

即便他是豪商,在打仗的时候,最恨的就是偷工减料滥竽充数的奸商。

什么曹家的远房亲戚,谁不懂世家这些弯弯道道?世家自己清高,从不经商。那怎么维持他们奢侈的生活?就让旁系经商供养他们,他们刷清名和官名,给旁系当保护。

曹家人能在洪都承建城墙,派来的人绝对是嫡系直属的商人。

邓愈看到了陈标的后怕和难过,手足无措,用眼神向燕乾求助。

燕乾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揉了揉陈标的脑袋,道:“不要为不会发生的事害怕。只要把错处都推给曹家就可以了吗?曹家会认吗?”

陈标收敛心神,继续道:“曹家太自大。他们以为伯颜哥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所以出手很直白。而且……唉,他们对自己很自信,认为伯颜哥不敢和他们翻脸,需要他们曹家的名声来提高自己的地位。”

“伯颜哥,你需要他们的名声来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把自己从泥腿子拔高成世家女婿吗?”陈标问道。

邓愈使劲摇头:“我去曹家求亲,只是要完成父亲的遗愿。”

陈标点头:“你已经娶了,遗愿已经完成。我相信伯颜哥的父亲肯定不会留下遗愿让你捧着曹家。”

邓愈嘴角轻轻抖动了一下,燕乾也干咳了一声。

“曹家已经把自己女儿塑造成一个一心向你的贞洁烈女。你顺着曹家的话来就成。只要你不想对曹家好,就等着曹家来跪着求你。”陈标道,“我们陈家的写书人可以借给你,但你得出钱。”

亲兄弟明算账,出手帮人时什么都不要,反而会被人看轻。陈标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他摊开小手:“出谋划策咨询费也得付。这个你用劳动来犯。你还有很多兵吧?你能指挥他们帮我干活吗?”

邓愈当即道:“随标儿吩咐!要多少钱,也随标儿说!”

能解决曹家的事,多少钱多少人他都能出!

陈标收回手:“爽快。我就喜欢爽快人。具体的措施,你按照我写的办。关键就两点,第一点,看住你夫人,别让她出门;第二点,你自己演技好一些,对外装出个深情的模样,让你的侧室也配合一点。这件事,就看谁脸皮更厚,更会恶心人。”

燕乾提出了问题:“曹家不会否认,把所有罪过都推到曹夫人身上吗?”

陈标挑眉:“不会。世家女性格骄奢,心向娘家,对丈夫高傲,虽然是世家的潜规则,但潜规则的意思就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他们又太过自信,早早给曹夫人刷爆了贞洁烈女的名声,就不敢主动说曹夫人的不是。”

“因为他们主动传出的世家女典范曹夫人若不是个好妻子,谁还敢娶他们曹家宗族的女儿?没有兵的世家,值钱的就是这张脸。他们也是太看不起伯颜哥,才会做出如此粗劣的事。”陈标摊手,“换了个稍微聪明老辣的将领,曹家早就趴在地上了。啧,伯颜哥你真的太年轻。”

曹家人运气很好,但如今主事人真的不聪明。

遇到邓愈这种十六岁统领万余人部族、父母兄弟皆亡的孤儿统帅,他们真的运气太好了。

但他们明明可以稍稍放下世家的傲气,对邓愈稍稍好一些,便能让亲缘断绝的邓愈把曹家视作亲人。他们却欺负邓愈这个孤儿不懂,非要用强压的手段。

若曹氏的父亲,那位迅速和邓愈父亲一拍即合的曹家老家主还在,或许曹家已经和邓愈一家亲了。

即便曹氏女是个典型的眼高于顶的世家女,只要父兄发话让她老实,接受世家教育的曹氏女没有娘家支持,也会老实起来。

陈标真的不懂曹家人脑袋是怎么长的。

邓愈这种人,是多少世家眼中的金龟婿啊。他们有什么底气作践邓愈?

邓愈拿着陈标的献策离开,陈标却仍旧盘着腿托着腮沉思。

三位兄长终于拉完,喝了陈标早就准备好的止泻药,神清气爽地来找陈标的时候,陈标的腿都盘麻了。

三人出茅厕后还洗了澡换了衣服,免得熏到让他们蹲茅厕的罪魁祸首。

陈英抱起在桌子上东倒西歪的陈标,问道:“想什么这么入神?”

陈标道:“我刚替伯颜哥梳理了一遍曹家的事,越梳理越觉得不对劲。燕叔叔,我看你在皱眉,你是不是也发觉不对劲了?”

燕乾道:“我只是想,他们要在主公麾下做事,如此对待邓将军不合常理。”

陈标点头:“我也是如此想。”

陈英最熟悉陈标,顺着陈标的思路想,道:“标儿怀疑曹家暗中投奔了其他势力?”

陈标道:“不一定是暗中投奔,也可能是多头下注。而朱大帅这一方,他们最不看好,所以才故意和邓将军搞得如此僵。他们的想法可能是,只要曹夫人生下嫡子,就算和邓将军相处不好,凭借曹家支持的嫡长子,也必定继承邓将军的位置。只是曹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和邓将军感情又不好,后续可能很难再有一个儿子。邓将军这里或许就变成弃子。”

朱文正听得满头雾水:“标儿,你能不能别说分析过程,直接说结果?”

陈标白了朱文正一眼,道:“我猜,可能近期就会有人来打洪都。”

在场人先鸦雀无声,然后都跳了起来,像是脚底下安装了弹簧一样。

陈英声音颤抖:“此话当真……不,就算有这个可能,标儿,我明日一早就送你回应天!”

陈标伸手拍了一下陈英的下巴,摇头道:“我不能离开。如果曹家真的和某个势力相约打洪都,那么我到达洪都的消息恐怕已经走漏。你们说我是留在洪都安全,还是带着一小支护卫匆匆回应天更安全?”

朱文正拍着胸脯道:“我派大军送你回去!”

陈标扶额:“滚啊。正哥你一边去,这时候别开玩笑。”

朱文正着急道:“谁给你开玩笑了!标儿,你比洪都重要多了!”

众人纷纷点头。别说丢了洪都,就算把相邻的城池都丢了,只要能护得标儿安全,都划算!

陈标扶着额头,有气无力道:“别乱来。首先,我只是推测,没有证据,不能以此乱军心;其次,如果谁来打洪都,那肯定是陈友谅了。虽然洪都不是战略要地,但以陈友谅心胸,他若不管什么战略目标,只想泄愤,那么或许真的会死磕洪都。”

“首先,洪都是他的属下献给朱大帅的最大的城;其次,洪都有三个朱大帅的义子,其中一个还是唯一能跟着朱大帅姓的最特殊的义子。”陈标放下扶着额头的手,看向朱文正,“正哥,你身上的仇恨太大了。”

朱文正指着自己的鼻子,好想大喊一声委屈。

难道是我连累了标儿?!陈友谅我草你大爷!!你真敢来打洪都,老子绝对要亲手弄死你!!

陈标道:“不过可能和我也有关系。我一来就大张旗鼓的修城墙,也暴露了我和你们的关系有多亲近,对陈家有多重要。唉,邵荣……”

陈标话说一半,闭上嘴。

燕乾知道陈标顾及他,接着陈标的话道:“我表兄谋叛时,曾经想带走标儿逼反陈国瑞。陈友谅恐怕也会如此想。”

朱文正和陈英早知道邵荣谋叛,却不知道邵荣还曾经打过陈标的主意。他们当即暴怒,朝着陈标挥拳。

不过陈标动作更快,飞出两本书,砸到两人脸上:“邵荣犯错和燕叔叔有什么关系?我爹还是邵荣至交好友,在邵荣处斩前夕,我爹还接邵荣在我家睡觉呢。你们顺带把我爹也揍一顿吧。”

朱文正和陈英当即收住拳头,用低头捡书来隐藏自己脸上扭曲的表情。

邵荣要逼反陈国瑞,陈国瑞带邵荣回家见标儿……虽然他们知道不应该,但为什么想笑呢?

邵荣的心情一定非常复杂。

已经知道陈标身份的燕乾现在得知这件事,心情就很复杂。

“好了好了,不迁怒他就不迁怒他。”朱文正把捡起来的书丢回桌子上,道,“不过标儿,我没开玩笑,即使有一丁点陈友谅会来攻打洪都的玩笑,我也要送你离开。”

陈标道:“你当我不怕死?我怕死才要留在洪都。即便是你把驻扎在洪都所有的军队都护送咱们离开,但依托城墙固守容易,还是在路上遇到大军围剿容易?你们倒是可以拼杀出去,我呢?被你们抱在怀里当累赘,然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求一个兄弟同死?”

陈英立刻道:“标儿,别乌鸦嘴!”

陈标苦口婆心道:“我不是乌鸦嘴,是说实话。我只是从曹家的行为分析他们可能会拿洪都当献礼投靠他人,不一定正确。就算正确,我们留在洪都固守,等朱大帅派人来救,也比乱跑安全……啊,洪都前面就是鄱阳湖啊。”

陈标的表情突然非常非常古怪。

震惊、懊悔、恍然……多种表情交织在一起,让陈标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了。

“鄱阳湖怎么了?”三位兄长和一位刚认识不久的叔叔紧张道。

“没什么……”陈标双手缓缓抱住脑袋,“鄱阳湖啊,鄱阳湖……我怎么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陈标不知道历史,但读过《三国演义》。因许多中老年客户非常喜欢《三国演义》,陈标还仔细研究了一下《三国演义》。所以陈标知道,《三国演义》的赤壁之战原型是朱元璋大战陈友谅的鄱阳湖水战。

只是这点犄角旮旯的信息,他早就忘记了。

忘记了!

鄱阳湖水战!

陈友谅肯定要来打洪都啊!我的爹我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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