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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1 / 2)

50

朱氏站在屋子里, 身上衣裳还是红白分明的,满头乌发几近垂地,一双眼被鲜血染红。她哪敢看华夙, 动也不敢动,自上回在竹院里被撕扯得魂灵生疼后, 她便对这鬼心有余悸。

窗上还映着空青的背影, 那丫头站得端端正正的, 还真一动不动守起了门。

容离压低了声音,“那道士是我收买的,为的就是借旁人之手大动干戈的把竹院里那个瓷罐挖出来, 二娘莫怕。”

朱氏怎会不怕, 一个华夙都已够吓人了,现下小白花一样的容离还跟变了个人一般。她本以为那道士挖出瓷罐是误打误撞, 不料,却是计划之中。

容离变了太多,虽还是柔柔弱弱,可这脾性……已不像从前那样委曲求全了。

朱氏哑口无言,身上鬼气萦绕着,就连泛白的面色也变得黑沉沉。

容离又道:“我起先不知将你禁锢在竹院的, 是一个瓷罐, 先前我去了一趟化乌山,在秋寿庙上找到了一些书册, 在书里看见了这样的养鬼术。”

“你去了化乌山……”朱氏终于开口。

“不错,我特地去了一趟秋寿庙, 二娘应当还记得秋寿庙的。”容离慢声道。

朱氏怎会不记得,若非上山祭奠,她也不会跌下马车, 更不会因小产而死,这一切的源头,可不就是因蒙芫在秋寿庙上求了一签么。

她思及秋寿庙,周身鬼气变得愈发浓重,隆隆黑烟旋身而起,近乎要将她一身白裳也给染黑。

华夙静默不言,见状皱起了眉,叩着桌淡声道:“收敛一些。”

这话说得不咸不淡的,好似一汪泉涌,劈头盖脸地砸向朱氏,哗啦一声浇灭了她心中愤懑。

朱氏蓦地回神,身侧黑压压的鬼气顿时消减了许多,只胸膛起伏地喘起粗气。

“我料想二娘不会忘记这秋寿庙。”容离从袖袋里摸出画祟,捏着把玩,“二娘先前碰不得蒙芫,乃是因她身上带了从秋寿庙来的辟邪之物,我回府后悄悄进了她的房门,从她枕下和柜里摸出了

几枚一模一样的红符。”

朱氏双眼微瞪,“区区红符,有如此之力?”

“自然是因折这符的和尚非同寻常。”容离不紧不慢道。

“你取走了,那我……”朱氏气息骤急,额上青筋暴起,眼里杀意骤显。

这模样何其可怖,若非容离这期间已见过不少鬼,且还有画祟傍身,定会被吓着。

容离慢条斯理道:“二娘且听我说完。”

朱氏哪还能冷静得下来,虽已身死,可满腔愤恨似还将她的肺腑烧得滚烫,她被困竹院,数年来日日夜夜俱想将蒙芫拆吃入腹。

她被养鬼之术困了那么久,如今怨愤填心、怫郁满怀,极其容易被蒙蔽心志。

那张牙舞爪的鬼气又从她身上冒出,一双眼越发通红,原本漆黑的瞳仁变得如红月一般。

容离细眉微皱,将画祟握紧了,身子略微往后一仰,企图避开这近乎拂至她面前的鬼气。

华夙冷声道:“你若不收敛些,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尽失鬼气。”

她话音冰冷,不耐烦般叩起了桌案来,敲得桌子笃笃作响,乱若心跳。

朱氏本就只差上些许就会被炼作供他人差遣的厉鬼,如今知晓大仇可报,心志顿被蒙蔽,饶是再怎么怕这大鬼,这一时之间也忘了怕。

容离仰着身,“她……”

华夙蓦地一拍桌案,身上鬼气蓦地逸出,凝成了数道长索,将朱氏困缚在地。

朱氏身上的鬼气再不能猖狂,被死死摁在了身体里,那数道长索勒得紧,近乎要将她勒得肢体扭曲,比之剥皮鬼更看不出人形来。

被困缚在地后,朱氏挣扎不休,口中嘶叫着,眼里血光未散。

容离下意识朝华夙看去,她不怕华夙收不住手,却忧心这鬼会为了压制朱氏把鬼力耗竭。

华夙冷着脸,淡漠的眼里隐隐露出分毫烦闷,好似容不得他人在她面前作祟。她左掌按在桌案上,掌心与桌案相贴,手背上青筋分明,而地上倒着的朱氏也如被摁在地上,起来不得。

朱氏挣扎了一番,周身嘎吱作响,可她已无躯壳,

响的自然不是骨架,而是……魂灵。

华夙淡声道:“我本无意冲你动手。”省得伤着了,容离一会还要跟她闹。

容离长吁了一口气,“可有法子让她回过神?”

“都已被炼作厉鬼了,还如何能回神,你该庆幸此术未成,她还能偶有清明。”华夙道。

容离垂目看着,额角突突直跳。

华夙按在桌案的手久久未抬,等到朱氏不再大叫,她才卸去了几分力道。

随之,那笼在朱氏身上的冷厉威压才散去,朱氏周身一松,拧得近乎失去人样的身子骨这才恢复了原样,好似废铜烂铁一般,双臂沉沉垂地。

“我虽取走了蒙氏屋中的红符,但她身上尚还带着一枚。”容离见朱氏冷静了些许,这才接着道:“二娘若是想近她的身,依旧有些难,却不碍二娘进她的屋。”

朱氏喘着气,伏在地上狼狈不堪,久久才撑起身,盖脸的头发间露出了一双通红的眼。

容离蹲身而下,虽看似亲昵,然却刻意地保持着丁点距离,好能在朱氏又失神的时候,她还有后退的余地。她看着朱氏道:“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尚还不大清楚,但二娘你之死,确实与蒙芫脱不开干系。”

朱氏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起。

容离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拢起,慢腾腾捻了捻手指,过了一阵才佯装镇定地抬手,伸上前拨开了朱氏蒙在脸上的头发。

若洗净这面上的血,朱氏这模样与生前并无不同,只是生前,朱氏的神情更加的柔和,总是一副闲淡的模样,好似对什么都无甚兴致,不争不抢的。

容离收回手,有些踟蹰,却还是问出了声:“当年入殓时,那刚成形的婴儿可是同二娘你一道葬下的?”

朱氏眸光一颤,“不错。”

容离目光一垂,看至她平坦的腹部,又问:“那二娘可还记得,当初丧事是谁一手操办的,你死后便该成鬼,为何好多事都不知晓?”

朱氏蓦地闭起了双手,捂着头低喊了一声,好似头痛欲裂。

华夙又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坐得笔直,只一双眼微微垂着,神情淡漠又疏远。

朱氏低低痛吟,哽咽着道:“我死后只想跟着我那刚成形的孩儿,于是魂灵飘远,在厅堂着看着众人在做法事,他们将我的尸骨放进了棺材,棺材上贴了黄符,我进去不得,而那孩儿,也被困在了其中。”

她一边急喘着气,一边道:“在做了几日法事后,棺椁被抬走了,其间无人将其打开,我心生怨愤,虽想将蒙芫杀了了事,可心里记挂着被封在棺椁里的孩儿。”

“入土的那一日……”容离细细回想,隐约记得些许,“我因身子弱,他们无意让我随同,说是怕撞了阴气。”

“那日天光明媚,我又是刚成鬼,若是在艳阳下久站,莫说复仇了,连投生都难!”朱氏十指抠地,指甲倏然间长了几寸。

“所以二娘便在府里没有出去?想着等修为长了些许后,再去破开封棺的符咒,把那孩儿救出来?”容离斟酌了一阵,满身道。

朱氏应声,“不错,我便是如此想的,哪料当天夜里,我身上如套枷锁,好似被一个钩爪给抓住了,竟寸步不能前行,那突如其来的力道还将我往后拖,硬生生将我拖回了竹院。”

“自那日之后,你便出不得竹院了。”容离一语道破。

朱氏哽咽:“正是如此,我不光见不到那刚成形的孩儿,自己也寸步不能行。”

容离扶着桌沿站起了身,她蹲得太久,起身时眼前险些一黑,头又昏又沉,站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弱声道:“看来他们便是在那时候悄悄启棺,盗去了二娘的趾骨和棺中孩儿。”

朱氏一怔,“你说什么?”

容离这才慢声道:“蒙芫床下放着个木箱,箱里藏着一具婴儿尸,那婴尸许就是……当年从棺椁里盗出来的。”

朱氏瞪直了眼,“为、为何?”

“此术叫作缚婴灵。”容离将上回华夙告诉她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朱氏身形一晃,目眦欲裂。

容离轻声道:“蒙芫腹中的孩儿还是二娘你的

,无须担忧。”

“如今禁制已去,我修为也长了些许,势必要同蒙芫好好算算这笔账。”朱氏咬牙切齿。

容离轻喘着气,回过神后缓缓坐下,“开棺之事自有别人代劳,不必费神。”

朱氏已被怒意给冲昏了头脑,一时想不明白。

容离又道

:“那放了你半截趾骨的瓷罐被放到了厅堂,等容长亭知晓此事,定是要开棺验尸的,哪还需你亲自动手。”

“你倒是……”朱氏神情恍惚,“将一切都算计好了。”

“哪里是算计,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容离摇头轻笑,扬起的嘴角只勾起了点儿,又慢腾腾按了下去,“如今蒙腹痛难忍,怕是也要经小产之痛。”

朱氏顿时如同惊弓之鸟,“那、那她腹中……”

容离朝华夙看去一眼,她讲得口干舌燥,这鬼却不动声色地坐着,好生自在。

华夙察觉到她这目光,索性开口:“她腹中孩儿,不管生不生得出,俱是死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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