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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082(2 / 2)

卫孟喜低头,这也太漂亮了吧!

不仅漂亮,还干净,虽然看着个子不矮,但面上神情十分稚嫩,应该才十岁出头的样子,最多不会超过十一岁……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在小姑娘身上看见一种跟刚才拍卖会男孩一样的气质。

倒不是说他们长得相像,而是那种在经济优渥充满爱意和安全感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的共性——自信,从容,礼貌。

“阿姨怎么啦,要不我送您去医院吧?”女孩笑眯眯的,话是这么说,眼睛瞅着没人注意这边,却迅速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着的东西,“这是有人送您的礼物,阿姨加油,一定要重振门楣哦!”

卫孟喜还没反应过来,马路对面有位神情严肃,不苟言笑的银发老太太叫她,“猫猫你这丫头,你哥和小斐呢?”

“严奶奶,您别过马路,我这就过去。”说着,冲卫孟喜挥挥手,瞅着路上没车了,自行车一蹬就过去了。

很快,一老一少消失在视野中。卫孟喜这才打开她递过来的东西,捏着薄薄的,也很轻,像一本书。

牛皮纸把边角包得十分整齐,形状规则,线条完美,能感觉出来包书的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她心不在焉,刚走了两步,忽然脚步就顿住,这,这,这……封面上竖排版的“珍珠录”三个字,是她魂牵梦萦的。

她忙轻轻打开翻了两下,越翻越震惊,她可以肯定,这是真正的她小时候见过的《珍馐录》!

因为她当年背“卫家鹵”的时候,觉着“鹵”字里面好多好多点点呀,就悄悄拿笔在那里面多点了四个点,变成八个。

这是她自己标记的,绝不会弄错。而刚才金维鸿以十六万高价拍走的,却没有八个点!当时她还微微怔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眼花。

可如果这本是真的菜谱,那刚才那本……又是啥?

价值十六万的东西,一分钱没要说送就送给她了?

最关键的,是谁,委托那个叫“猫猫”的小女孩送给她?还说让她重振门楣,绝对是知道她的出身。

卫孟喜心头狂跳,不收是傻子!

东西本来就是她卫家的,对方想要物归原主,她就安心受着,省得便宜那些投机份子。

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将牛皮纸往怀里一塞,这才赶紧往约定好的地方去。

刚才她把胡小五和刘利民支去拿货了,此时见面,他俩忽然发现,卫姐(嫂子)怎么这么高兴?

跟白捡了一大笔钱似的!

对现在的卫孟喜来说,何止是捡钱啊,是她父亲,她先人的东西回来了!

一路上,卫孟喜那叫一个警惕,但凡有人或者车子靠近,她就让胡小五猛打方向盘,避开避开,通通避开,莫挨老子!

回到家,她先把东西藏好,忽然想起舅舅怎么还没到?不是说今天就要来帮她带孩子的吗?

“舅公早上来电话,说孟淑娴不来了,他也不用来了,妈妈,孟淑娴是谁呀?”电话是卫红去接的,她一字不落给背下来了。

卫孟喜苦笑,看来舅舅不是真的多喜欢矿区,而是为了给她撑腰,鬼知道孟淑娴怎么又不来了。“一个熟人。”

他当着孩子都能直呼其名,可见心里是有多不待见这个堂妹。

卫孟喜更不可能说这是孩子们的亲姥姥,她配嘛?

但孟淑娴来不来是她的事,卫孟喜心头的巨大喜悦和疑问,却必须跟舅舅好好商量一下,“你们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去打个电话。”

电话打通了,想说菜谱的事,又担心万一电话被监听了怎么办?毕竟,“卖家”能知道她是卫家菜的传人,说不定别人也能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索性,她只在电话里说,有急事,需要舅舅来一下。

啥急事呢?可怜的卫东小盆友又背锅了,妈妈说他最近不省心,闹离家出走,让舅公来管管。

孟金堂隔着电话线急眼,“这小子,欠收拾,小喜别急,让我去管教,他最听我的话。”

卫东:“???”妈妈你礼貌嘛?

孟金堂的速度很快,说来,第一天中午就到了,进门就问卫东小子呢,舅公要跟他“好好谈谈”。

卫孟喜笑嘻嘻的挽住他胳膊,“舅舅您别急,先听我说。”

***

半小时后。

“所以,卫东没惹你生气,是有人把菜谱物归原主了?”孟金堂摩挲着下巴,在屋里踱步,“诶等等,你说你觉得邱老板像是卖家的托儿?”

卫孟喜点头。

“那菜谱就应该是卖家还给你的,那人知道你的身份,却一直隐忍不发,一直未曾露面,最大目的或许是为了坑金维鸿一把?”

不待卫孟喜点头,他又继续分析,“你这两年有没有认识什么人?”

卫孟喜摇头,她昨晚睡不着,已经把自己能认识的人都梳理了一遍,还真没有这样的人,况且应该是没人知道她的卫家后人身份的。

“苏奶奶是我最近两年认识的能有这个能力的,恰好也在去年返还祖产,但我从未跟她提起过自己卫家后人的身份,她也从未吃过我做的卤味,不可能从卫家卤的味道察觉我的身份。”大娘可是非常矫情的,别说下水不吃,就是卤过下水的锅洗干净,再单独给她卤的鸡,她也不吃。

每次一看见她的下水回来,大娘就兜着呦呦往外头跑,煤嫂们都说她这保姆当得,比正经婆婆还嚣张享福。

孟金堂想了想,“据我所知,她跟你父亲应该是没交集。”

他之所以认识苏半泉的独女,是因为自己已经在学着做生意,接手家族事业,但卫衡是个文人,一点铜臭不愿沾染的,对这些商场上的人物避之不及。

一个在省城,一个偏安一隅,没交集才是正常的。

卫孟喜叹口气,排除苏奶奶之后,她还真想不到还有谁了。

“对了,你说那个给你菜谱的女孩叫‘猫猫’,她称呼那老太太‘严奶奶’?然后那一片又是省政府附近?”

卫孟喜点头,“老太太人很严肃,头发花白,腰板挺直,很瘦。”

“我估计就是前任女省长高美兰女士。”

卫孟喜眨巴眨巴眼,这个名字她只是在广播里听过,电视上没见过,还真不知道长啥样,咽了口唾沫,紧张地问:“真,真是省长?”

“对,前两年因身体不好,差点殉职,抢救过来后就疗养去了。”

卫孟喜长这么大,见过最大的领导也就是徐良,徐良之上的,就连那谁菲菲的父亲她都没见过,这种级别可真够高的,难怪金维鸿想要扒拉这根粗大腿,谁不想啊?

她是彻头彻尾的商人,也是很想很想的。

但,卫孟喜不觉着自己现在的成就能让人看她一眼,在那样级别的大人物眼里,她顶多就是个自谋生路还干得不错的个体户吧。

难怪,高省长虽然严厉,但看猫猫的眼神却很温柔,有一种对自家孩子的宠溺。

就这样的家世,猫猫家肯定也差不了,所以才能养出性格那么好的孩子。卫孟喜很羡慕,她希望自家这五个崽不说有人家一半,能有三分之一的气度也不错了。

钱能培养孩子的见识和眼界,爱能给孩子安全感,这两样她都不会吝啬的全给他们,但那种天才少女的自信,却是要他们自个儿修炼的。

“不过,能使得动省长家小孩帮忙跑腿,给我送菜谱,那应该不是苏奶奶。”

毕竟,苏玉如可是很讨厌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的,就连张劲松李奎勇她都懒得搭理,更何况是就在自家祖宅对面办公的政治人物,说不定看着她就会勾起以前的苦难回忆,恨还来不及呢。

孟舅舅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算了,想不通就算了,这人只要认识你,或者背后默默关注你,总有忍不住的一天,等他来主动相认便是。”

“要实在想知道,可从金维鸿身上下手,看看这世上最恨他的人是谁。”

卫孟喜点点头,这些都不着急,她现在就跟个孩子似的,得意的捧出菜谱,“舅舅你快看。”

一老一少在白炽灯下,把一本旧书翻来覆去的研究,最终得出结论——“东西是真的,但最好是誊抄两套下来保存,用只有你能看懂的符号,保密。”

这倒是跟卫孟喜的想法不谋而合了,万一真本坏了或者丢了,就相当于多做几个备份,而用自己才能看懂的记号来标记,卫孟喜自己上辈子就是这么干的。

她经过多年餐饮经验、客人反馈反复试验总结出来的几道拿手菜,都是自己记在小本子上的,但她不认识几个字,这就是最大的劣势,在这种时候反倒成了优势——无论谁偷走她的菜谱都看不懂。

当然,誊抄几份不算,卫孟喜还要背下来。

纸质的东西会毁坏,但记忆却不会。

至于刚计划要买门面,也暂时先搁置一段时间,菜谱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接下来几个月,金水煤矿的群众发现,小卫老板跟小和尚念经似的,无论走哪儿嘴里都念念有词,可走近吧又听不清到底是啥。

陆工也发现,自己妻子现在不忙着看书了,而是背书,还是背一些他听不懂的东西。

首先,菜谱大多数都是繁体字,她为了转化成自己认识的简体字,鬼知道她光查字典就查了半个月。

《珍馐录》虽然已经竭力精简了,可做菜跟写文章不一样,没一个多余的字,凡是写在上面的都有用,例如几分熟,去滓煎,再煎,后下,烊化,包煎啥的,看起来很像煮中药,但凡错了一个字,或者少了一个字,做出来都不是那个味儿。

再说烹饪器具,同样是铜制的,有铜锅、铜杯、铜炉,烹制菜品不同,使用的器具也不一样,卫孟喜简直叹为观止!

更何况除了这些必须分毫不差的死记硬背的东西之外,还有很多烹饪理论,例如卫家先人认为,饮食应与阴阳五行五味五谷五季五色五音等因素相协调,这些理论知识不仅要背诵,还得理解。

孟金堂虽然学过古文,能解释一些,但很多还是不知道的,譬如人们常说“一年四季”,但在卫家先人的菜谱里,却是一年五季,中间多了个长夏。

这就完全触及卫孟喜的知识盲区了,长夏具体是哪个时间段,能吃啥不能吃啥,吃啥能补哪个脏腑,会损哪个脏腑,就是古人说的“补不足损有余”……她光学这个就花了两个多月。

这还是有孟金堂辅佐,又有柳迎春从医学院给她请了一名中医学教授,好好的恶补了中医基础理论才学会的。

陆工面上依然淡淡的,但心里十分震惊,他只知道妻子会做饭,喜欢做饭,却不知道她为了学做饭居然连中医都给学上了。

这种不嫌麻烦的精神,或许就是她能成功的内在原因吧。

光背诵和理解不算,因为记忆是分短期和长期的,卫孟喜必须不断强化,正背倒背,背完一遍又一遍,就连做饭的时候也在背。

于是,孩子们发现,妈妈做的饭越来越好吃啦!

孩子嘛,也说不上哪儿好吃,就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也好吃,但那种好吃是外头饭店和小食堂偶尔也能吃到的,现在的好吃却是外头吃不到的。

一直到孩子们放暑假,卫孟喜才把菜谱上的每一个字吃进心里,接下来的几十年,只要不是受了小秋芳那样的伤,她都不会忘记。

中途上省城的时候,她也曾试探过苏大娘,故意在她跟前提起卫家菜和那场拍卖会,但苏奶奶压根眉毛都不动一下,她提得多了,还厌恶的直接爆粗口,让她有屁就放。

卫孟喜:……

苏奶奶可能真的不是那个好心人,这么阴阳怪气的老太婆,不会那么好心,对!

想通以后,她也就不试探了,反正即使她不是卖家,但她们之间也还有孩子的牵绊,狗蛋虎蛋俩周末依然来矿区混吃混喝,还不断怂恿鼓动自家这五个搬家,去省城跟他们做伴儿呢。

卫孟喜知道,现在还不是搬家的时候,她新房子才盖起来几年,现在就搬多不划算啊,当初会有这念头,完全是因为根花学跳舞,不想辛苦孩子来回跑。

可现在,她又面临别的问题了。

1984年暑假里的一天。

“没……又没了?”卫孟喜难以置信的看着胡美兰。

“嗯呐,也不是全卖光了,剩下的零零散散还能撑一个礼拜吧。”胡美兰抬着笔记本,在那儿念,什么款式什么产品卖到哪天就没了,什么款式还剩多少,预计还能撑几天,那是相当详细。

卫孟喜想了想最近手头的钱,嗯,确实是增长很快,都多到不得不去银行办了存折,因为卤肉加工厂和文具店一起进账,她又忙着背菜谱准备期末考,还真没时间仔细看到底是哪一头增长更快。

“哎呀卫姐你是不知道,这些文具可受欢迎啦,你货还没进来,已经有学生三天两头来问了。”文具店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好了,光附近这几所中小学都不够卖,更何况还有其它学校闻讯而来的。

以前,城里学生买文具都是上百货商店,农村的则是供销社,无论小学生还是中学生,都得看售货员脸色。

偶尔能遇到文具厂发给职工的福利,职工偷偷拿到自由市场去卖,但偏偏又款式老旧没有新意,对青春期的孩子没啥吸引力。

可现在,万里书店的出现,简直是颠覆了他们对“买文具”的认知。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漂亮高档,便宜还能试用的文具,能有这么和蔼可亲的售货员!就是不买,进去里头看看稀罕,回头也能成为一种谈资。

要知道,现在学生群体都有样学样,要是听说谁家的小朋友有了万里书店的什么新款文具,别的小朋友也必须有,不然都就跟不合群一样难受。

在这种“攀比”的风气下,万里书店成了全城中小学生的潮流风向标,他们卖啥,学生里就流行啥。

卫孟喜听得热血沸腾,不由得想起后世的学校门口那些文具店,在网购兴起之前,那真是一片红海啊,一个小小的几平米的门面,已经贵到了离谱。

以后的红海,现在却还是未经开发的荒地。

对于荒地,一个稍微有点见识的商人,都会热血沸腾,卫孟喜紧了紧拳头,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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