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咳嗽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外套变成了灰扑扑的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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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间秋叶没想到第二天芥川还真的派人给她送了早点。
芥川的行动力很强，她拿到手里时还短暂地怀疑了一会他是不是随便从街上买了一个来诓她。
草间秋叶咬了一口，隔着墨镜与未见过的西装男对视。
“你们站在这里干嘛？”她问。
“芥川大人正在执行任务。”
“所以？”
“他希望您在此期间不要外出。”
怎么还限制起人身自由来了？
草间秋叶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可是我有任务。”
西装男明显不信，可草间秋叶却清了清嗓子，大声朗读了手机上的短信。
“[黄昏]”
她毫不在意地说出暗号，在男人怔愣的神色中踮脚，欢快地对着远处的尾崎红叶挥了挥手。
“首领直达——对吧，红叶姐？”
……
草间秋叶能加入港口黑手党的理由很简单。
虽然她在战力上帮不上什么忙，但在排兵布阵上却是个天才。
要问为什么的话……
毕竟她脑子里有个人工智能。
封闭的建筑物内敌人的一举一动都通过游戏面板呈现到了她的面前，如果这样还想不出解决办法的话，小时候的将棋大概就白学了。
“大家好，又是我。”
熟悉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芥川龙之介躲避子弹的动作一顿，皱眉看向自己划开一道口的袖子。
“都撤退了吧？”
“……”
“别不做声，芥川，其实我说的大家就是你。地下一层的构造有些奇怪，应该是未知能力的异能力者所为，安全起见，请立刻撤退。”
罗生门贯穿了一个人的心脏，芥川无视了她的建议，径直往建筑的更深处走。
“不过是区区叛徒，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这下沉默的变成了草间秋叶。
她看着屏幕上象征着芥川的红点不断平移，深吸一口气:“你不出来我就找太宰告状。”
红点停了下来。
芥川的声音里含有隐怒，却还是克制地握紧拳头:“你这家伙……”
摊牌了，不装了，她就卑鄙。
对付芥川这种头铁的，就得卑鄙。
直到现在，草间秋叶已经完全忘了攻略对方的目的，她决定再接再厉，至少把对方劝出来再说。
可耳麦的信号被阻挡，恼人的电流间，新的红点出现在了屏幕上。
“你就是太宰的走狗？”
随着信号的彻底丢失，芥川不动了。
草间秋叶沉默，开始询问系统该怎么办。
“检测到攻略对象生命力正在流失。”系统冷静地给出答复，“新手教程三十一条，一旦攻略对象的生命力将至20以下，您将被自动判定为失败。”
……那能怎么办，她又没有异能，冲进去送死啊。
是这系统有问题还是她有问题？不，她没有问题，就算有，那也是芥川的问题。
草间秋叶咬牙，调动能用的资源，将这次任务的人员分成两队。
一队留守，一队攻击。
可进入建筑物的小队出来，报告并没有找到芥川的踪影。
草间秋叶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信号一旦进入建筑物就会被切断，芥川移动得很快，就算她有系统的外挂也无法准确告知。
她是最适合去找芥川的人。
生命威胁在前，草间秋叶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尚未被清扫的残党在身后不断地开枪，草间秋叶试着反击，但还没等她看清敌人在哪，一枚子弹就打掉了她手里的枪，甚至连她的手掌也穿过了。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罗生门！”
黑兽擦着她的耳边而过，芥川龙之介捂着肩膀，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
身后的承重柱轰然倒塌，支援的部队被挡在外面，彻底断了退路。
可草间秋叶已经没有时间管这么多了。
她很快发现了芥川的不对劲。
少年的眼睛失去焦距，刚才的攻击似乎是身体感受到威胁自动做出的。
中了异能？还是失血过多？
子弹还在不断地往这边射出，隔着掉落的巨石，草间秋叶忍痛抬起手，恶狠狠地揪住芥川的领子。
“芥川！能听到我的声音吗！你再不醒我们可就全军覆没了！”
好遥远。
置于虚无中的少年拧起眉头，模模糊糊地听见一点声音。
“搞什么，为什么我非得经历这种事啊……”
带着哭腔的，好像从耳边传来。
“不是要让太宰认可你才努力变强的吗！结果到了敌人面前，一听到太宰就走不动路了——喂，我说啊，就是因为这样，太宰才会觉得你没用的。”
没有自我意识的棋子只能成为棋子，一颗随时都能被抛弃的棋子。
耳麦里的声音和面前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芥川龙之介的后背重重撞在石墙上，听见对方绝望的嘶吼——
“给我醒来啊！！败犬！！”
温热的液体落到了脸上。
少女的腹部被利刃贯穿，却还是摇摇晃晃地站着，用血肉模糊的掌心紧紧握住刀体，不允许它再前进分毫。
可落到脸上的并不是血。
泪水充盈了少女的眼眶，一点一点地落到他的脸上。
芥川龙之介的瞳孔缩小，下意识地接住她倒下来的身体。
不该是那样的。
少年侧过脸去，透过她凌乱的黑发，看见她紧闭的眼睛。
在罗生门暴起的一瞬，芥川龙之介想道。
她不该受伤。
也不该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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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间秋叶重伤的消息传出，第二天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就结束任务赶了回来。
她这次一连在医务室躺了医务室躺了三天，醒来的时候只有太宰治在，他笑眯眯地约她出去，问她要不要吃冰淇淋。
“……下毒了？”
“诶！好歹也是同事，竟然这么想我吗！”
“毕竟这好像也不是你第一次毒我了。”
“不，我那是送给中也吃的，谁知道他会给你啊。”
太宰治的那双眼睛眨巴眨巴，整个人显得委屈又无辜。
“而且，这次我只是单纯地想听——”
“太宰！！你又把我的部下拐哪去了！！”中原中也的怒吼声在间隔一百米的地方响起。
太宰治打了个响指，心情愉悦:“——听这个哦。”
信他的鬼话的结果就是蹲大牢。
她伤好的第一天，就蹲了大牢。
中原中也捞她一次，太宰治就送她进一次。
事情发展到最后，太宰甚至懒得想关她的理由，直接大手一挥，说是“对干部不敬”。
中原中也这次说要把太宰揍进地底再来捞她。
草间秋叶和他挥手告别，已经十分适应蹲大牢的生活了。
毕竟这有好处。
芥川龙之介大概以为她还没发现他。
少年几乎与黑暗的背景融为一体，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似乎还在执行太宰的命令，执着地保护她的安全。
草间秋叶希望太宰治能再关她久一点。
最好关到芥川的好感到一百，这样她就能躺通关了。
但好景不长。
随着iic事件的发生，太宰治偷偷来看她，抛下一句“下次见”就心情愉悦地走了。
这下好了，芥川对她的好感从一天涨一点变成了一天掉一点。
“他真的只和我说了这句话。”
“……”
“真的，我发誓，要是知道他第二天就叛逃，我那时一定紧紧地抱住他的大腿。”
“……”
柴米油盐不进，说的大概就是现在的芥川。
“你在说太宰先生？”过了良久，他突然冒出这句话。
芥川看起来很疑惑，但草间秋叶更疑惑:“不是因为太宰的话，你干嘛一天比一天讨厌我？”
芥川不解，稍作沉思后，一板一眼地回应:“我没说过那种话。”
[芥川龙之介好感度-1]
啊，想杀人。
草间秋叶一个字也不信他的。
她深吸了口气:“既然太宰走了，你就不用跟着我了。你明天还有任务，不是吗？”
芥川一愣，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什么？”
“任务啊任务，我都没傻，你不会傻了吧？”草间秋叶问道，掌心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芥川僵住，他垂目看她，自己也不明白没有躲开的原因。
“算了。”草间秋叶不太在意道，“中也说让这次我留守，你记得遵守命令，自己小心点。”
芥川插在口袋里的手握紧，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在拐角处停下，往和草间秋叶目的地的反方向走。
“对了，上次的早点很好吃。”
芥川龙之介回头，草间秋叶正站在港口黑手党的长廊对他笑。
夕阳的余晖洒了她满身，她的杏眼弯弯，口吻里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芥川猜想她也许是又想捉弄他，却还是停了下来。
“所以，这次等你任务结束，换我做给你吃吧。”
“你要平安回来哦，芥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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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平安】
这句话几乎成了芥川龙之介的梦魇。
他们是在刚出横滨时收到的总部遭到突袭的消息，等到芥川龙之介带队赶回时，惨烈的战斗已经结束。
前不久还在长廊上朝她挥手的少女鲜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她的面色苍白，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连睫毛也落了雪。
芥川龙之介沉默地在她身边蹲下，注意到她的脸颊上隐隐有着泪痕。
他实在是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想问她。
比如为什么要抱着他的手说想吃早点，为什么要明明怕痛还要挡在他的面前。
草间秋叶实在是弱得可以。
这样弱小的家伙，就不应该成为黑手党，而应该被养在温室里好好呵护。
芥川龙之介意识到这点后，便试着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成了影子——这是他自愿的，无关太宰先生的命令，第一次一个人做出的决定。
明明没有受伤，为什么会感觉到痛呢。
直至草间秋叶死去，芥川龙之介也没找到问题的答案。
他只是咬紧牙关，浑身颤抖。
黑色的风衣浸了血，沉重得只有他牵动浑身肌肉才勉强站起。
【醒来啊！！败犬！！！】
那绝望的嘶吼又重新在耳边响起，芥川龙之介攥紧拳头。
冬日的横滨下雪停了，再过不久，就是立春。
她来不及看春天。
芥川龙之介在被血雨染红的朝阳里，亲手埋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