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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错误(1 / 2)

弥补一个错误要付出的代价,往往是数以千计的倍数。

现在,白岐玉就站在这个风口,任悔意如冰冷海水,从背后泼打在身上。

他很想吐,胃里恶心的难以忍受。

后颈也疼,疼的人麻木,痛楚似乎成了习以为常的伴侣,好像浑身上下都没有完好的地方。

许久,他才勉强找回言语功能,把那段毕生难忘的、本应是美好回忆的探险诉说。

2019年6月末,研究生毕业到公司报道前,为时一个月的缓冲期里,白岐玉跟着窥世城市探险队,把整个齐鲁的老地方去了一遍。

泰山野麓,黄河暗涧……其中,就有青岛崂山的老渔村。

那一片儿当年划入了德租界,整套下水系统都是德国人搞得硬货,几十年都不锈。

这个目的地,是队里的老人杨屿森提议的。

他是本地人,一位远方叔父是德占时期城建队的工程师,每次家庭聚会,喝醉了,总要絮絮叨叨的讲一个谁也不信的故事。

故事也挺简单,就是下水系统通到临海那一片时,出了怪事。

那是个来的莫名其妙的台风天,一晚上骤然死了一帐篷的人,二十六个水泥工,还有两个德国建筑师。

只活了一个幸存的德国佬,那天半夜去日本人开的伎院喝花酒了。说黎明时他醉醺醺的回来,看到黑乎乎的小山一样的怪物把他们吃了。

可尸体们分明是完好无损的。只是都死了。

这种疯话自然无人相信,再详细问,那德国佬就开始发狂,说什么“黑白颠倒”,什么“恶魔”,“世界末日到来了”,俨然精神错乱了。

城建局、警察局、还有大使馆的人调查了半个月,没能破案。

号称“严肃谨慎”的德国人不信邪,又请了西洋的神父和通灵者远道而来,全都折了。

最后,还是杨屿森的这位远方叔父找了当地顶香的老神爷,才把东西镇住。

但也仅是镇住而已。

远方叔父说,那一片下水道没人敢继续通,直接灌水泥封了,那些尸骨也丢在了那儿,作为镇压的“阵眼”。

问位置在哪儿,还真问出来了,顺着海礁上荒无人烟的那排洋房,一直上到野林处,能遥望到一个“刀劈似的怪山”,山脚下就是。

队里的人一听就来兴趣了,城市探险么,不“险”哪有意思,一行人准备好御寒的、防水的衣物就去了。

结果,“小山一样的怪物”果然是没有,传说中“被封”的下水道工程也找不到。在下水系统昏暗阴森的摸爬滚打了三天,众人心情都低落得很。

孰料,回程时撞了大运,歪打误撞摸到一个战时防空洞,野生的,没被官方记载的那种,这一趟回了本。

更令为惊喜的是,那防空洞尽管废弃已久,保存的非常好:疯长的潮湿藤蔓、杂草下,刻印着历史轨迹的密封门厚一米多,潮气都渗透不进去。

里面,找到了小鬼子留下的弹壳儿,尚还鲜亮、硬朗的安全帽,满是霉的白大褂,德、中、日文的十几个安全标语,和封在墙上大黄大红的,像是道士表文的功德纸……种种旧物。

一行人激动的呀,有人要报警,有人要通知博物馆,可一合计,就是个二战时期没用上的废弃防空洞,还这么偏,当景点吧太远,文物吧没有,谁会管呢?

杨屿森提议,我们不如就这样回去,什么都不带走,把这里当大家共同的秘密基地,让这个尘封的密地继续在历史长河中沉睡。

众人一致说好,便离开了。

离开前,杨屿森看着封在墙上的功德纸,心里痒得很,好几次忍不住想揭下来,最后还是其他人连哄带笑的把他架走。

他单反啪啪照了二十几张,弄得白岐玉也好奇,跟着照了几张。

听到这,罗太奶神情不定的打断他:“给我看看那些照片。”

“我旧手机泡了水,现在看不了。”说着,白岐玉想起什么,“对了,我的手机……”

一旁侍奉的裴世钟苦笑:“没在你身上发现手机。等安全了,你再回去找吧。”

能获救就不错了,白岐玉连忙说不碍事。

“电脑上倒是有照片的存档……”

“嗯。”罗太奶喊来裴世钟,“让观河去他家取电脑去,做好防护。”

“是。”

白岐玉不太放心:“去我家,不会让他染上危险吧?”

罗太奶安抚他:“放心,秦小子的老仙儿擅长隐匿、疗愈,这点小事还是办得到的。”

白岐玉点头:“要不再取些换洗衣物?”

罗太奶摇头:“不用,这里都有。东西消失的太多,会引起怀疑的。”

秦观河很快来了。

他的额头包扎了厚厚的绷带,看不出伤势了,可白岐玉仍无法避免的回想到靖宗爷教训小仙的一幕,不免觉得尴尬。

这时候才能看出秦弟马的心态是真的好。

他仍是那副清高冷感的模样,垂眸敛目的问白岐玉的地址,问电脑放在哪儿,语气波澜不惊。

一番交谈下来,白岐玉有种释然感:以世俗眼光看待方才的“教训”,才是折辱。

等秦观河拿了白岐玉的钥匙离开,窗外突然传来了杳杳钟声,一共六下。

白岐玉这才发觉,屋子里已经大亮了。

双棱形天窗里洒下鱼肚白色清浅的光辉,铺洒在地板上、地毯上,还有罗太奶银白发髻上,色散出镀金的光晕,神圣而庄严,让人无比安心。

“竟然六点了,”白岐玉愧疚地说,“抱歉,都是因为我,害大家一整夜没睡。”

罗太奶看上去略显疲倦,这让白岐玉心头的痛苦又加一分。

她却没说什么,只说:“先吃点东西吧,你昨晚累坏了。”

“谢谢。”

裴世钟下去,很快端来了一个木雕托盘。

是两碗糁汤。

这是鲁中特有的小吃,以沸腾的鸡汁高汤浇在麦仁、生鸡蛋上,将之浇熟。

鸡汤浓郁的香气搭配柔嫩丝滑的蛋花、软糯的麦仁,是一种厚重香醇的口感。

秋冬寒冷的早晨喝上一碗,配以油条、酱牛杂,一整天浑身暖洋洋。

热腾腾一碗糁汤下去,白岐玉喟叹:“我从小喝这个长大的,就爱这一口……呕!”

突然,被饥饿掩盖的反胃变本加厉的袭来。

酸水翻滚,口鼻间满是腥臭难闻的胃液,他难耐的干呕了几下,在裴世钟的指挥下冲进盥洗间。

灯明几亮的盥洗室里,他把水龙头开到最大,让哗啦啦的流水声掩盖他痛苦的呕吐声。

方才回味无穷的料理变成了折磨人的凶器。

胃里吐空了,再吐也只有发绿的胆汁,可令人发狂的眩晕感仍挥之不去。

再一次干呕后,他发现——

他吐出的,是一滩的漆黑液体。

腥臭,黏稠,像无数梦魇中包裹他的恶意。

再抬眼望去,镜子里,形态可怖的“黑泥”正随呼吸的节奏蠕动着,发出令人浑身不适的蠕动声,像蛞蝓滑过草叶。

那一刻,他感觉天旋地转,眼前如老电视花屏般发花,差点直直挺过去。

身子砸在地板上前,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凭空扶了他一把,又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脸,在他即将爆发尖叫前,倏然又消失了。

……是祂……祂还在?

冰冷从瓷砖上传到背部,又好像刚才的没摔倒是因为靠在墙上。

惊魂未定间,白岐玉听到裴世钟焦虑的敲门声:“白先生,你还好吧?请回应一下!”

“我……”白岐玉虚弱的几近说不出话,“我还好……”

“需要帮助吗?”

“不用……”他狠狠闭了闭眼,压下眩晕与呕吐感,“没事,我马上出来。”

白岐玉不想让人看到如此狼狈的模样。

不着寸缕的从陌生浴盆中醒来,已经是他精神洁癖的承受力极限了。

他需要花很大力气,才能抑制自己不去想,他是以怎样不知廉耻、惹人侧目的模样被人救治的。

……他们把他扔进浴盆的,是觉得他污秽不堪么?

即使一路来,裴世钟、秦观河,还有罗太奶的视线都温和有礼,白岐玉仍觉得他们已经看透了他。

看到了他羞辱的被怪物胁迫,一滩水似的融化在黑暗的怀中丢盔卸甲的模样,看透了他下/贱的本质。

他一边回应着裴世钟的询问,一边撩起水泼在脸上。

镜中人,沉着一张阴郁不讨喜的脸,眉目间满是麻木与疲倦。

这个人还是他吗?

自出事来,白岐玉已经很久没有端详过自己的脸了。

他茫然的动了动眼睛,镜中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乌压压的睫毛上滴下水珠,在死气沉沉的对视中滑下……

“白先生?”

“来了……”

他抽了几张纸擦干净脸,又揉了揉脸颊,让自己面色看起来红润一些。

一出盥洗室,裴世钟便围上来:“您还好吧?”

“我没事,”白岐玉避开他的眼睛,“洗了把脸而已。”

裴世钟担忧道:“如果哪里不舒服,请一定要说啊。”

“好……”

坐回蒲团时,韩嫂也来了,似乎在和罗太奶汇报堂口的大小事务。

罗太奶方用完早餐,接过裴世钟递来的方帕,慢条斯理的擦拭嘴、手。

韩嫂在一旁恭敬的说:“太奶,香客们送来了中秋庆礼。浙江的霍先生、刘先生;湖南的杨女士……”

她递上几张的单子,报了天南海北的十几个人名,满是特产等名贵礼物。

罗太奶一手撑额,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给仙家们贡上吧。这两只帝王蟹和特级女儿茶单独贡给靖宗爷,他最好这一口。”

说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再回复他们,九月九的宝灯都预备下了。”

“是。”

“快到中秋和九月九了,香客们的心意这两天估计很多,劳烦你统计的详尽些,不要弄错。”

罗太奶叮嘱着:“还有,收到后,就尽快给仙家们贡上,不用一一告知我了。贡完后给弟马、弟子、小仙们分分……你做主就行。”

“是。”韩嫂利落应下,又忍不住瞥了一眼白岐玉,继续说,“之前预约的万盈集团前董事长和夫人已经推迟了预约。今天下午的两个复诊也都延迟了。”

白岐玉鼻子一涩,怎么听不出来,太奶为了帮他,特地空出了一整天。

相处久了,就会发现罗太奶就像大街小巷最常见的和蔼老人,给人以温暖眷恋的慈和感。这种温暖感,是真正内心温柔的人才会发出的。

而在她面前,白岐玉可以脆弱。

韩嫂欠身离去,处理事务了,白岐玉忍不住哽咽:“太奶,您的救命之情,我永不会忘记。您要多少香火钱我都不会推辞……”

罗太奶却和蔼的打断他:“不用急。”

“我是说真的!我的存款有十万左右,找亲戚应该能再借出来三十万,如果不够,我可以去贷款,求您救救我……”

“世俗之事,等结束再说。”罗太奶摇头,“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给我讲讲你遇到的那个东西吧。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模样,什么症状……”

等白岐玉磕磕绊绊的把一切讲完,她若有所思的点头:“让我看看你的后颈。”

白岐玉扭过身去,撩起碎发。

一旁侍奉的裴世钟忍不住惊呼出声,被罗太奶沉沉一瞪,抱歉的捂着嘴退下去了。

不是裴世钟心理素质差,而是白岐玉后颈的情况实在太过冲击性。

自从上次照镜子后,白岐玉便没再观察过后颈的情况,他还没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一片鳞片的问题了。

反射着妖冶水光的鳞片,呈现一种坚硬的、流光溢彩的金属光泽。

像稀有金属的合金,也像品相极好的贝母。bdivr/

每一片都是瓶盖大,从后颈正中的脊椎线向两侧蔓延。

总共九片,以对称的姿态整整齐齐的覆盖了大半片后颈的皮肤。

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鳞片与正常皮肤交界处,亦呈现出发黑的、变硬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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