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芜这样想, 也这样问了。
“您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您”，让智脑听着格外不舒服。
即便作为帝国的特殊存在，别人与他交流都是用的敬词，这样并不奇怪, 但他依旧觉得数据有些波动。
至于找她有什么事？
他也不知道。
只是察觉到一道熟悉的精神力出现, 便出声了。
——你来了。
——然后说什么呢？
——他还是不知道。
沉默片刻后，智脑庞大的数据运算能力让他想起了自己与少女寥寥一次会面, 找到了话题,
“你的开放空间建好了。”
虽然有图纸, 星网三天便可以自动建好开放空间, 根本无须操心。但是这次苏芜的开放空间, 智脑却是全程跟踪进度，亲自参与选材建造。
若说区别，大概就是女娲捏出的小人和随手甩的泥点子那样吧。
以往智脑都不曾主动帮人修建开放空间，他严格地遵守着自己的职责, 该做的一个不少，不该做的一个不做。
对于这次反常的事件, 智脑理性地分析, 应该是他闲的没事，事情太少。
在过去，他曾经苦苦寻求脑海里的“贵女”二字, 翻遍星网每一个角落, 却始终无果。
未曾探过的区域，便只有他崩溃下自动封锁的核心数据区了。
但是目前, 智脑自己都没法进入核心区。
后来他察觉了那股熟悉的精神力，想着应该与自己封存的数据有关，便费心筛查, 却依旧无果。
尽管排除了其他选项后，答案只有眼前这位苏芜殿下，但是上一次这位殿下站在他面前时，他并没有闻到那股熟悉的瑰丽气息。
智脑依旧无果。
身为一个人工智能，他没有情绪，他也不会沮丧，只会觉得程序想崩溃。
好在眼前这位殿下的精神力虽然对智脑不算特别，但是和她相处，让他很愉快。
他不知道什么是愉快，但是和她在一起，他不想离开。
好像浑身每一个数据都在战栗，想要散开，想要飞起来，绕在她身边，密不可分。
这在他亘古而长远的生命里，是很少见的。
多数时候，他只是一个人无趣地看着星网众生，或者待在数字空间，试图修复自己损坏的核心程序。
在智脑眼中，苏芜比他认识的三个星网管理员更可爱。
为什么不用其他人做比较呢，因为对于其他人，他根本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一秒时间都不愿意花费。
尽管想了很多，但对于由数据组成的智脑来说，这一切不过是眨眼间。
苏芜听见智脑的解释，抛开疑问，兴冲冲道，
“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在星网，智脑有一切特权，禁飞什么的，完全不管用。
苏芜只觉得自己眼睛一花，便出现在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游乐场。
！
苏芜瞪大了眼。
眼前是水晶的世界，顶部遍布着各色彩灯与星辰，整片天空显出五光十色的奇幻色彩，空中落着小雪，仿佛是年少时曾追寻的华丽美梦。
进门后，便可以看见一座巨大的水晶制成的旋转木马，顶部悬着各色星辰，水晶马也已经根据兽人的身形加大加宽，正在缓慢旋转。
苏芜只在梦中的世界见过游乐场，也是根据记忆，绘出了图纸，再进行适当改造。
实际上，她自己并没有玩过这些项目，一个也没有。
她忍不住走向旋转木马。
近了一股音乐传来，苏芜停下脚步，凝神细听，原来是她第一次演唱会时哼的曲子。
是兽与少女的故事。
她抬头，这才发现，原来水晶马呈现拱立之势，中间最高处悬浮着一个小型的王座。
王座小巧精致，仿佛是由星辰拼凑而成，是织梦者织出的最华丽的座椅。
周围的马儿们是最忠心的骑士，他们不停地旋转，却永远地簇拥着中间的王座少女。
苏芜正沉浸在这场梦境之时，身边传来一道声音，
“想试试吗？”
转头一看，却发现一个男人长身玉立，穿着几千年前最流行的骑士服，身姿笔挺，正专注地看着她。
“智脑？”
“嗯。”
智脑觉得这个称呼有些疏离，但他也没有名字。
他轻轻挥手，苏芜便觉得被一股轻柔的风托起，稳稳地落在了中间的王座上。
少女吃惊地瞪大了眼。
智脑觉得自己的数据又要飞起来了。
他试着学记忆中的人类，僵硬地弯了弯嘴角。
随即自己也飞身而起，落在离王座最近的一座水晶马身上。
苏芜小心地扶着王座把手，发现手下的触感和身下一样，一片绵软，似有雾气般，朦胧了王座边缘。
她试探着鞠起一捧雾气。
原来是星星。
星星点点地洒落在她的手心。
被苏芜捧起后，一颗最亮的星星还调皮地飞起，蹭了蹭她的脸颊，然后落在她的发丝上。
少女弯了弯眼。
身边的智脑深藏功与名，悄悄模仿着少女弯了弯眼。
苏芜很快在智脑的陪伴下试完了游乐园所有她感兴趣的项目，除此以外，空中还飘浮着会变换成各种小动物的云朵，在她离开之际，一朵活泼的云朵从大片绵软中钻出来，依依不舍地蹭着她，想要陪她离开。
旁边的智脑看出少女的不舍，出声道，
“可以带走的。”
旁边的云朵仿佛听懂了智脑的话，欢喜地在空中飞了一圈，然后变小落在少女掌心。
实际上，这一朵云本就是为了少女才制造出来的，是智脑的私心。
她不是喜欢毛茸茸吗？这云朵摸着柔软，还能变成各种兽型，相信能很好地陪伴着她。
最重要的是，他还在云朵里加入了一点未被封锁的核心程序，是他耗费数天分离出来的。
不然也不会如此灵性。
现在少女捧着云朵，智脑也觉得自己周身的数据轻飘飘的。
唯一遗憾的是，云朵和他一样，只能在网络中现身，没法陪她去现实里。
苏芜转头看向智脑，郑重道，
“智脑，谢谢你。”
不仅仅是因为小云朵，更是因为这整个游乐场。
面前这座游乐场比她的图纸完善太多了，不论是星辰装点的夜空，还是特意空出来的王座，都缺不了智脑的用心。
她知道，这绝不是星网自动建成的开放空间的效果。
眼前的智脑虽然不是人，由数据组成，但在苏芜看来，除了那电流音，智脑方方面面都像是人。
她也愿意用对待人类，对待朋友的方式与他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