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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下厨(1 / 2)

隔得远远的,听力极佳的阜远舟都能听见那声摔汤盅的声音,修长的额发掩下眸中的讥讽。

寿临也是看不惯华妃的飞扬跋扈的,此刻也是心情大好,和阜远舟小声地抱怨这两天安荣宫的人不知拦了他几遍,要他说出陛下所在的地方。

阜远舟含笑听着,眼角一扫,忽地看到不远处有个着粉白长裙的宫女自小径走过。

在宫里撞见个宫女很正常,不过那个……

阜远舟只停顿一瞬,就不着痕迹收回视线,而靠的最近的寿临毫无所察。

……

太医院,一个小医童光明正大地进了所有太医中最孤僻的那位的院落里。

灰袍子的医者正在药圃里照顾一堆草药,小医童跑过去,低声道:“左使,我见到那个人了。”

闻言,医者抬起头来,在阳光下依旧掩饰不了那股阴郁的气质,他微微蹙了眉,“你确定了?”

片刻后,那个小医童出了院落,往太医院外面走,进了一条无人的暗廊,不一会儿,走出一个穿着粉白衣饰的宫女,袅袅娜娜离开。

……

御膳房里,大家伙儿干的异常热火朝天,原因无他,因为某位殿下跑来视察了。

御膳房总厨刘大胖子听闻永宁王屈尊驾到,自然兴冲冲地奔出来,以示自己的重视崇拜之情。

面对这样的热情,阜远舟笑眯眯啊笑眯眯,开门见山道:“刘总厨,本王想借用一个厨房做几道菜,你不介意吧?”

此言一出,以为这位殿下来视察的御膳房的人集体卡壳了,呆滞了,石化了。

刘大胖子反应过来,瞬间飙泪:“殿下~你莫要折了小人的寿啊~!!”

那语气,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阜远舟的嘴角微不可见地一抽——他只是借厨房,又不是借他的命。

“君子远庖厨,何况殿下身份尊贵,做菜这种事实在不是您该干的啊~~!!”刘大胖子可能觉得借他的命都没那么难为他,那满目怨念的,哀怨得就差拿条小手绢来咬一咬了。

阜远舟想扶额,“刘总厨放心,本王并非不善厨艺,不会烧了御膳房的。”

“殿下能人之所不能,小的自是对您有信心,可是……”可是问题不在这里啊!谁见过贵为一介亲王的人来御膳房抢着做厨子的?

“本王是奉了谕旨来的,要亲手做几道菜给皇兄尝尝,刘总厨可莫要为难本王了。”阜远舟笑道。

到底是谁在为难谁啊?等等!谕旨?

刘大胖子脸色绿了,搓着手小小声问:“殿下啊,莫不是……陛下不满意御膳房的手艺?”

就算当今圣上主张节俭,这御膳房里还是有几十个手艺非凡的厨子的,毕竟那是皇帝,而且皇宫人多,如果这样都不能让天仪帝满意,而是要让一个亲王来做菜……他们几十人完全可以去死一死了!

其余厨子也是竖起了耳朵偷听状。

“……刘总厨多虑了。”阜远舟眼皮子直跳。

难的不是做菜,而是怎么说服一群伤心的厨子把厨房借他一用而没有嫌弃他们的意思,纵使永宁王才辩过人,也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让他们理解了自己孝敬兄长的满腔心意,如愿以偿站在灶台面前撩起袖子开始干活。

御膳房有个好处,就是处理好的食材一大堆,要什么有什么,现拿现用,他三四岁的时候就常常来这里偷一些吃的回去,那时是小心翼翼来,后来七八岁的时候艺高胆大了就飞檐走壁来,躲开明哨暗岗的功夫估计也是那会儿练出来的。

在冷宫里从来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那时他身份又尴尬,宫里都传言他是德妃和七王爷阜徵通奸生的,先帝也对他们不闻不问,宫人就对他们母子避而远之,不送饭菜过来是正常的,刘家权势滔天,也有触手不到的地方,买通了几个宫人顶多也是保证他们不饿死罢了,德妃出嫁前是大小姐,之后是贵妃,十指不沾阳春水,性子又傲气,怎么的都不肯去做那些所谓下人做的活,母子俩一块吃一块饿……其实那些岁月尽管艰苦,但是简单,没有那么多真真假假利益纷争,也没有放弃和背叛。

德妃别的不行,但心计才智却是出奇的好,从小就教他博古通今,阴谋算策,阜远舟因此也很早慧,三四岁还是豆丁样就敢避着人群偷偷摸摸去御膳房找吃的,鲍鱼海参鱼翅燕窝什么的他不认得,更不管饱,经常拿个布袋子装些馒头糕点,再装些大米面粉鸡蛋什么的,藏在角落里偷了师回去自己做,不是没有撞见过人的,一些不懂事的小太监会把他堵在没人能看见的角落里,不揭发他,只是抢走那些现吃的,将面粉鸡蛋砸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推撺嘲讽辱骂,因为他不是不受宠的皇子,而是不被先帝承认的杂种,一个还没死的禁忌,没有人认为他能出人头地。

其实算起来,尽管有个永宁王的封号,也赐予“远舟”二字入驻皇家族谱,先帝也从未真正承认过他,九岁那年封王赐名诏书上用的都是“德妃之子”,而不是“吾之三子”,若不是他和阜崇临阜博琅两兄弟长得实在有些像,这个名号就是个笑话。

德妃第一次看到他做饭的时候狠狠骂了他一顿,说他没有皇家威仪,然后又抱着他哭得伤心欲绝,说她对不起他,阜家人更对不起他们母子俩,第一次吃阜远舟做的东西,德妃是和着眼泪一起咽下去的,阜远舟拿着硬邦邦的馒头时想起了御膳房里那些精美诱人的菜式,小小的孩子心底除了羡慕还有不甘,大概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被踩在泥沼里的人心底有了野心,想要变强想要权力想要出人头地想要保护至亲至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滋啦”的热油下锅声唤回他的思绪,阜远舟自嘲地一笑。

真是的,过去的就过去了,这些年暗中操纵的事情太多了,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还想那么多干嘛?

何况,他身边还有皇兄。

当一个人心里有爱这种感情的时候,看待世界的目光也会变得宽容。

……

议事殿。

议事结束了,诸位大臣三三两两地往外走,殿门外是再熟悉不过见怪不怪的景象,蓝衣白剑的丰神男子潇潇洒洒斜靠在朱红的大柱子上,四月的阳光挥洒下来,映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萧疏容颜,如墨的长发顺着颀长的身影笔直坠下,一身清傲华贵无双,他显而易见的在等人,连大臣们行礼,也是随口应付了一声。

存在感极低近乎没有的群臣默默安慰自己——没看到总比打一顿好,不是么?

现在这位可不是往昔那个温文尔雅的仁德君子。

燕舞捧着腮帮子两眼冒红心——跟这位殿下比起来,那些什么才俊什么美男,统统都得靠边站!

端明殿的同僚在他扑上去之前直接把人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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