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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1 / 2)

江城当地对于下葬是有些自己的讲究的,关正航请来一位阴阳,挑了个日子,在六天后。

在这之前,关家在殡仪馆设灵堂守灵,老太太被装殓在冰棺里,要等到最后一天举行一个追悼会。

第一个晚上,司机送关睿和路南溪回去了一趟,原因是,两个人都需要换衣服。

尤其关睿,还需要简单收拾一下自己,他脸颊上还有浅浅的乌青,看着委实狼狈。

回去之后关睿去洗澡,路南溪也回到自己房间浴室里去洗澡,她在花洒下擦着脸,还是觉得晕晕乎乎,一切都不真实,她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余岫去世的时候,她没能陪在身边,得知消息觉得难以接受,这一次老太太她是陪着的,却依然有这种感觉。

她在浴室里磨蹭了半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眼睛更红了。

她站在浴室门口,就用红通通的眼睛看着床的方向。

床上坐着关睿,他已经换过衣服,就连衬衣都换成黑色的,他冷厉的脸部线条便显得更加硬朗。

路南溪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白皙的肩颈和腿露出大半,她头发湿淋淋,好像海藻一样披散在肩头。

关睿起身走过来,“怎么不吹干头发?”

他的手抬起,堪堪要触碰到她的头发,她却很快躲开了。

关睿动作顿了几秒,手垂下去。

“你看到那些照片了?”他也并不意外,他作为当事人,反倒是因为被拘留的缘故,变成了最后知道的——他送苏嫱去医院,居然被医院的人拍了照放在网上。

在回来的几个小时之前,他也从关正航那里知道了今天订婚仪式上发生的事。

关正航说,路南溪反倒是最果决的那一个,在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是路南溪迅速做出决断,并且在他和何玉离开之后善后。

路南溪别着脸,没接关睿的话,“我很快就好,等下和你一起去殡仪馆,你在外面等我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有的选,我也不会昨晚去找苏嫱,”关睿想了想,还是需要解释:“我收到她发给我的照片,是有关于你的。”

路南溪一愣,拧眉看向他。

“其实我也有问题要问你,”他低头,直视着她的双眼,“你去酒店房间找付承泽做什么?”

路南溪怔了下,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个问题,事实上,她根本想不到他怎么会知道。

看她怔愣,关睿神色从柔和转冷,“那天晚上,你和付承泽究竟做了什么?”

路南溪没料到,她还没有指责控诉他,却被他先倒打一耙,她仰着脸迎着他的目光,“往我身上泼脏水会让你在订婚前夜去找苏嫱的举动显得正当一些吗?”

“泼脏水?”他冷笑,“付承泽和你都到床上去了,你觉得是我在泼脏水?”

路南溪脸色瞬间变了,“你……你到底看到的是什么照片……”

话没说完,她自己已经反应过来。

那一晚,付承泽骗她去酒店,她以为会有遗嘱的消息,但结果却扑了一场空。

付承泽当时言语混乱地劝她放弃那块地,又说想和她重新开始,并将她压在床上……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付承泽当时就说她是个替身了。

付承泽居然和苏嫱联手设计她。

她厌恶的人凑到了一起,还给她设了个局,她因为急于得到那块地,就傻乎乎地跳进去了。

见她面色发白却不言语,关睿手攥成拳,“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她眼前又开始发黑,心悸得厉害,那种头昏的感觉更严重了,她好像陷入一个沼泽中,无法挣脱。

关睿手握住了她肩头,“回答我,路南溪,我可以给你信任,但你不能滥用,你们那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

她垂着眼,过了几秒,忽然笑了,只是眼底又有湿意涌上来。

“信任?”她反问:“什么信任,见鬼去吧,关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徐意生给苏嫱投资,我拦了你给她花钱的路,你就想别的办法是吗?”

她眼底都是红血丝,瞪着他的时候,令他心口莫名一抽。

他的确建议过徐意生给苏嫱投资,徐意生本来就是专门做影视方面的投资,苏嫱在姚成瑞的事情之后名誉受损,固定的投资商已经寥寥无几,他确实动过恻隐之心,在饭局中和徐意生提过。

当时也是想,给苏嫱投资,徐意生也能赚到钱,对大家都好。

他不会再为苏嫱操多少心,但这件事纯属顺水推舟,至于徐意生后来到底投不投,他其实也没有特别关注过。

当然,依昨晚苏嫱的所作所为,他现在明白,他说的那几句话实在多余,现在他更乐意用点手段封杀苏嫱,以免她再作妖。

他不明白路南溪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谁告诉你的?”

她恍惚了一瞬,他会这样说,就代表是真的了。

她心口越来越冷,“谁说的重要么?你做了的事情,还怕别人说?”

关睿手还捏着她双肩,无意识地用了力,她抬手去扳,他的手却顺势滑下来,握住她手腕,“你是觉得,我建议别人给苏嫱投资这件事,比你和付承泽酒店夜会还滚在一张床上更严重么?”

路南溪头晕,眼前都是花的,她忽然有些崩溃,不想继续这场没意义的谈话,他想方设法给苏嫱投资是真的,有了这个前提,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她被骗了,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赫满月的话好像回响在耳边,赫满月说,关睿和苏嫱这些年都遥遥守望彼此,并寻找着对方的替身……而她,就是关睿眼中,苏嫱的一个替身。

他不会为了一个替身放弃帮助苏嫱,他会以他的方式继续守望苏嫱,至于她……或许很多时候,他看着她,寻找的只是绝望中的慰藉——毕竟他和苏嫱有那样的过去,很难在一起了。

她忍着头昏,甩开了他的手,“我没什么好解释的,随你怎么想,反正一切都结束了,订婚取消了,奶奶也……”

她喉头酸涩,手在眼角迅速擦过,“我想为奶奶守灵,参加葬礼……我最多就在这里住到葬礼结束,要是你不愿意,我明天就搬。”

关睿拳头攥得极紧,“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吗?”她缓缓抬头再次对上他双眼,“我说,分手。”

他没说话,却也没离开,沉默在整个空间弥散着。

她还是心悸,觉得腿软,慢吞吞挪了几步,在床边坐下。

关睿侧过脸,垂眼睨着她苍白的脸,很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不同意。”

她手按着额头,轻嗤道:“分手又不是离婚,还得双方都配合……”

她话音未落,手腕处一紧。

关睿攥着她手腕,将她从床上硬拽起来,他力道很重,她痛得倒抽气。

“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他面容紧绷,语气里充斥着怒意,“我问你到底跟付承泽去酒店做了什么,很难回答?我忍你很久了,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最后给我分手两个字,你是心虚么,真给他碰了?”

她扭动手腕挣扎,却无法挣脱,感觉手腕的骨头都快要被他捏碎,因为激愤,她出口的话也不经脑子,“就算是又怎么样?难道只准你满心满脑子惦念苏嫱,我就要眼巴巴守着你?!”

关睿只觉得这女人不可理喻,“我和苏嫱早已划清界限,你还想怎么样?”

因为痛,路南溪眼泪滚下来,她只觉得崩溃,哭喊出来:“那么不愿意,就不要划清界限啊!何必假惺惺骗我?说什么两个人抢一条裙子不好看,你不就是想要帮她?以后你想给她花钱就随意,没人会拦着你了,你应该很高兴才对,想见她你随时都能见。要是你们能不在乎她爸妈的事儿,你们还能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呢……”

她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还有些话,卡在喉咙里。

她还想问,第一次见面,他那么容易就入局,是不是因为她这张脸,后来他几乎没怎么计较她给他设局的事,还好心帮她,是不是也是因为这张脸,甚至在一起,对她那么好,会不会都是因为,他在她身上寻找苏嫱的影子?

她没有问,却已经了然,回想那次在酒店,她看中那条裙子,本以为他就算不是站在她这边,也该是中立的,然而,他劝她将裙子让给苏嫱。

事情是很小,但已经很明显了,在正品面前,她这个赝品算什么?他当然会帮苏嫱。

曾经他会奋不顾身,哪怕自己受伤也想要保护苏嫱,他会将姿态放得很低很低,只为让苏嫱高兴,他会默默守护,好像完全不图回报,哪怕自己形单影只,多年来被人调侃为和尚……

他们没法在一起,便在人海中寻找对方的替身。

而现在,他口口声声说和苏嫱划清界限,却还在为苏嫱拉投资。

这太恶心了,男人总是这样睁眼说瞎话,路万成是这样的,付承泽是这样,原来他也一样。

关睿不知她所想,他昨夜到现在未曾合眼,除了一身疲惫以外,他心口还压着奶奶的事情,苏嫱可以回头再处理,但付承泽和她在酒店的事情一直悬在他心头,他太想知道真相了。

他选择问她,也已经决定要相信她给出的解释,但她给他的却是分手两个字,他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了他和苏嫱的过去,她不断地翻旧账,就连一条微不足道的裙子都拿出来说,终是令他觉得难以忍受。

他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哭泣。

她哭得很伤心,可她有什么好伤心的呢?论及背叛,他随意帮了苏嫱的几句话,比起她和付承泽在酒店的床上这件事差太远了。

房间里很久都只有路南溪的哭声,她捂着脸坐在床上,肩头一抽一抽。

他同她之间隔了几步距离,他没有再试图靠近,他说不清此刻盘踞在心头的情绪,是愤怒更多一些,还是心疼更多,最终,他将所有情绪都压抑下去,开了口:“我们都冷静一下吧,先处理好葬礼的事情。”

说完,他转身出去了。

现在谈也是白谈,这种争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

接下来几天,两个人多数时间呆在殡仪馆,几乎没有交流。

关睿在这中间需要配合警方的调查,去过派出所几回,付承泽依旧在医院休养,已经叫嚣着要上诉。

关睿并不在意,他有最强大的律师团,付承泽那点小伤告上去顶多也就是花钱解决的事儿。

只是至今没有得到付承泽和路南溪那一晚的真相,他心口始终悬着个问题,在路南溪这里问不出,他思路回到了苏嫱手中的视频上。

于是,苏嫱很快便意识到不对。

她剩下为数不多的通告在一夜之间全部被甲方取消了,并且公司二话不说换掉了她的经纪人,直接派给她一个新人做经纪人,还撤掉了她其他所有助理。

她也不傻,立刻就明白这是要雪藏她。

她也不会蠢到猜不到背后是谁操纵,但打从决定搞砸关睿的订婚典礼开始,她就已经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所以她咬牙忍受着,她知道这是来自关睿的怒意。

直到她听闻关睿奶奶在他订婚当天过世的消息,她这才有些坐不住了。

高中时她就知道关睿爱自己的奶奶胜过父母,她也清楚记得,那天在病房里,他说订婚是重病的奶奶最期待的,她毁了他的订婚仪式,并且死死拖了他二十个小时左右时间——偏偏就在他奶奶过世的当天。

失去至亲有多痛苦她深有体会,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而恨她。

……

守灵的头几天,路南溪过得浑浑噩噩的。

老太太和她并没有血缘关系,但老太太待她胜过对待血亲,路万成对她都没有那么好,过去这段日子,她将老太太当成亲人依赖着,如今看着遗照里老太太容颜,感觉仿佛天都塌了大半。

哪怕在灵堂,周围还有许多人,她有时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守灵的第三天,路万成来了一趟。

路万成给老太太上了香,烧了纸,便看向路南溪。

她面容苍白憔悴,眼圈微红,与路万成对视时,脸上并没有太多情绪。

路万成这会儿也没落井下石的心思,毕竟自身难保,他问路南溪能不能出去说两句话。

她没推拒,和路万成一起出去了。

殡仪馆外面,烈日炎炎,路万成走到长檐一角,脑中斟酌着措辞。

他已经给苏嫱打了很多电话,开始是吃闭门羹,最后唯一一通苏嫱接听的,却是叫他别再打。

他问苏嫱关于那块地考虑得如何,苏嫱似乎情绪不佳,直接扔下“没兴趣了”几个字便挂断电话。

他终于意识到,路南溪说的可能是真的。

苏嫱咨询那块地,完全是在遛他。

这种挫败带来的气愤令他憋屈,但又无法宣泄,他面临着更加现实的问题——地真的快要烂在自己手里了,难道就连这房子也保不住了吗?

他脚步停下,转过身看着路南溪,沉了口气,努力让语气平缓,“你肯定知道爸爸是来找你谈什么的,那三百万……爸爸是用房子抵押贷款,来得不容易,每个月连本带利要还不少,这样吧,你退给爸爸两百万,你自己留一百万傍身,你看行吗?”

最后几个字,近乎恳求。

然而,路南溪想笑,“你不会真的那么天真,以为只要两百万我就会乖乖把钱打给你吧?”

路万成面色一下子僵住。

若非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他怎么可能来对路南溪低声下气?他拳攥得很紧,“你……你这个不孝女,你难道真打算把你的亲爹往死路上逼?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你就是没有孝心,总不至于完全忘本吧,没有我也没有你,过去二十多年,拉扯你我也不是没有出过力!”

路南溪一脸麻木,“说完了吗?”

路万成强行压抑着自己动手打人的念头,他无法确定路南溪和关睿现在的关系,如果再像上一回一样,图一时爽快打了路南溪却引来关睿的报复,那就是得不偿失。

更别说,现在那三百万还在路南溪的手里,惹恼了她,他可能一分钱都要不到。

路南溪等不到下文,耐心告罄,“你要是不说,我就走了。”

“别……”路万成咬咬牙,“这次算爸爸求你?先把那三百万打回来,我把银行的账平一部分,回头卖掉那块地,再想办法给你凑嫁妆,你要知道,本来嫁妆这事儿也是你无中生有的,就为这个我才贷款……”

路南溪唇角轻扯,“你废话真多,没一句有用的。”

她说完,已经往殡仪馆门口方向迈步。

路万成追过去拦在她面前,横了横心,“那……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行了吧?你把三百万还给我,让我保住房子,我把那块地给你!”

话说完,他自己似虚脱,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他本打算迂回,和路南溪谈判,然而路南溪根本就不是谈判的姿态,她提出的条件,没有给他一丁点转圜的可能。

这不叫谈判,只是她单方面做了决定,这是威胁他。

而他却毫无办法,他脑中想过无数次,不要来对路南溪低声下气,或者在她摆脸色的时候转身走人,然而,一想到图一时痛快的结果,他就无法承受——要是没了房子,他和曲春芳,还有曲倩倩怎么办?

家里现在负债累累,难道要流落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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