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是什么遮挡了他&30340;眼睛。
应该是常识。
仔细分辨, 就连说话&30340;风格都何其相似。
自己与雨果交谈, 基本百分之九十&30340;时间以上都是使用&30340;英语, 雨果&30340;英语词汇很干净, 无论与谁交谈都谦逊懂礼，遣词用句有着一种矜贵感, 即便生活&30340;困顿和艰难, 也不会改变他言语中&30340;骄傲，就像个真正&30340;贵族。如果偶尔使用华语与英语混合&30340;交谈，雨果说自己&30340;父母从未说过“爸爸”和“妈妈”, 而是“我&30340;父亲”和“我&30340;母亲”, 看似疏离&30340;话语里都是满满&30340;敬重。而且在那样&30340;华、英语&30340;混合交谈里，有一些词汇雨果必然用英语，就像个别词汇也一定会用华语一样, 小小&30340;习惯, 有时候却足以成为最明显&30340;证据。
他与夏凯凯虽然从未深入聊过父母&30340;问题，但是平日里交谈，年轻人英、华双语混合&30340;习惯方式简直和雨果一模一样。尤其是他&30340;英语水准根本不符合他&30340;生长环境，地道标准&30340;米式英语，如果没有在米国居住五年以上，根本不可能说出这么一口标准语言。
其实对方很早就已经露出马脚了。
包括那在赛前亲吻冰面&30340;习惯, 曾经也震撼过他, 但都因为真相太过违背常识, 导致他下意识地寻找一些更为科学&30340;解读方法, 最终竟导致自己误会了对方神态言语中&30340;那份亲昵。
比起理智, 竟然是患上了抑郁症&30340;大脑更先追逐着雨果&30340;那缕踪迹而去。
雨果。
是你吧？
激荡&30340;情绪在胸口回荡，几度都要脱口而出，但是在最后关头还是被穆渊忍住。
会不会是一个魔法。
如果暴露了真相，魔法就会失效，男人会重新离开自己？
突然而来&30340;不安席卷了穆渊，所有&30340;疑问都被他卡在喉咙里。
他很害怕，自己会说错话，做错事，让自己从梦里醒过来。
是&30340;……这一定是梦。
现实怎么会有这么美妙&30340;梦。
闭上眼，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吸入&30340;是青年身上那淡淡&30340;暖，不是女人身上&30340;化妆品香，也不是香皂沐浴露&30340;香，只是单纯&30340;淡淡体味，可能还有一点汗水&30340;味道，微微&30340;苦涩里蕴含&30340;都是温暖&30340;气息，是一种非常鲜明&30340;活着&30340;感觉。
电梯里。
一个青年，一个男人。
青年青春阳光。
男人忧郁俊美。
青年站在前面半步，男人垂眸看他，看他&30340;发丝，看他&30340;耳廓，看他&30340;脖颈，最后视线流连在那白净&30340;脸颊上，饱满光泽&30340;肌肤呈现出了青年该有&30340;青春状态，就好似手指戳在脸上，下一秒就会反弹回来一般，满满&30340;都是浓郁健康&30340;气息。
想起在优雅中渐渐老去&30340;另外一个男人，以及离世前那形销骨立&30340;虚弱，耳边甚至能够清楚地回放出他竭力想要活下来，却辛苦&30340;宛如拉扯着风箱&30340;呼吸声……穆渊眼眶湿润。
这样就好。
不管你回来多久，又为什么不与我相认，但是能够看见你这样健康快乐。
就好。
“叮！”
电梯到了楼层。
穆渊眨了眨眼睛，将头偏开，知道自己现在必然眼眶红润，狼狈&30340;不想让青年看见。
青年果然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见总裁先生高扬着下巴&30340;高傲姿态，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夏凯凯手里还拿着穆渊&30340;手机，再次询问他要去哪里。
穆渊看了眼大厅外&30340;花园，远远&30340;有辆车开了进来，他说：“还是先陪我去买车吧。”
“买车？”夏凯凯扬眉，“你确定？”
“确定。”
“什么车？”夏凯凯低头用手机查4s店。
“安全性能一流，保证和大卡车互撞也不会死&30340;车。”
夏凯凯将手机放了下来，看穆渊。
最后，他们去了一家宝马&30340;4s店。
顾客要求很简单，安全性能必须一流，保证撞击任何固体驾驶员都不会死亡&30340;车，价钱上不封顶，最好半个小时内能够取车。
全款买车&30340;大爷把卡往销售手里一丢就不管了，4s店里倏然忙碌了起来。华国&30340;新车入户很麻烦，但是那些程序是为普通老百姓设置&30340;，特权用户有特权通道，半个小时虽然紧张了一点，但是挤一挤还是可以&30340;。
夏凯凯对穆渊一掷千金没什么反应，确定要买&30340;车之后便寻了个位置坐下，用手机上网打发时间，男人就一直坐在他对面看他。
夏凯凯能够感受到对方&30340;视线，却没有太大&30340;干扰，低头做着自己&30340;事情，直到疲惫了才会抬头，就会看见那双绿色&30340;眼眸黏在自己脸上。
“我还以为你随便买一辆，以后当成通勤车留在华国。”
“我自己开&30340;，当然要买最好。”
“要在华国待一段时间？”
“很长&30340;时间，如果达不成目标，我就不回去了。”
“那真不容易，祝你心想事成。”夏凯凯不上套，他知道穆渊话里&30340;陷阱在哪里，既然不想让话题发展到自己不希望&30340;程度，最好也就不要顺着对方&30340;话说。
穆渊不以为意地笑，目光深邃，仿佛化成了光束，穿过那双黑色&30340;眼眸直达内心深处。
然后他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夏凯凯旁边，就那么坐在了夏凯凯沙发左手&30340;扶手上，手臂自然地搭在沙发上，远远看去便好似拥抱，低头对着夏凯凯笑，然后问道：“你在看什么？新闻？有什么有趣&30340;新闻吗？”
被陌生&30340;温热气息包裹&30340;瞬间，夏凯凯只觉得头皮麻了一瞬，后背&30340;汗毛接二连三地矗立了起来，浑身不自在。
他抬头去看穆渊，就看见男人低头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浓长&30340;睫毛遮挡在半阖&30340;眼眸上，眸子&30340;色泽很深，深邃&30340;眼窝让他这样看着自己&30340;时候，有种格外深情&30340;感觉。
事实上……夏凯凯也承认穆渊&30340;深情。
死了回来再看，是真&30340;深情。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应该对穆渊&30340;靠近产生这样&30340;反应。
雨果与他收养&30340;孩子有太多亲密相处&30340;时间，他那段艰难生存&30340;日子里，生活&30340;压力迅速地打破了双方&30340;安全距离，雨果不仅与那孩子成日里地抱着练习跳舞，还帮他洗过澡，为他修剪过那一头乱发，就连那孩子半夜被蚊子咬醒，也是自己用舌尖舔过了去止痒。
因而，即便日后穆渊爬上了雨果&30340;床，试图毛遂自荐，雨果也能够淡然&30340;拒绝，甚至怕伤了孩子&30340;心，拥抱着他睡了一晚上。
就像对自己亲人一样，雨果将丧父丧母家破人亡&30340;所有亲情都投注在了穆渊&30340;身上，真心真意，完全不设防地对他。
因而，他和穆渊在一起&30340;最后底线就是带着情·欲&30340;身体直接接触，还必须是皮肤贴皮肤&30340;接触，所以除了才重生时候&30340;不适，在灵魂与这个新身体契合之后，他对穆渊&30340;底线其实非常低。
只是今天以前，穆渊总是端着总裁&30340;脸，用眼角乜人，将冰山总裁&30340;气势演绎到十足。导致夏凯凯如今这八竿子打不到&30340;新身体没理由和赞助商先生靠那么近罢了。
全然不知，为什么穆渊这次靠近，自己会突然不自在起来，想要马上躲开，站起身，然后说点什么。
这种反应对于夏凯凯而言太陌生了，陌生到他甚至做不出正确&30340;反应。
所以只能看着男人，然后努力调整自己&30340;不适，装成毫不在意&30340;模样，硬着头皮坐在原处。
“这个是什么？”穆渊抬手敲了敲手机屏幕，他身体侧着，一只手还搭在沙发上，因而另外一只手落在手机上&30340;手，好似用他&30340;双臂将夏凯凯虚虚地抱住了。
烫热&30340;气息喷洒到夏凯凯耳廓上，柔软细小&30340;绒毛随风舞动，夏凯凯&30340;脑袋里面像是跑出了上千个小人，在他&30340;脑袋里又笑又闹还有人在敲锣打鼓吹喇叭，搅&30340;他脑袋一片空白，眼睛都直了。
好……好难受！
夏凯凯下意识地将身子侧开了一点，浑身僵硬。
“这个……”夏凯凯随便点开了一个标题。
原来里面是一组动物出糗&30340;动图。
英俊帅气&30340;二哈威风凛凛地迎面跑来，脚下一个踉跄，摔得眼珠上翻，屁股朝天。
身形修长柔软&30340;猫咪在桌子边上丈量来丈量去，终于一甩尾巴潇洒地纵身一跃，脚下一滑，啪叽掉到了桌子下面。
还有猫儿&30340;，也有狗儿&30340;，都是些老图，但笑料依旧很足。
看过一遍，夏凯凯身上那股不对劲儿&30340;感觉才渐渐散去，身体放松了下来。
穆渊突然说：“看这蠢狗像不像艾丝美拉达。”
夏凯凯嘴巴都张开了，又闭上，没回答，这么明显&30340;试探，他听出来了。
但没反应，有时候也是最大&30340;反应。
正常人总会下意识地问一句，艾丝美拉达是谁？不是《巴黎圣母院》&30340;女主人公吗？进而话题开展到，哎呦，你叫维克多，他叫雨果，你们这狗狗&30340;名字未免也太逗趣了云云。
穆渊垂眸去看夏凯凯，并不在意自己心里&30340;幻想，总之夏凯凯他什么出身自己看&30340;一清二楚，就想知道，那么一个住在集体宿舍里&30340;孩子，是怎么跳出了人家五年十年都练不出&30340;国标舞&30340;。
所以夏凯凯不愿意说，他不逼着。
但他喜欢这种感觉。
从刚刚起内心就平静&30340;不可思议，他简直有种想要躺在夏凯凯&30340;大腿上睡觉&30340;冲动。
生物钟来&30340;很强烈，现在在米国是午夜时间，就算穆渊被抑郁症折磨，这个时间怎么也要睡上一觉。
但现在，他一边困&30340;不行，却依旧只想呆在触手可及夏凯凯&30340;地方，呼吸着空气里那淡淡&30340;独属于青年&30340;温热气息。
深吸一口气，在肺部打着旋儿，珍惜地吸收着每一分，然后在吐出之后，又快速地吸入一口。
就像有瘾一样。
夏凯凯手机里&30340;头条app搜索引擎强大，你看过什么下次就推荐类似&30340;，结果后面两人就一直看小动物，倒也很好地缓解了两人身上那还有些略显冲突&30340;气息。
大约十分钟后，夏凯凯只觉得身子一沉，转头一看，男人正强撑开眼睛，绿色&30340;眸子里有层淡淡&30340;水雾，盯着夏凯凯&30340;脸看了一秒，然后勾着嘴角露出别人看着便觉得铁汉柔情霸总温柔，但在夏凯凯眼里纯粹有点傻乎乎&30340;笑容。
然后穆渊又把自己撑直了，醒了下嗓子，发出了那低醇磁性地声音：“我很困，太困了，在飞机上没怎么睡，我可以靠你睡一会儿吗？”
夏凯凯看他。
穆渊眼睛微微睁大，重复：“可以吗？”
可以什么？好好&30340;大床你不睡，非得跑来买车？这不是你自己作&30340;？
夏凯凯心里想着，身体却自发地往一边让。
穆渊顺势滑下来，挤在夏凯凯和沙发扶手中间那小小&30340;位置，稍微动弹了一下，然后就心满意足地靠在了沙发背上。
他闭上眼睛&30340;时候，嘴角一直往上弯着。
夏凯凯嫌挤，往一旁让。
穆渊就顺势往那边倒，一米八多&30340;外国款爷眼看着就要趴在沙发上，在众目睽睽中很没形象地昏睡，夏凯凯只能又回去继续挤。
他知道穆渊故意&30340;。
但他也知道，穆渊是真&30340;困了。
夏凯凯沉默地坐回原处，一言不发，就这样夹着穆渊，继续低头玩手机。
没过一会儿，耳边传来了沉了几分&30340;呼吸声。
夏凯凯放下手机看了一眼，这次是真&30340;睡着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夏凯凯在想。
穆渊这次过来一身&30340;冷皮子都不见了，还会和他撒娇了，这是已经确定了吧？
毕竟穆渊还带了海蒂这个证人过来，一个熟人&30340;感觉不靠谱，两个熟人总不会有问题，夏凯凯虽然没当着任何一个人&30340;面承认过，但他穿在身上&30340;马甲一开始就没好好捂着过，现在不说被彻底扒了下来，但也扣子全开了。
说不上慌乱。
在他在米国没控制住飚舞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早晚要出事。
现在“鞋终于掉下来”，他反而松了口气。
惦记在心里&30340;事终于可以问出来了。
这小子怎么瘦成这样，工作真有那么忙？
夏凯凯视线落在穆渊&30340;下颚上，又落在他&30340;手背上，真是除了骨头就是皮，不用说那一身&30340;腱子肉，估计全部都没了吧。
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正想着，4s店&30340;大门被推开，一对穿着西装&30340;男女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看过一圈，视线落在室&30340;门口，便照直走了过去。
到了面前，两人迟疑地看了眼睡着&30340;顾客，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夏凯凯&30340;身上。
穆渊穿着简单，但财富和权力加身，再加上帅气&30340;外表，自带权贵气场。夏凯凯在他身边，穿着&30340;还是上午训练&30340;衣服，这身衣服练&30340;满身大汗便洗，洗完了又穿，反反复复&30340;，一件深红色&30340;t恤都泛了白，腿上胡乱套着一条休闲短裤，看起来像是大老板&30340;小马仔，甚至是司机这样&30340;小人物。
但两人&30340;姿势可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坐得太近，近&30340;简直让人怀疑这么大&30340;室里，是不是有人拿枪逼着他们只准呆在不足半个平米&30340;小空间里，紧紧贴着大腿，一个朝前倾着玩手机，一个朝后靠着睡觉，两个大男人愣是只占了一个座位&30340;空间，那距离，是非一般&30340;亲密啊。
所以，还是这名女士眼睛毒辣。
关键敢想。
她一把拦住要开口叫醒顾客&30340;同事，走到夏凯凯身边单膝跪在地上，然后将平板电脑举到他&30340;面前，里面就出现了一张张&30340;照片。
最后对着他露出职业&30340;灿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