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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七十四章(1 / 2)

现在是白天, 外面天还亮着,陆玉锵抬头去看,本来觉得挺耀的阳光, 都没他的心情来得明朗。

他得去接牧清了,就像当初那样, 把他从后山, 接到了前山的宫殿中,结为夫妻。

学校到拍摄场地的路程单一, 笔直一条小道,快则三十多分钟,慢则四五十分也到了, 陆玉锵自己走了十来分钟,换算时间,也该见到牧清了, 只是这山路空空荡荡,沿路风穿耳过,莫名让人觉得萧瑟。

陆玉锵走了一会, 又一阵记忆铺天盖地挤入他的脑海, 他的步子忽然便停了,站在原地没敢动, 有一瞬间双目忽然辣得厉害,又酸又涩。

他不是向暖和陆振东亲生的儿子, 准确来说, 陆玉锵没有投过胎。

当初他是死了, 结了婚的伴侣之间能互换内丹,他便是将自己的龙运转给了牧清,自己承受了来自天道的打击,只不过他到底还是金龙之身,身上仍旧残留着些许龙气,没死透,但也在濒死的边缘徘徊。

身体陷入假死状态,便让牧清误以为自己已经死亡,陆玉锵不知道牧清那时候有多痛,但即便如他,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心如刀绞,如同被凌迟般痛苦和无助。

大约是过了很多年,二十多年前,他才醒来了一回,只是身体早就残败不堪,灵力也由此微乎其微,他迫切需要找到一具完整的身体活下去,而当初牧清埋葬他的地方,恰巧成了一座简陋墓园。

那会儿火葬制度还没在全国范围内推行,倒是方便了陆玉锵行事,他旁边便有一具死婴,因着身体虚弱,大病,没熬过去便夭折了,陆玉锵用了他的身体,凭着最后的力气,在附近村落找到了一家看上去有些带着龙气的人家,便是向暖和陆振东。

陆玉锵有些窥得天道的意愿,天道即便留了他一命,或许也是失手而为之,毕竟他身上早就没了金龙的内丹,算不上是什么天道之子,但或许积攒功德,积攒人类的欢喜,有众多人偏爱,天道或许就无从下手。

陆玉锵那时候便在身上留了一张纸,告诉自己,要让更多的人喜欢他,点点喜爱攒在一起,便是无穷无尽的力量,或许足够支撑他活下去,他必须要活下去,找到牧清。

他灵力甚微,即便入了一具新的身体,大概依旧无法维持住那些原本的记忆,普通人类的身体,也无法承受金龙的气息。

后头确实如此,陆玉锵忘了之前的事,便宛若一个真婴儿那般,在陆家居住了下来,他健康不佳,因为先天身体缺陷,这点难以避免。

也难怪当时替他算卦的说,你这八字就是死字,想来也是有些道理的。

陆玉锵想得久想得远,不知不觉便在路口站了挺久,这种记忆交融的体验极为奇妙,仿佛是透过这具身体的眼睛,看到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他的意识回笼,下意识地去看时间,发现又过去了十来分钟,可依旧不见牧清,陆玉锵有些怕了,再去给他打电话,依旧显示关机,无人接听。

陆玉锵甚至想去找刘玄通问问这事,看他有没有办法找到牧清的下落,只不过他这边还在找号码,那头刘玄通就火急火燎地给他打电话,说出事了,说大事不好了。

他说一个字喘一口气,听得陆玉锵心梗都要发作了,忙打住他这犹如哮喘病的毛病,让他说得清楚些,刘玄通这下口齿就清了:“牧清被抓走了!”

陆玉锵说:“什么?”

“我说牧清被抓走了!”刘玄通他们那边声音吵,听着像是直升机的动静,这才有些听不清楚,“我们现在过来了。”

陆玉锵让他说得仔细点,他现在格外烦躁,两种性格融合在一起,强势的牧回倒是占了大多数脾气,跟炮弹似的,点一下便爆炸,刘玄通还真有些莫名怕了他,待在位置上坐好后,把事情都仔细地同他说。

源头还是当初那个实验室,妖管局内部出了纰漏,高层之一一直以来便蠢蠢欲动,想要谋求长生之法,妖体实验那事,其实早就有之,只是最近才被察觉,以宴回为首的调查小组在经过一段时期的秘密调查,加上黎光所提供的相关信息后,已经掌握了那位高层的犯罪证据。

他自然是不愿坐以待毙,早就有所谋划,先前小组已经去他老巢捉了一回,但人去楼空,让他侥幸给逃脱了,老狐狸一旦有了逃跑的意识,想要捉他便难上加难。

他这回逃来蓝城,目标是牧清。

妖怪监狱中有个妖怪叫白妖,先前捉到的一只上古妖怪,还差些伤到过陆玉锵,不大不小,但也知事,算是上古百事通,他是金龙牧回太子狂热的粉丝,即便是到了狱中,也仍吹嘘不停。

也想不明白了,牧回到底是哪里好了,让这一只没见过他真容的妖怪,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念念不忘,还在那边同妖怪们说,金龙太子是天道之子,天道的宠儿,浑身都是宝,是个极品,这话哪里有些怪,听得人觉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他这般单独说说便也好了,只是这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那个高层的耳中,他研究长生之术,本身便缺一味东西,寻寻觅觅总见不得,现在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味东西便是金龙的内丹,内丹承载金龙的龙运,试图长生本就逆天而行,也就内丹才能庇护他周全,只是世上早就没有了金龙,实验这才一直卡在关键处。

那人听了,现在便来蓝山找牧清,听说牧清就是金龙,体内有龙气避体,正得他意。

陆玉锵笑得有些瘆人,同刘玄通说:“你继续。”

“都说完了,也没有了。”刘玄通怕他一个普通人心中害怕,还安慰陆玉锵,“你不要紧张啊,我们一定会把牧清救出来的,刚才宴回已经找到了李夸的藏身地点,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分所办事,妥妥的没问题。”

李夸就是那个所说的高层,刘玄通顺带在电话中帮着骂:“这种垃圾,死不足惜,一定会有恶报的。”

恶不恶报陆玉锵不知道,不关心,他只担心牧清的情况,内丹是他们的命,一旦没了,离体,即便是找来世界上最厉害的神医,也救不回来。

他让刘玄通把地址发给他,自己先过去,刘玄通起初不愿给,怕他擅自行动,到时出了什么事,没法同牧清交代。

但电话中的陆玉锵气势骇人,刘玄通说不上来,先前他同陆玉锵也接触过,大明星性格还算温润,不过稍有些强势,但也只对着牧清,这样同他说话还是头一回,刘玄通心一跳,没忍住,就给他了。

给完后他才后怕,真怕出事,让飞行员赶紧开,开得快些,一定要在中午前赶到那里。

陆玉锵拿了地址,同当地人问了点路,便往那边走,他走至半途,因着心中挂念牧清,被禁锢的妖力忽然腾腾而起。

他当初怕婴儿身体承受不住这般蛮横的力量,加之灵魂本就受了重创,刻意隐藏了自己的妖力,这妖力便如蛰伏的野兽,蓄势待发。

陆玉锵颇有些不适应,四肢百骸如同被用力往各个方向拉扯般,疼痛欲裂,体内妖力乱窜,急于想要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无法束缚住这般强大的力量,再加之,陆玉锵的内丹不在自己身上。

他的妖力与生俱来,内丹便只是起了锦上添花的作用,力量来源于本身,只是如今缺少内丹的疏通,一切变得杂乱无章。

陆玉锵忽然吐了一口血,双膝一软跪至地面,他撑着泥泞的地,胸腔剧烈起伏,额前刘海被汗液打湿,双眼也似被雾气充盈,面前视线一片模糊,也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舒了一口气,慢慢从地上起来,起至一半脚底步子踉跄,差些又要摔倒至地。

李夸据说年纪有些大,五六十岁,双腿都跨进了老年门槛,心中便更焦急和渴望,他一手主导了这次的实验,策反了部分妖怪和人为他服务,他对手下的人规划了一份极其清晰和光明的蓝图,哄骗得他们团团转。

现在他的大部分势力被妖管局打压,早就不如当初,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手下依旧有些卖命的奇能异士,布局,暗中捉一个牧清不在话下。

牧清睁开双目时,面前是滚滚熔岩。

大约是熔岩,这东西在岩石池中沸腾得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颇为骇人,牧清平时除了怕鬼,倒也没怕过别的东西,眼下见了,也忍不住后退两步,只不过很快被人架住双臂,往前推搡,双腿攀着岩石边,用力稳住身体,才不至于掉下去。

捉他的不是寻常人,几千几万年来,人与妖斗,人更胜一筹,只是这人也不是什么寻常人,一等捉妖师中的佼佼者,才能用些法宝制止住牧清。

牧清现在被钳得不能动,只能听到周边喧嚣嘈杂的声音,稍蛮横些的,从进来骂声便不止。

牧清依稀能够听懂他们的意思,大致便是,他是这长生药最后的关键,只有用了他身上的金龙内丹,龙气裹蔓这池药,才能避开天道的窥视,天道是无论如何,都不舍得对金龙下手。

眼下他们在讨论的,便是如何将金龙内丹融入这药池中,是直接挖了心,还是将他整个儿地推入池中,说法不一,大家也都没有经验,刚才嚣张的声音稍顿。

牧清抬头往上看,见是一个白发白面的老人,生得慈眉又善目,决计看不出他身上膨胀的野心,即便是从现在看,也觉得确实如此,牧清凝了他一会,啐了一口。

害他可以,但牧回的东西,他即便是拼得要死了,也得狠狠护住。

牧清挣扎间,听门口忽然动静声迭起,原先是有几个守卫人的,现在忽然惨叫阵阵。

高台上那人忙站起来,让人出去查看情况,却听片刻后都没了动静。

牧清在那一瞬间,忽然感受到了牧回的存在。

他同牧回是结了婚的,明媒正娶,当时那场婚宴典礼堪称妖族之最,龙族本就有钱,尤其牧回还是金龙,便更有钱,宫殿中随便不起眼的小物件,扣下来卖了,都能买上小半个山脉。

他们在婚礼上,举办了妖族最传统的结婚仪式,妖族之人若是真心想要携手一生,互相交换心尖血,灵魂便刻印在了对方心里,成为无法分割的一个部分,相融于骨血之中。

牧清起先便是因为感受不到牧回的存在,总以为他或许早就不在人世,但就在方才,他能够清晰感受到胸腔中的内丹,忽然活跃跳动了起来,原先一片死寂,宛若垂垂老矣。

他连忙回头,却在门口看到了陆玉锵,牧清心中的希望浇灭了大半,觉得或许是自己感受错了,但心中又不甘心,探头朝他身后看去。

陆玉锵还得空问他:“你在看什么?”

牧清答:“我在找人。”

找的人是谁,他没细说,但陆玉锵知道,他在找牧回,寻常时候陆玉锵又是要发怒的,即便不发怒,也是心中生着闷气,现在一切拨云见雾后,只觉得先前的忧虑和恼怒着实可笑。

那么细算下来,他已经吃了自己大约一吨的嫉气,咬牙切齿地念了那人好几个夜晚,恨不得是当面同他打上一架,也是好笑。

陆玉锵见了那些推搡牧清的人,双眉紧皱,浑身的妖力忽然暴涨,他的身体出现了明显的变化,额上似乎冒了点龙角,隐隐有金光萦绕在他的四周。

牧清见着了,瞪大双眼。

他起先以为是幻觉,陆玉锵身上的气息他无比熟悉,是牧回,但眼前的人又不是牧回,牧回的五官生得更硬朗些,棱角分明,但气质分明分明也是一样的。

牧清一直盯着陆玉锵看,一双挺大的眼睛中满满都是惊诧与怀念,陆玉锵望过去时,便觉得牧清这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偏那人还是他自己,实在生不起什么气。

陆玉锵同他说:“你先闭上眼睛,乖。”

就跟牧回是一样的,牧清记得清楚,上扬的语调一样,话中的笑意也是一样,他有些茫然,哦了一声,身体率先做出反应,给闭上了。

陆玉锵同牧清说话时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捂住胸腔按了按,平复焦躁的疼痛,闭眼,复而又睁眼,眼神清明一片,若是仔细看,还能看清瞳孔的颜色,不是正常人的黑棕色,而是淡金色,便是比夕阳的金辉还要浅上些。

李夸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仓促喊道:“给我把他捉住。”

他算是瞧出了一些端倪,牧清哪里是金龙,就是气势上也大相径庭,而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即便看起来身体已经接近崩坏,但内里暴涨的妖气做不得假,这分明才是只大妖,其余同他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陆玉锵抬眼,见着一群朝他扑来的人,他面前的视线血红一片,身体的力量如野兽般冲匣而出,半空中骤然浮现金龙的身影,头颅高仰,龙吟倾泻而出。

即便是虚无的幻影,也震得周边地动山摇,这里本就是一处简陋的山洞,此时被龙气震得泥石簌簌而下,地面一片狼藉。

牧清在这时骤然睁眼,对上陆玉锵望过来的眼神。

关切、怀念、不舍,各种情感悉数有之,他在那一刻突然觉得命运着实捉弄人,但命运又给他们留了喘息的机会。

他望着金龙的虚影,相遇的欣喜大于一切,陆玉锵同他做口型,快。

牧清奋力甩开身上钳制他的两个人,朝陆玉锵跑去,局势在一瞬间得到逆转,陆玉锵在接住他的时候,抱紧牧清,亲吻他的脸颊。

那一声来得太迟,横跨几万年的距离,但像当初雪山上永不枯萎的雪莲一样,遇着了水,又重新绽放。

陆玉锵喊他:“阿起,我来接你了。”

迎亲那一日,他也是这样说:“阿起,我来接你回家了。”

牧清脑袋还是懵的,饶他再怎么去想,也想不到自己随便认的、认了二十多年的干儿子,摇身一变变成了他的相公,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但即便如此,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让他紧紧抱住陆玉锵不肯撒手,生怕这手一松,人便和这幻影一样,又消失不见。

寻寻觅觅一直求而不得,也好过给予希望后,这希望又如镜中花水中月,触碰不到。

金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即便如今撑着这具普通人的身体,也比别人更胜一筹,刘玄通他们赶到的时候,只觉得洞穴内血气浓重,几乎扑面而来,他们进去看了内里,便见地面横七八竖着十来个人,当中有位就是李夸,伤势最终,但未死透,陆玉锵给他们留了一口气。

“什么情况?”刘玄通惊呆了,“牧清,看不出来你这么牛逼,那你怎么会被抓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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