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柯紧紧盯着集市上的球形糖，这令她回忆起了清晨醒来前的梦。一道光划破黑夜的天空落在了家里的庭院中，炸裂成绚烂的光花。
“小姐，少爷，等等奴婢。”灵儿踏着小碎步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三寸金莲不断拉扯着她与两位十岁的主子的距离。
实际上灵儿也只有十来岁，与主子岁数差不到哪里。三年前的冬天被夫人发现冻晕在门外，便将她收留作为两个孩子的佣人。大概是出于感激，灵儿做事异常勤快利落。
“小脚女人果真走的慢。”司马毗笑嘻嘻地嘲笑道，一手拿着粘糖不断地舔着。“幸好你不太一样。”
司马柯轻蔑地看了这位孪生哥哥一眼，便朝前走去了。在她看来，司马毗无知又自大。关于司马柯脚部大小的问题，着实是一件奇事。在司马柯五岁时，她的双脚已超过自己的哥哥，看起来十分不协调，为了不影响美观，在长辈的建议下，她被迫缠上了厚厚的裹脚布，以限制脚的生长。刚开始还无事，谁知半个月后白布自动脱落了。大人们数落司马柯解开布的不是，但是小姑娘反驳自己什么也没干，接下来几次无论裹脚布缠的多紧，都会在半个月中自动脱落。东海王内心生疑，夫人裴氏认为这是天意，夫妇便不再继续裹足。其实他们内心还是窃喜的，毕竟不愿看到女儿受断骨之苦，只要女儿可以健康成长，就是最重要的。即便是将来嫁人可能会有些许影响，但是身为东海王的女儿，有谁又敢拒绝呢？
“奴婢觉得应该回去了，不然王爷夫人会担心的。”灵儿传来微弱的喊声，常年深居庭院的她已经筋疲力竭了。
司马柯的目光却被前面路边上的一个身影所吸引，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坐在路边，手中拄着一根破旧的木制拐杖，低着头摆弄着地上的几枚硬币，嘴里不断地叨念着什么。司马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和这个老妇人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纽带连结着。
她从怀中掏出两枚铜币，放到老妇人的前面，却惊奇地发现老妇人玩弄的硬币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即便从她的身上传来一股浓烈的酸臭味，但是司马柯仍然将自己的身躯靠近了她。
“老婆婆，你的这些硬币是从哪里来的？”
老妇人突然抬起头，露出空洞的灰瞳以及满口破碎的烂牙，着实吓了司马柯一跳，她差点后仰坐到地上。老妇人双手捧起硬币，一共有三颗，看起来是银制的，分别刻有三种舞姿不同的凤凰。
“拿去吧。”老妇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这时，司马柯注意到她的左眼下有一颗黑色的痣。
“为什么给我这个，”司马柯摇摇头示意不需要这些东西，但接下来她意识到老妇人是一个盲人，于是她继续说，“我是东海王司马越的女儿，我们家中有堆的数不胜数的金银财宝，不需要这些的。”
老妇人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用颤抖的声音说，“收下它们，你将坐拥天下。”
司马柯赶紧将手伸回来，抚摸着自己的手腕，警惕地看着这位精神有些失常的盲人。要知道，这种话是不能乱说的，天下当然是皇上的，自己的父亲只不过拥有其中一片领土的统治权。
“这是什么啊？”司马毗一把抓过三枚银币。司马柯赶紧抢过来想要还给这个老妇人，却发现老妇人的眼睛里出现了些异样，渐渐有了光，一双有神的双眼出现在眼眶中。
“啊，我又能看见了！”老妇人激动地叫到。她再一次抓住司马柯的手，“谢谢你，那位仙女说，你会拥有天下，但是那将不是你的人生。”说完，她赶忙站起来，扭动着微胖的身躯一瘸一拐地跑进了一条小道里消失了。
“什么人生天下的，这个老家伙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司马毗舔着糖看着跑开的老妇人。司马柯则盯着手中的三枚刻有凤凰的银币，随后将它们放入怀中。
“可赶上你们了，再不回去，奴婢就有过了。”灵儿插着腰气喘吁吁地赶到。
回到家中，司马柯发现大门门口停着几辆马车。屋内父亲母亲正在谈话，面色严峻，周围的仆人正在大包小包地收拾着行李。看到儿子女儿回来了，裴氏露出了喜色。
“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司马柯瞪着大大的眼睛天真地问道。
东海王拍了拍女儿的头部，满脸的疼爱。“我们要进皇宫了，去见你的皇叔。”
“皇宫？就是皇上的家吗？太好了！”司马柯有些激动，在此之前她还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只在人们的口中听说过。皇宫是皇上生活治事的地方，是国家的都城。金碧辉煌，立柱瓦片，全部都是金块点缀；刀叉杯匙，全部都是纯银锻造而成，就算在深夜，皇宫也会被闪耀的黄金照亮。“灵儿，把我的那几本书装上。”
“你一个女孩子家，读什么兵书啊，你看得懂吗？”司马毗在一旁嘲讽道，他的鼻涕流了下来和手中的糖混在了一起，让司马柯倍感恶心。司马柯常常在思考，自己和父母组成的这么一个高贵典雅的家庭，怎么会出现兄长这样的异类。
不过作为一个女子，处于这样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司马柯对历史与文字流露出了脱离时代的兴趣。她痴迷于商，周的神话，战国的兵法与外交谋略，大汉的兴盛，孔明先生的智慧以及貂蝉的传说。东海王很高兴自己的女儿可以醉心于书籍之中，因此也经常给司马柯讲一些统治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