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被吴婉瑜似笑非笑的这么一反问，脸上表情顿时就不太好看了。
而吴婉瑜就像没看到一样，她一边翻着脑海中原主的记忆，一边言笑晏晏说道：“额娘您看，除去各府格格不论。如今大阿哥、太子殿下和三阿哥的膝下都只有一个阿哥。”
“五阿哥、七阿哥膝下有两位阿哥；八、九、十阿哥都是刚刚成婚，府中还没有动静。”
“也就是说，各府阿哥数量最多也就只有两个。”
“反观咱们四爷，膝下除了嫡长子弘晖，还有一个去年刚诞下的弘昀阿哥。单从数量上来看的话，儿臣是真真不懂，又是哪里比其他人府上差了呢？”
“还请额娘不吝指点。”
吴婉瑜语气中带着分外微妙的疑惑，说完以后更是直接起身，对着德妃身姿盈盈地曲了下膝盖，请教意味十足。
然而她表现得越是乖巧，越是让德妃心下的恼怒更盛。
她直接拉下脸，“这么说，子嗣一事，你是不愿上心了？”
“不，”吴婉瑜摇头。
她看德妃不仅没有叫起，甚至还有任由她一直长蹲下去的趋势，干脆也不管不顾地重新站起了身子，眼神坦荡地直直落入德妃眼中。
“儿臣的意思是，子嗣一事，不是我一人说了就算。要么是四爷不行，要么就是府中的格格们不行，娘娘不若再多赐几个美人？看看到底是哪方不行？”
“你！”德妃没预想过她会这般说话，一下就被气得忘记了保持往日温婉端庄的形象，抬起手来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你便是这么同本宫说话的？”
吴婉瑜语气歉然：“额娘勿怪。以前额娘总说，让儿臣在您面前不必拘谨，一切就如同在家中时一样。儿臣便以为，额娘是喜欢儿臣的心直口快，有言直谏呢。却没想……额娘会这般生气，这倒是儿臣的不该了。”
她连忙捂着嘴，漆黑瞳孔里看不见一丝愧疚，反倒闪动着不属于原主的灵动和活泼。
吴婉瑜就这么欣赏了一会儿德妃恼羞成怒却又不得不按捺着，无法发作的模样，才施施然放下捂在唇边的帕子，转回了之前的话题，“不过额娘，您刚刚说的事儿，儿臣是真的忧心……”
她想借机讨要几个美人，放在府里分一分胤禛的注意力。
免得他会想不开，非要跟她发生点什么……
吴婉瑜前世单身了二十多年，恋爱经验匮乏得很，但这不代表她没有常识。
她知道，古代最重嫡庶，只要她还占着这个嫡福晋的头衔一日，胤禛就不可能不来她房里。
到时候哪怕不做点什么，只是纯盖被子睡觉，吴婉瑜也接受不了！
太惊悚了。
德妃语气冷然，估计还没消气，闻言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忧心？你忧心什么？忧心府中美人不够多？”
“你现在应该忧心的是，你膝下只有一个弘晖，若是以后弘晖出了什么事，你在贝勒府要如何自处？”
吴婉瑜愣了愣。
德妃却像没察觉到她的神色转变一般，“本宫以前就同你说过，胤禛他这人面冷心热，一贯喜爱脾气温顺，温柔娇弱的女子。你作为他的嫡福晋，应该投其所好，哪怕伏低做小，也要想方设法抓住他的心。然后趁着尚还年轻，多生几个嫡子，才算保险。”
“保险？什么保险？”这话说得吴婉瑜有些不悦。
也不知怎么回事，刚刚德妃说到那句“若是以后弘晖出了事”时，她一下便想起了历史上关于这个孩子的结局。
算一算时间，弘晖是康熙四十三年夭折的，距今只剩三年了。
她穿越到现在还不过半日。明明也没来得及见那孩子一面，但也许是受到原主残留意识的影响，她心里忽然因为德妃的话升腾起了极度的愤怒。
“额娘，这是在宫中，说话还需小心一些。什么叫‘若是出了什么事？’，什么又叫做‘保险’？难不成额娘知道弘晖将来会发生什么么？”吴婉瑜“嚯”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现在脑子有些混乱，心里也闷闷的，嗓间堵塞，眼眶微热，手指更是被气到颤抖明显。
德妃听到她一连串的质问，这才惊觉到自己说错了话。
都怪她这段时间，因为宫务交接的事忙得晕头转向，睡眠不足，才会轻易被这乌拉那拉氏刺激得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德妃试图挽救：“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吴婉瑜直接打断她狡辩的话：“额娘，那是您嫡亲的亲孙子。您即便是不疼爱四爷……又怎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德妃瞬间怔住，心下百转千回。忽而又想起了康熙十七年时，自己历经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诞下皇十一子胤禛，结果连洗三都没过，就被乍然告知胤禛即将要被抱去给佟佳氏抚养的消息。
那时候她抱着胤禛哭了一天一夜，哭到后面连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了，也扭转不过胤禛被抱离她身边的命运。
后来，她果然被佟佳氏有意无意地隔离出了胤禛的视线范围。等她再次见到胤禛时，他已经四岁了，圆滚滚的身子，胖嘟嘟的脸颊，躲在假山丛里与小太监玩耍，见到她时还一脸疑惑，问她是哪个宫里的额娘……
倒是……跟如今的弘晖一个年纪……
德妃神情疲惫地轻叹了口气，而后抬手揉了揉眉心，“婉愉，本宫真的不是故意说那句话的。”
她看吴婉瑜还是冷着脸，摆明不信，又担心今日自己言语有失一事会被她捅出去，毕竟她这个儿媳，现在变化如此之大，叫她心中惴惴，一时也摸不准她的想法。
干脆又闭了闭眼睛，自揭伤疤，“本宫也曾经历过丧子之痛，知晓作为一个母亲，没有人能忍受他人说这样的话，又如何会故意说那样的话来伤你的心呢？”
吴婉瑜脸色稍霁了一些。
德妃继续道：“本宫这段时间真的是太累了，才会一时失了理智，刚刚你也听到了林太医是如何诊断的，是吧？再者，本宫作为你的婆母，又怎会盼着你不好呢？”
前面的她信，后面这一句就不一定了。
吴婉瑜心中暗想着。
不过她也知道，德妃作为一宫主位，四妃之一，能这么低声下气的同她解释已经算很不容易的了。
她要是再揪着此事不放，反而容易显得她得理不饶人，心胸不宽广了。
她才不干这种蠢事，当下也挤出一个笑脸，“额娘都这么说了，儿臣便相信额娘一次吧。”
德妃：“……”
她木着脸，这下是彻底没有了继续拿捏吴婉瑜的心思。
她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于是疲惫地摆了摆手，想把人打发走，“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