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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2 / 2)

宫女眼梢还挂着泪,却不敢迟疑,将舒筠的话一字一句转述给刘奎。

刘奎暗道了一声糟糕,那头太上皇与太皇太后还等着见人家姑娘,如今人又给跑了。

刘奎又急又怒,手掌连连拍了几下,却不得转圜的办法,罢了,还得皇帝亲自做主,他回想舒筠方才交待的话,交待小宫女,

“姑娘最后说的那句话,你千万不可外传,省得给舒姑娘招来祸事。”

小宫女还算晓得轻重,连连点头。

刘奎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书册,摇头叹了好一会儿气,接在手中,皱着眉大步往奉天殿去。

御书房内,裴钺重新换了一件明黄的龙袍端坐在书案后,手中捏着那串菩提子,等得略有几分不安,抬眸看向天际,方才还是艳阳高照,忽然间堆了一层厚厚的云。

变天了。

他曾信手由僵纵横沙场,亦曾挥斥方遒叱咤朝堂,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心里不踏实。

世间最容易拿捏的是人心,最难把控的也是人心。

那姑娘知晓他身份后,会愿意吗?

估算着时间,人也该到了,裴钺招手示意宫人摆膳,

十来名宫人鱼贯而入,各自捧着精细的餐盘或瓷盅,秩序井然安置在八仙桌上,因着还未开膳,各样菜系皆是用瓷盖给掩着的,大约共有十多样正菜与七八样小碟,山珍海味,珍奇走兽,各式各样的口味均做了些。

裴钺瞧见一桌子珍馐,心里微微放了心,那小丫头最是馋嘴,一听说有好吃的,大约跑得比谁都快。

唇角还未弯起,却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耷拉着脑袋从屏风后绕进来,

是刘奎。

裴钺视线顺着往他身后一瞥。

不见舒筠的踪影。

心中微微发沉,略有不妙的预感,

“人呢。”

刘奎冷汗涔涔上前将那书册呈上,立即跪下请罪,

“陛下,奴婢办事不力,未能将舒姑娘给请来。”

裴钺手指微的一颤,声音却异常平静,“为什么?”

刘奎想起来还很哭笑不得,硬着头皮答道,

“陛下,原来舒姑娘一直打着招婿的主意,她呀,她误会您了!”

裴钺额角直抽,扶案而起,“她要招婿?”

这才回味出她昨晚那番话的意思。

裴钺愣是无法从这个消息中缓过神来,满脸匪夷所思,

她之所以愿意与他来往,耐着性子听他读书,都是为了招他为婿?

裴钺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甚至还觉得滑稽。

责怪她不知好歹?她并不知他身份,情有可原。

若就此别过,裴钺心口滚过一丝躁意,费尽心思哄着她,又如何撂得开手,他撑在桌案,目光沉沉盯着那册书,“后来呢,后来她怎么说?”

刘奎苦笑道,“奴婢告诉姑娘,您不可能给她做上门女婿,她脸色就变了,后来借口梳妆把奴婢给支使开,将东西给了那小宫女,人便出宫去了。”

裴钺按了按眉心,“她真不肯嫁朕?”

刘奎想起舒筠最后那番话,将头埋得很低,“舒姑娘说得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裴钺双手垂了下来。

刘奎盯着他的眼,生怕裴钺动怒,慌忙找补,“陛下,姑娘不知您的身份,说话不知轻重,您别与她计较,陛下若真要纳她入宫,不过是一封圣旨的事,要不老奴这就去拟旨,着人去一趟舒府?”

裴钺脸色如深流过渊,缓缓坐了下来,阖目不言。

上回在摘星阁,他是真没放在心上,如今嘛,养了这么久,心里不可能好受。

菜香肆意,在越来越沉的天色里渐渐冷却,裴钺撑着额,五脏六腑犹如下油锅煎熬,纷乱的情绪在胸膛四处乱撞,绞得他好不难受,幸在他一贯冷静自持,沉默许久后,神情已如湍流归于平静,修长的手指在那略有些斑驳的书脊上,来回拨动数次,他嗓音幽幽沉浮,

“不必了。”

他还做不到强迫一个女人跟他。

这是他的底线。

裴钺一人坐在宽大的八仙桌后用膳,八珍玉食到了他嘴里如同嚼蜡。

刘奎在一旁见他久久不做声,略有些不放心,

“陛下,太皇太后那头还等着呢。”

裴钺闻言阖了阖目,这下是真的气得不轻。

小姑娘看着性子软,干脆起来毫不拖泥带水。

裴钺定了定心绪,起身前往慈宁宫,他自然不会将实情告诉太皇太后,只道那姑娘家中出了事,急着出宫去了,太皇太后心想迟早能见着,也不急于一时,遂作罢。

只是老人家顺道又提起立妃的事,这回裴钺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太上皇将意思透露出去后,以礼部侍郎为首的一群臣子提议将各家贵女一道纳入皇宫,谁能诞下皇帝长子,便可册后,此议一出,呼声极高,李辙心中虽不满,却念着孙女年纪不小,再拖下去还不知是什么光景,便咬牙应下。

这一道由中书省牵头的请皇帝立妃的折子,在翌日清晨送达了御书房。

此事经由太皇太后与太上皇授意,司礼监与中书省又达成默契,本该是万无一失,板上钉钉。

可裴钺盯着那份奏折,心中没由来地恼怒,也不知是因舒筠的事迁怒,抑或是旁的缘故,他亲手捏起那份奏折,一点点将其撕了个干净。

舒筠回到舒家,小小生了一场病,等了两日,裴钺那头没有任何动静,舒筠便知裴钺怕是没打算娶她。

起先难过了好几日,转念一想,她总不能真的抛开爹娘嫁去旁家,裴钺再好,能比得过爹娘重要?舒筠摇摇头,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不要难过。

又耿怀了几日,忽然醒悟,莫非裴钺家中早有妻室,见她颇有几分容色,欲纳为妾室?他年纪不轻,她早该想到的。意识到这一点,舒筠彻底释然了。

半月过去,舒筠没能等到裴钺提亲,却是等来了淮阳王说媒,淮阳王欲将她说给侄儿裴彦生,为舒父所拒,舒家不欲跟皇家攀亲,便以招婿为由予以拒绝,淮阳王十分遗憾。

既是放话招婿,也不能敷衍人,苏氏和舒澜风还当真给舒筠说了两门亲。

前头一人是舒澜风的学生,出身寒门,家中有四兄弟,他排行老三,父母愿意让他做上门女婿,男儿不错,生得方方正正,学业还算中上,就是家里父母狮子大开口,提出要给一笔价值不菲的聘金。

银子嘛,舒家出得起,就是婆母嘴脸过于贪婪,今后成了亲还不知要闹出多少事,若整日说三道四,寻东要西,届时招的可不是女婿,而是一尊佛,舒筠摇摇头,拒了这门亲。

有了前车之鉴,往后舒澜风格外注意筛选对方的家世,这回总算是遇见一开明的父母,对方也是官宦出身,门楣不输舒家三房,那老太太声称不要聘金,只要给家里亲朋好友备些贺礼便可,舒筠心想这么好的事怕是落不到自己身上,果不其然,后来一打听,原来那男子少时发过一次高热,脑子比寻常人要慢几拍。

舒筠从此灰心丧气,不再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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