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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2 / 2)

群山绵延,沃野千里。橙红黄绿漫山遍野,如同打碎的染缸,蔚为壮观。

王幼君将舒筠放了下来,说要去猎个兔子晚上烤着吃,舒筠也就随她,不多时,芍药与王幼君的丫鬟春花也追了来,芍药伺候舒筠喝了水,便带着春花寻避风之地准备晚上野炊的用具。

王幼君给舒筠挑的那匹矮马上搁着些水囊干粮衣物,还有一张专用于草原上的褥垫。

舒筠将褥垫取下,独自坐在山坡上赏景。

大约一个人坐得有些无聊,她垂下眸开始拨弄脚跟前的野花。

清风摇动草木,发出簌簌的声响。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脖子垂得有些累了,便双手托颊,眼神一动不动盯着一个方向,舒筠意识渐渐模糊,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耳边总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的挠她,心里虽嘀咕着,却也没伸手去拂开。

渐渐的,耳郭越发痒,仿佛有轻羽从上方掠过。

舒筠有些受不了,这才抬起昏懵的眼,一双清湛的眉目垂下来,他眼神介于深邃与清润之间,比年轻的男子多了几分岁月悠长浸润出的沉稳,又不会感觉深不可测而令人生怵。

舒筠微愣,“您怎么来了?”

她嗓音带着模糊的气音,仿佛是懒洋洋的小懒猫,神情呆懵可爱。

裴钺的心哪一刻便软下来,不枉自己从御书房奔波而来,。

裴钺见她蹲的久了,将她扶起来,看着她,唇角的笑意似有似无,

“不是有个姑娘要学骑马么?”

舒筠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慢慢聚在眼眶,“您是从京城赶来的吗?”

“不然呢?”他幽幽笑道。

舒筠惭愧地垂下眸。

昨晚刚奔波回去,这会儿又赶来行宫。

她不知该说他对她过于好,还是说这份帝王的偏爱令她承受不住。

舒筠心里酝酿了一些话,不知从何说起。

裴钺见她欲言又止,也不逼她,而是指着身侧那匹瘦马,“这是你的马?”

舒筠回过头,那匹马正在百无聊赖啃咬枯草,“这是幼君姐姐帮我挑的马。”

裴钺摇头失笑,“这马不适合你,你自然学不好。朕教你?”

舒筠局促地摇头,慢慢往后退步,“不,陛下,您这么忙,我”

“筠筠,”他语气温和却又莫名地郑重,“你就把我当做七爷,或者当做寻常的兄长,兄长千里迢迢奔来,便是想教筠筠骑马,你学会了,我也好放心不是?”

舒筠痛苦地闭上了眼。

“御书房还有一堆折子等着我。”

他便是拿捏住舒筠性子软好欺负。

裴钺打了个响指,山坡下一名侍卫牵着一匹火红色的小马过来,马匹并没有过于雄壮,却看得出来很是瘦劲,那马蹄往上跃来的劲儿还有那凶狠却从容的眼神,都看出来与寻常马很不一样。

在裴钺的示意下,那马儿用嘴来蹭舒筠,舒筠怪不好意思的,想要躲开却还是鼓起勇气没动,“陛下,这是什么马?”

“它是大宛敬献的汗血宝马。”

侍卫将缰绳双手奉上,裴钺接过递给舒筠,舒筠迟钝地牵住,只是碍于刚刚不愉快的经验,她还有些害怕。

裴钺看着胆怯的姑娘,轻声安抚,“不怕,它并不凶,朕先前不是告诉你,朕是驯马师吗,倒也不是虚言,这匹马便是朕驯养出来的,它特别温顺,适合姑娘骑。”

舒筠想起自己骂他大骗子,害羞地笑了笑。

裴钺看得出来,小姑娘刚刚蹲在此处时,神情失落而孤独,这会儿露出笑意,他心情也跟着愉悦了些。

“来,试一试。”裴钺鼓励她。

舒筠勒紧马缰,意图踩着马镫上去,方才与王幼君骑马时,王幼君会拖住她腰身送她上去,现在身后站着皇帝,舒筠不知该怎么办,而且她还做不到像王幼君那样流畅利索的上马,这样屁股撅起,显得十分不文雅。

裴钺看出她的为难,走到她对面,隔着马背朝她伸手,“朕给你借力。”

他自然可以扶着舒筠上马,只是小姑娘现在对他心有抵触,裴钺知道该如何化解她心中的尴尬又能恰到好处帮到她。

不知这是不是年长男子才有的细致和体贴。

舒筠拉住他的手,裴钺用力一带,她便轻轻松松上了马。

就这么短暂的一下,舒筠感受到了两个人力量的差距,他明明看着没用力,实则又强又稳,舒筠看了一眼高大的裴钺,裴钺比普通男子还要高出不少,譬如现在,她明明是坐在马背上,他的视线便可平平投过来。

裴钺开始教她骑马的要领,也没有过多赘叙,更多的是他牵着缰绳在前方,引导舒筠怎么用力怎么骑马。

比起方才那匹马怎么使唤不动,这匹马果然灵敏多了,舒筠稍稍扯了扯缰绳,它便知往哪儿走。

裴钺见她渐渐有了些方寸,便松开马缰,退至一边。

舒筠缓缓骑了一段,尝到了骑马的乐趣,兴致便上来了,情不自禁朝他招手,“陛下,我好像会了一些。”

裴钺负手而立,颀长身影矗立在风中,岿如松柏。

光望着便令人心安。

舒筠大着胆子继续往前骑,那马儿也适应了新的主人,开始颠颠地往前去,它脚程有些快,舒筠开始发慌,“陛下”她揪住缰绳想要勒止。

马儿再温顺,似乎也有些不快,顿时嗷鸣了一声,发出抗议,舒筠一声惊呼,裴钺担心她吓到,迅速掠身过来,提醒她道,“别动,你松些缰绳,顺着它走,切记,双腿夹紧马腹。”

舒筠抽了几口凉风,咬着牙关,慢慢松开些缰绳,那马儿得到信号,忽的一跃冲上前方。

“啊”舒筠身子被猛地往前一扯,起先是不适应的,双目闭上任由马儿驰骋,渐渐的发现这匹马格外的稳,她睁开一丝眼缝,风呼呼从脸颊漫过,前方的风景一幕幕朝她扑来,马儿带着她又快又稳得往前飞驰,这种感觉又险又刺激,仿佛什么烦恼都能随风消散。

她试着力夹马腹,再加快些速度,这匹大宛神驹十分灵性,察觉到主人的意图,开始匀速加快步伐。

舒筠胸膛里的热浪也跟着要翻腾出来。

过了一把瘾,舒筠才发觉自己已奔出老远,惶惶回眸,却见那道清峻的身影不知不觉已尾随而来。

心底的顾虑一刹那消散,笑容不自禁绽放在眼梢,她神采飞扬往前:“驾!”

又驰了一段,直至一条宽阔的小溪,舒筠尚不敢过去,便掉转马头往回驶,恰在这时,一只麋鹿从前方的草丛飞快窜过,马儿受惊,双蹄腾空,舒筠何时见过这等场面,马缰脱手,身子不受控地往后方栽去。

她尚来不及呼救,人已被裴钺伸手一捞,搁在他身前,□□的马儿持续奔驰,舒筠惊魂未定,只觉双腿发软,下意识拽住了他袖口。

她身子娇软,一下又一下撞在身后宽厚又结实的胸膛,舒筠倏忽绷直了脊背,克制着不往后撞。

察觉到她的僵硬,裴钺也将胸膛往后挪了挪,尽量不让自己碰到她。

晚风大口灌入她口鼻,舒筠侧过脸努力寻到一丝呼吸。

她坐在他胸前,尚且还够不着他的下颚,那双臂更是无比结实地护在她左右。

这种强有力的安全感是她想忽略也忽略不掉的,仿佛只要他在,即便此刻山川河海,亦不可惧。

舒筠抬眸望了他一眼。

裴钺明知她在瞧自己,却是没有任何回应,他只要一垂下脸,便可吻到她的发梢,他没有,保持着直视前方的姿势不动,甚至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慢慢放缓马速。

片刻,他们驶回高坡,裴钺也未停留,连忙搀着舒筠下来马,舒筠拂了拂耳发,不着痕迹离开他几步,这时那匹小神驹也赶回来了,它来到舒筠跟前,一双眼无辜地望着她,似为自己刚刚的失措而愧疚。

舒筠纳罕极了,心底那点细微的后怕也随之消散,小神驹并不高,舒筠伸手便可触摸到它的额,于是,她轻轻揉了揉,笑着道,“没事的。”

马儿呜咽鸣了一声,那腔调儿与先前鲜见不同,似乎在卖乖,舒筠越发觉得它可爱,连着对马儿也没了那么深的恐惧。

裴钺在一旁负手看着,解释道,“她是一匹小母马,平日做错了事便爱撒娇。”

也不知裴钺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舒筠听得莫名耳热。

裴钺看了一眼她羞红的耳垂,“若下次遇到这种情形,你可千万别松马缰,俯身往前化解那股甩力,片刻它便带着你继续前奔。”

舒筠讷讷点头,“我知道了”

裴钺见她眼神里还有跃跃的光,又道,“要不再试一试?”

舒筠心里是想的,不过看了一眼天色,斜晖铺满大地,层林尽染,遂摇头道,“时辰不早,幼君姐姐该回来了”

裴钺心下遗憾,不过面上不显,指了指坡下侍卫搭起的营帐,“咱们先歇一会儿,在此处等她。”

舒筠听信了这话,便跟着他下坡来到营帐。

营帐并不大,却也不小,大约是一丈见宽,里面安置了一张小塌与席垫,茶具点心也一应俱全,舒筠算是见识到了帝王的待遇,只消骑个马,悄悄伺候的侍从怕是不下二十人。

舒筠主动替他斟茶,裴钺也没有推拒。

她心里盼望着王幼君早些回来。

事实上,王幼君一刻钟前便回来了,她瞧见舒筠与裴钺在坡上说话,便大喇喇往这头奔,迈出没几步,又被人从后方拽起给扔到了一边。

王幼君再一次体会了男女力量的悬殊,她很想回踹一脚,可那人一身轻便的银甲,光瞧一眼便能感受到银甲后那勃发的臂力,她又惧又怒,控诉道,

“除了拧,你就不能换个动作吗?”

成林还是嚼着那口薄荷叶,用含糊不清的口音,“抱?”

王幼君面颊腾地一下便红了,气得跺脚跑开。

成林看着跑远的姑娘,刮了刮额角,早知道一个字能解决麻烦,他费劲作甚?

这时,锦衣卫都指挥使蔺洵拧着一个皮封迈了过来,成林瞅了一眼便知是锦衣卫的密信,

“何事?”

蔺洵朝远处的营帐看了一眼,“有要务,需禀报陛下。”

成林眉头便皱了起来,“什么要务能比得上祖宗基业,江山子嗣重要?”

蔺洵听得便有些烦躁,怎么一个个动不动就往祖宗基业上扯?刘奎是如此,成林也一样。

成林见他不服气又道,“陛下这辈子仗没少打吧,重要的折子一封也没落下吧?陪女人可还是头一遭,你就不能省省心?”

蔺洵无语了,他殚精竭虑为国为民,怎么就成了不省心?

“那你呢,你在这作甚?”

成林往不远处气鼓鼓坐在草凳上的女人努了努嘴,“呐,我也在陪女人。”

蔺洵就更无语了。

王幼君并不想在这里受气,怎奈舒筠不回来她便不能离开,皇帝自然是不惧被人发现,她却不能不给手帕交打掩护,于是她蹲坐在丫鬟烤火处,时不时往成林扔下眼刀子。

成林痞疲地笑着,“瞧,人家东亭侯的小小姐还给我抛媚眼呢。”

蔺洵不想听他贫嘴,“对了,今日清晨谢姑娘大闹行宫的事,陛下已知晓,出宫时,恰恰遇见谢尚书,陛下与谢尚书说了一句话。”

成林收敛了几分痞气,沉声问,“什么话?”

蔺洵面无表情复述,“谢姑娘年纪不小,该要定亲了。”

夕阳被远山吞去大半个,余晖脉脉。

侍卫奉了两个食盒进来,有烤野兔,也有烤乳鸽,裴钺催促着舒筠用一些,舒筠心里记挂着王幼君,吃相比往日文雅。

裴钺比她吃得快,喝茶时看着对面单纯的姑娘,“筠筠,你就没想过,尝试接纳朕?”

舒筠听到这,还剩下的半个兔腿怎么都啃不下去,为免被裴钺发现端倪,她小口吃着,低眸不看他,“那陛下呢,您想没想过要了解我呢?您想过我适合皇宫吗?”

“朕想过。”裴钺语气淡然,他从袖下掏出一物,递给她,

舒筠抬眸看着他掌心,那是一块紫金色的金镶玉令牌,做工极为精致,似有玄铁的痕迹,舒筠隐约猜到一些。

裴钺道,“你手执此物,可自由出入皇宫,现在如此,往后你嫁了朕亦是如此,届时你可随时出宫探望父母。”

这就是他考虑的结果?

舒筠水汪汪望着他,还是不死心,“陛下又不是非我不可,您随时可以娶更多的女子。”

裴钺语气不容反驳,“可朕现在想娶的只有你。”

舒筠面颊发烫,既然说开了,干脆一鼓作气,小声道,“那将来呢?您不可能守着我一辈子呀。”

裴钺听了这话倒是沉默了,他并不喜欢花言巧语,也不爱空口承诺,他更倾向用行动来证明,可这姑娘明显给他设了个大关口。

“筠儿,朕确实无法保证将来的事,但朕给你这道令牌便是告诉你,若哪日朕辜负你,你可出宫。”

舒筠心被狠狠一撞。

他这人总是滴水不漏,无论她扔出什么,他总能轻而易举化解,并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裴钺敏锐察觉到了小姑娘情绪的变化,温柔地笑着,“你越是回避朕,朕越想要你,”将令牌塞至她掌心,

“那现在,你试着有事没事入宫来看看朕,给朕更多的机会了解你?”

舒筠觉得自己又被他套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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