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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Chapter 31+32 因为我爱……(1 / 2)

【第十一章】

“周时予,我们以前见过吗。”

卧室空寂无声,让女人温和轻柔的询问尤为突兀。

周时予这次终于听清盛穗说话,他看着眼前人脸上写满担忧,卡顿的思绪迟缓运转。

耳鸣声仿佛有人在耳边吹气,频率与快要冲破腔壁的剧烈心跳同步,如影随形。

凌晨还永动机的兴奋大脑仿佛死在夜里,如同经年失修的机器,只剩一滩废铜烂铁,等待不知多久后的腐烂分解。

记忆力减退,只依稀记得她不久前在电话里说,今晚还要加班。

大脑无法处理信息,周时予确定眼前爱人不是幻象,松开握住她冰冷的手,哑声回答:“见过的,可能你不记得。”

症状只是暂时,以往一两天就会过去。

不要吓到她。

后背的冷汗浸透衣衫,周时予身体往后退了退,目光落在盛穗半跪在他床边,抬手掀起被子:

“地上凉,来我这里。”

窸窣声响起,黑暗中他疲累的睁不开眼,几秒后感觉到床榻微微下陷,随后鼻尖泛点清淡的山茶花香,无声将人包裹其中。

“周时予,你身上好冷,”身侧的盛穗不安分挣动,抬手掌心贴在他额头,语气满是担忧,

“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工作上的事不顺心?”

没有哪里不舒服。

也没有工作不顺心。

只是过山车般的情绪波动来得毫无征兆,上一秒还在夸夸其谈、下一秒就会陷入无尽空虚,维‘/稳只能依靠药物,等待下一次不知何时的复发。

名为“双相情感障碍”的精神疾病,是周时予在十九岁那年夏季第一次听说。

在此之前,他以为只是单纯的抑郁、或是更轻微的阶段性情绪低落。

直到医生告诉他,他的双相大概率来自那个男人的遗传,之前的抑郁症是误诊,需要住院长期治疗。

转眼间十年过去。

“没事,有点累而已。”

黑暗中,周时予将头靠在盛穗颈间,动用所剩不多的精力回复:

“离远一点,我身上凉。”

想问她怎么跑来这里、路上累不累、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想听她说话。

想抱抱她。

相比悲伤,心情用麻木和空白形容更为合适,周时予几次动过想要抱人入怀的念头,又因为手实在太冷,最终还是放弃。

别吓到她,表现得正常一点。

实在没办法成为正常人,也尽力伪装成正常人的模样吧。

随后便是柔软温热的身体贴上来。

是盛穗伸手抱住他,抱人的姿势生疏笨拙、身高差让她手臂正好卡在呼吸的胸肺,轻声道:“累就睡一会吧。”

因为姿势角度不对,同样清瘦的两人骨头相互硌着,不可避免都有些难受。

周时予没动,盛穗也没动。

两人就以这样别扭而亲密的姿态,身体无关情‘/’欲地紧紧相贴。

偌大卧房内,一时安寂无声。

周时予清楚盛穗是高敏感性格,不出意外早就察觉到异端,强撑睡意,静静等待她的后续追问。

而盛穗最后只抬手轻拍他后背,话里笑音浅浅:“我第一次去家里睡觉那晚,你就是这样哄我的。”

周时予记不起那晚细节,被面/下感觉到女人的衣摆卷起,冰冷的手犹豫几秒,担心人着凉还是帮她拉下。

温暖的人,连衣角都是暖热;身体像是本能眷恋这份温热,手触上女人清瘦后背,顺势将人搂住怀中。

呼吸难分彼此,良久,周时予听见他嘶哑问道:“那晚睡的好吗。”

“开始是有些睡不着的,因为我没在男人家留宿过。”

感受到回抱,盛穗将头埋进周时予怀中,脸无意识轻蹭在对方胸膛,弯眉低声:

“但你身上好暖和,后来我不知不觉就一觉睡到天亮。”

周时予的情绪不好。

就像她会因为飞机餐而心情低落,每个人都有因为小事而难过的时候;盛穗虽然心疼周时予休息不好、却不认为他突然的心情低落是大事。

既然他不想说,那她就默默陪伴好了。

她以为的夫妻之间相互扶持,从来不是一人单方面付出或迁就,而是不够完美的两个人,愿意为彼此磨合棱角、体贴对方感受。

过去总是周时予在照顾她。

男人的怀抱比平时要凉,但没关系,两人只要有一个的拥抱温柔就足够。

“周时予,冷也不要推开我呀,”盛穗将男人抱得更紧,温声却坚定地反驳:

“我身上很暖和,可以给你抱抱。”

“……”

落在腰上的手一点点收紧,悄无声息间,盛穗早从主动抱人、变成被男人整个圈在怀中,肌肤紧紧相贴。

有一瞬,她甚至觉得平日坚不可摧的周时予,好像惊涛骇浪中不通水性的落水者,抓住哪怕如她一般的枯木,便迫不及待地抱住、恨不能将她嵌进身体。

“……盛穗。”

良久过去,沙哑声响起,盛穗想着这是她进房间后、周时予第一次主动开口,就感觉有微凉的唇附在她嘴角,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像是担忧将她惊扰,周时予薄唇只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发汗的额头贴着她,沉哑低声压抑着太多晦涩难懂的情感:

“我好想你。”

-

再次醒来时,时间正好是晚上十点。

感觉有人在温柔地轻拍后背,盛穗迷迷糊糊睁眼,下意识抬眸就对上男人目光。

在卧室顶灯的光线暖黄中,周时予脸上疲态明显,隔着镜片也能感受到黑眸较平时黯淡,好在脸色并不像上次熬夜后的惨白。

见她醒来,男人手指拨去她脸边碎发,柔声道:“晚上打针了吗。”

“还没。”

盛穗昨晚兴奋到凌晨才睡着、白天忙碌一天,下班又马不停蹄赶往机场,舟车劳顿后到酒店、沾床就是卷席而来的困意。

要不是周时予提醒,她大概会一觉睡到天亮,明早再匆忙补打长效胰岛素。

她不好意思地碰碰鼻尖,感觉到身旁男人身上散发的湿热,连冷白肤色都罕见透出点红,随口问:

“你刚才洗澡去了?”

“嗯,”四肢不再冰冷的人又抱了抱她,沉默几秒,再次询问,

“你晚上打针了么,我帮你把手包拿过来。”

她不是才回答过么,怎么又问。

盛穗以为周时予刚才没听清她说话,重复道:“还没打,我现在去。”

“好。”

盛穗起身下床去找手提包,拿着胰岛素笔和测血糖仪进浴室,推门就被湿烫的温度惊到。

周时予洗完澡也有点时间,当时到底用了多烫的水,怎么十几分钟过去,室温还这么高?

带着疑惑打完针,盛穗从浴室出来发现卧房没人,走到外面才发现周时予在餐厅长桌坐着,面前盛装着各类坚果的精美瓷盘、以及一杯温热牛奶。

再是工作狂,连轴转的工作都让人反应明显迟缓,直到盛穗走近喊人,面对一盘坚果和牛奶久久出神的人才转身回头。

“吃点东西垫肚子,”周时予将瓷盘和玻璃杯推到盛穗面前,手放到桌面下,“空腹容易胃难受。”

时间太晚,盛穗也没胃口再吃晚饭,听话地拿起坚果放进嘴里,忽地想起什么:“你不吃饭吗。”

周时予今晚格外惜字如金:“刚吃过。”

“哦哦好。”

两人罕见地面对面沉默,盛穗体谅对方心情不好,却也的确想不到新话题。

端起杯子喝牛奶时,桌上手机震动,是梁栩柏发来的消息。

两人下午上楼前交换过手机号,盛穗解锁屏幕。

【梁栩柏:听说京北的塔驼峰景色是一绝,明天还有清明节的踏青活动,盛老师带上周时予一起出来呗】

盛穗点开梁栩柏发来的风景图后有些心动,想着心情低落时,出去晒晒太阳也有好处。

“梁先生邀请我们去爬山,”她放下手机,征求对面周时予的意见,“难得出来一趟,你想出去看看么。”

将女人期待表情收尽眼底,周时予听着耳边细响嗡鸣,垂眸看桌下不再打抖的左手,弯唇笑了笑,温声答应:

“想去就去。”

决定出门后,盛穗给梁栩柏发去肯定答复,简单填饱肚子后起身收拾行,早早洗漱上床,准备为明天的出游养足精神。

期间周时予手中沉默靠坐在床边,腿上放着工作平板,从始至终保持相同姿势。

屏幕冷光反射在平光镜片,看不见背后的男人眼色。

“还在忙吗,”半小时后,盛穗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掀开被子躺下看人,“要不要早点休息?”

说着她抬手轻扯下男人衣袖,手背不小心碰到他突出腕骨,触感仍旧冰冷。

指尖本能地后缩了下。

“”

周时予留滞在冷白屏幕的目光下移,在她收回的手上停顿两秒,然后放下平板,关灯侧躺下。

侧身给她盖被子时,盛穗注意到,周时予不再像下午那样在被子里抱她,而是手隔着一层酒店厚厚的床被,轻拍她后背。

房间再度昏暗无光,她几次想开口,却想不到该解释什么。

大概猜到她胡思乱想,半晌在黑暗中,周时予微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睡吧,明天出去好好玩。”

盛穗闻言乖乖闭上眼:“晚安。”

“嗯,晚安。”

“”

这一觉盛穗睡得并不踏实,睡梦中懵懵懂懂觉得,身边床榻几次下陷,像是有人反复躺下又起身。

后来她终于被弄醒,挣扎着撑开眼皮就发现身侧果然没人,反而隔壁的衣帽间传来窸窣声响。

床头电子时钟显示凌晨一点半,盛穗不甚清醒地抬眼朝声源处望去,就见周时予人站在衣帽间门口,背对着卧室方向。

头顶微型射灯是唯一光源,只见男人微微仰头左手掌心贴着唇,随后将右手玻璃杯的水一饮而尽。

再明显不过的吃药动作。

婚后从未见过周时予吃药,家里连保健品都找不到一瓶,盛穗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周时予吃的是药还是保健品?

是出差才开始吃、还是之前就一直服用?

在她睡着时吃是意外巧合、还是有意隐瞒不想知道?

纷乱思绪占据大脑时,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响起走近,盛穗以为周时予要回来,一动不动地紧闭双眼。

然而男人只是走近浴室,轻声关紧房门,很快有淋浴的水声响起。

是周时予又在洗澡。

盛穗几次有过起身去衣帽间一探究竟的冲动,最后还是深吸气忍下,想着今晚还是让男人好好休息,明天再找个时间问清楚。

十五分钟后浴室门再次打开。

闭眼听轻悄脚步声渐近来到床边,床面再度如睡梦中感受过的微微下塌。

带着怕被发现的紧张,盛穗连呼吸的谨慎放轻,在眼前一片昏黑中,感受周时予又一次再她身边躺下。

未等男人抱过来前,盛穗就清晰感受到他身上湿热的体温。

和往日令人心安的温暖不同,周时予此时皮肤停留的温热,是洗澡时热水冲烫导致的。

就像她晚上被叫醒时那样,维持不了太久,连指尖都会再次凉下去。

不再隔着床被,周时予这次直接在被面下将她抱住,动作极尽温柔,像是对待价值连城的藏品珍宝。

男人下巴轻轻垫靠在盛穗发顶,她鼻尖满是清苦的木质冷香,紧接着,就听周时予在头顶低声说了一句话。

哪怕事情过去十几二十年,不论多少次,盛穗只要再回忆起今晚周时予说的寥寥一句,心头仍旧久久酸涩。

而此刻当下,她只是忽地明白,周时予为什么起初没有直接抱她、为什么半夜反反复复地下床洗澡、又为什么一定要用热水把身体冲烫。

泪意突如其来地冲上眼眶。

在本该无人知晓时,周时予曾喃喃自语地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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