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皮球,拿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
结冰的湖面上，一群小崽子们正高高兴兴的围在一起踢着毽子,嘴里清清脆脆地喊着童谣
不过这话音刚起呢,那踢的高高的毽子啪一下掉在了地上，其他人立马兴奋的捡了起来
“到我了，到我了”狗蛋激动的拿着毽子都要踢
“不行不行”岑艳红和满福两人立马冲了上去，然后把狗蛋按倒在地上抢过了毽子
“明明到我了，你们太过分了”狗蛋艰难站起来瞪他们
“谁让你一踢就是踢半天的,这我们还怎么玩？”岑艳红理直气壮道,“我们都不喜欢和你玩,小丫多好啊，踢两下就掉了，你看看你？”
随着他们几个人的争吵,被点到的小丫一脸幽怨的看着他们
她只是一个短手短脚的小崽子，踢毽子踢不多，有问题吗？那绝对没问题啊
等她再长两岁,不,等她再长一岁,她肯定就踢得比他们厉害了
小丫如此的自我安慰
不过刚刚安慰好了呢，就听到另外一边又传来其他小崽子们激动的声音,“4748, 49”
“50”
“天呐，破记录了”
“云云你好厉害”
只见那本来被其他小孩子所排斥的岑云云此刻正被一堆人给围在一起,在其他小孩子羡慕的眼光，她又踢了两下，把毽子高高踢起,然后停在了脚尖
她用手拿起毽子，高高地抬起下巴
“小意思”
然后注意到了这边小丫的目光以后，岑云云拿着毽子，高高兴兴地跑了过来，说道，“小丫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我踢毽子可厉害了”
“哼”小丫觉得自己被嘲笑了，瞪了瞪岑云云，也不理她，又往另外一边跑去了，她才不要和这个坏家伙一起玩
“小丫”
看小丫就这样走了，岑云云咬了咬牙，眼中有光闪过，但是不过一会儿，又恢复成刚才甜美的模样
她拿着毽子回到了小孩子堆里，很是委屈地说道
“小丫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事，我们喜欢你呀”她这几天冷落的小伙伴们立马跟她说道，“我们也不和她玩”
“对对对，你踢毽子这么厉害，我们继续玩吧”
“到我了到我了”
……
小孩子的想法很简单，你不喜欢我我也就不喜欢你就好了
虽然说没有达到预期排斥，但是岑云云好不容易才重新融入这些人群中，想到之前被绑架的经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好在那些弄宝藏的人被抓走了，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着岑云云又扬起起小孩子的开心笑容，强压住心里的不耐烦，继续和这些人玩着踢毽子
小丫看着他们这些人玩的这么开心，毽子一下踢的比一下高，她忍不住鼓了鼓嘴，然后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她要去一边玩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小孩子们也都喜欢出来玩，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一有人过来玩毽子了，后面这边就全是踢毽子的人了
上百个小崽子在外面玩着，这场面可是热闹了
不过热闹是他们的，小丫双手揣兜在冰面上滑动了起来
下了这么久的雪，这冰面的冰很硬，一点也不用担心掉下去
小丫从左边滑到右边，再从前面滑到后面，一个人就在这里转圈圈了起来
“别划去那边，那边不结实”见小丫滑着滑着就滑到一边的活水区去了，一边关注着小崽子的朱博琼喊道
“哎”
小丫眼珠子转了转，朝着那边的朱博琼他们挥了挥手，把手背在后背，轻轻哼着歌继续在这边溜达，这是相当的阳奉阳违了
“这小崽子是不是越来越嚣张了？”那边的朱博琼摆了摆手，表情带上几分无语
朱博裕把眼睛从书里挪开，也瞥了一眼那边越发嚣张的小丫，说道，“你惯的”
“这怎么就是我惯的了”朱博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双手插进裤兜，朝着那边嚣张的小崽子那里走去了
小丫还不知道危险的到来，她正走在这边的岸边，这里的冰块不是很稳定，有些冰渣子，小丫眼神飘忽，左右悄悄看了一眼，然后一脚踩在冰渣子上
“哈呀”冰渣子踩碎，然后溅了起来
小丫又换了个地方踩，一边踩一边在那里嘿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练功呢
顺着这里，她很快就走到这头河边，这河水有些湍，冰的不稳，很少有小崽子过来
“小崽子”那边朱博琼也慢悠悠走过来了，声音轻飘飘的，小丫一听就缩了缩脖子，然后撒丫子就往那底下跑了
“呵呵”见她越来越不老实了，朱博琼冷笑一下，也跟着她往那底下走去
这小崽子真的是欠揍了
“啊，姐”
刚这样想，那边突然传来小丫的尖叫声音，朱博琼眉头一跳，立马就冲了过去，一来到这边就是见着小崽子往水里跳，朱博琼一手把人提溜了起来
“人，姐，人”小丫瞪大眼睛，着急地给朱博琼指那边的人
那边冰层底下，一件蓝色衣服若隐若现，朱博琼低咒一声，让小丫在一边站好，就朝着里面走去，好
这面上虽然有冰，但是并不厚，朱博琼过去使劲打碎薄冰，然后把里面的人给拖了出来
这冬天的衣服厚重，人一拉出来，这周围冰块迅速裂开，她们两个一起掉到水里
河水冰凉，饶是朱博琼也是打了个哆嗦，但是好在这里平缓，水并不深，朱博琼拉着人来到岸边
这人也不知道人在水里泡了多久了，一张脸惨白，摸摸脉搏，这些也完全没有
“没脉搏了”朱三娘紧抿着嘴，眉头紧皱
小丫也呆了一下，连忙急匆匆说道，“找找医生，贯仲爷爷”
朱博琼也反映了过来，抱着人喊道，“小裕看着人，我带人去找人”
说完人就飞快朝岑贯仲那边跑去
她也看不出这人到底溺水了多久，但是能有一点希望，就一点希望吧
不一会儿朱博琼抱着人匆匆感到了岑贯仲这里，好在岑贯仲一直在家里呆着，见到她湿漉漉的抱着人过来，岑贯仲皱了皱眉，然后快速走了出来
“水里救出来的，不知道溺了多久”朱博琼急匆匆道
岑贯仲也没有说话，直接把人抱了过来就放在地上，用手挤压胸口，然后给她做起了人工呼吸
朱博琼看的一愣一愣的，虽然很是不能接受这种方式，但是见岑贯仲很严肃的表情，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她，站在一边带着些担心地看着被救的女孩
这人朱博琼认识，这是小雨，就是孙寡妇的女儿，之前被岑半夏祸害的孩子
朱博琼紧紧地抿着嘴，目光带上几分冷冽，她怀疑这里人像是她那会那些腐朽人家，明明是自家孩子受了伤，不仅不担心不说，还觉得污了名声，非要把人弄死
那小雨还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一张脸惨白的，没有一点颜色，躺在那里一点声息都没有
朱博琼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到那边朱博裕带着小丫，还有其他人听到动静过来了，小雨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呀，是小雨”
“这这这怎么亲上了”
“快去找孙寡妇和大队长”
……
对外面的纷纷杂杂，岑贯仲充耳不闻，一直给小雨做着人工呼吸
“小雨”
孙寡妇听到了消息急匆匆赶过来，看到这一幕简直是目眦俱裂，光是看到这个她就想到了自己可怜的女儿身上发生的事情，眼睛通红，尖叫着就要上前
朱博琼眼疾手快，赶紧把人给拦了下来
虽然一开始对这个人工呼吸有些怀疑，但是看久了朱博琼也看出点门道了，这当真是救人方法
“你放开我，小雨，小雨”孙寡妇怒吼，“快放开我的小雨”
“你冷静点，小雨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你现在要么让贯仲爷爷试试，看看还有没有希望，要么就只有去把人抱回去埋了”朱博琼冷静说道
“你胡说”孙寡妇一下子大声吼道，“你胡说，我们小雨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啊”
孙寡妇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直接瘫倒在了地上，满脸绝望，想要说什么却也在，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段时间都打击对她太大了，她一个人带着瞎眼婆婆和女儿日子本就艰难，现在还发生这么多事情
朱博琼看着有些不忍，但是却也说不了什么安慰的话，手上却是多了一只带着些暖意的小手，朱博琼低头一看对上小丫眼巴巴的大眼睛
“好冰”小丫软软说道，“换衣服”
朱博琼这一身衣服刚才在底下已经打湿了，就是现在跑过来这一会儿水渍已经变成了碎冰，很是冻人
朱博琼捏了捏小丫的小爪子，然后把她的手放开，说道，“不着急”
这一会儿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小雨，虽然岑贯仲救人的人工呼吸让很多人都难以接受，但是看着岑贯仲面色凝重的模样，大家都不由而同地收了声音，双手捏紧，想到了那十来年前岑贯仲切骨的举动
应该可以吧
应该没问题吧
那骨头都能切，那救个溺水应该更没问题才对啊
所有人静静地看向院子里的岑贯仲，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面一点点的绝望
再到后面，看着毫无动静，甚至被按压的胸口都下陷了一些的小雨，大家都有些不忍心地劝道
“要不算了吧”
“实在没办法了”
“让孩子体面的去吧”
……
孙寡妇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直打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神里也满是空洞
岑贯仲眉头紧拧，看着面前这小小的还不到自己腰高的小孩子，脸上也出现了几分遗憾
终究是在水里面太久了，这大冷的天，实在是难熬
就在岑贯仲都要给她下死亡通知书的时候，一直紧紧盯着这边的朱博琼突然出声，“别停，有呼吸了”
岑贯仲没有仔细询问，一听到有呼吸了，就继续开始人工呼吸，没一会儿，小雨轻咳几下，虽然声音很轻，但是这也证明她活过来了
绝望中的孙寡妇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那边有动静大的小雨，然后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就想要去抱着人
“别”岑贯仲直接把人拦了下来，说道，“别围过来，她需要新鲜空气，还有，虽然说人是活过来了，但是也别太开心，孩子肋骨断了两根，需要去医院做手术”
“手术手术”孙寡妇嘴上喃喃，然后情绪很是激动，就像抱着跟救命稻草一样就朝着岑贯仲下跪磕头，“谢谢谢谢谢谢”
“快起来”岑贯仲很不适应这种情况，赶紧给人群中的大队长岑老柱使了个眼色，让他来处理
岑老柱也觉得神了，他这老叔可真不是一般厉害，这人都死了还能救过来呀？
震惊过后，岑老柱赶紧过来把里面的孙寡妇给扶了起来，道
“行了行了，不用来这些，你要是真感激老叔，下次给他送点东西过来就是了，别弄这些花样。有这些，还是赶紧回家清清钱，收拾收拾东西，这做手术可是得不少钱，还有这孩子这孩子”
“我先给她针灸一下，你们给她换身衣服，最好早点去医院，不然到时候晚了医生不在就麻烦了。”
“好好好”
孙寡妇嘴皮有些哆嗦，整个人六神无主，脑子里都是手术，都是钱，脑袋都不由流下了汗，最后看着岑老柱又是一个跪拜
但是好在孙老猪早有准备，赶紧把人拉住
“行了行了，知道你有你有难处，你先赶紧回去收拾东西，钱我来想办法，别把孩子给冻着了。”岑老柱招呼道，“快来个人陪她一起回去”
人群里立马有女人家站起来过来扶着孙寡妇，陪她回去收拾东西去了，这既然要做手术，那需要准备的东西可就多了
这人虽然现在救活了，但是又有了一个和救人一样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手术的费用了
“叔，你说这做手术需要多少钱？”岑老柱面色发愁
他话是说的好，他来筹钱，但是这钱怎么筹还真是个问题勒
他们大队虽然条件不算差，但是也说不上多好，这谁家一分钱都是花两半的用的，这乍一个借出来钱，那还真不好借
尤其是孙寡妇这一家子，老的老，残的残弱的弱，这过日子都需要大队接济，哪里有多余的钱来还人呢？
“少算点也需要一个100多”岑贯仲面无表情地说着
“嘶嘶”
“一百多？”
听到这么多钱，就有人忍不住在那里窃窃私语了，这么多钱可是不好凑
但是这要是真没什么人主动，那到时候大队上家家户户都得摊钱了，一想到这个就有人忍不住开始埋怨
“这是贯仲叔把人肋骨弄断的，让他出钱呗”
“就是就是，谁弄的谁出钱，我们可没钱”
“都给我闭嘴”
这个话刚出来岑老柱就直接怒斥人，“别在这里给我瞎插话，别忘了你们都是在大队上的，自己家都有孩子。
这谁敢保证一辈子不落水，谁敢保证一辈子不生病，这什么都怪医生，那我看以后谁还敢给你们看病”
岑老柱在大队上还是很有威信的，他一发话了，底下的人也不敢说什么了，只是面上依旧不太好看，看着也很是不情不愿的了
整个场面就安静了下来，大家互相看着谁也不甘，抬头谁也不敢主动说话，就怕被点到自家了
“我”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奶呼呼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我借十块”
众人震惊的看了过去，这说话的人赫然就是只有三头身的小丫
看着大家震惊的目光，小丫眨了眨，大眼睛又举起了小手，雄赳赳说道
“都是我捡粪球，还有舅舅给的零花钱，我全都借出来。我爹说了，人比钱重要”
虽然在小丫这里，钱比人重要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苦哈哈穷兮兮的还要养家的小崽子了，她是吃住家里有存款，有零花钱，还有小金条的小崽子了
她，厉害着呢
小丫这一开口可是震到了所有人
10块钱呢，那可是10块钱，这小崽子说借就借。也不对，这岑永望家里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就连小崽子也有了？
眼看着这小崽子狠狠地出了出风头，一边的朱博琼嘴角一抽，还是说道，“小丫都把她舅舅给他的钱都姐出来了，那么我也借一块钱吧”
“我也借一块钱”朱博裕紧跟其后
小丫虽然捐的钱多，但是她的钱来源也很简单，这武家的兄弟们才过来给了她钱，虽然十块钱很多，但是如果是武家的话大家也不觉得奇怪
他们姐弟俩要是捐太多的话，就容易引起怀疑了，一块钱不多不少刚刚好
眼看着这姐弟妹三个人都大手笔了，众人的吃惊还没消化呢，那边又传来几个清清脆脆的声音
“我们也借一块”正是岑艳红狗蛋满福三个人咧
他们上次捡板栗的钱都还存在那里，在大队上也是鼎鼎富裕的崽子了
虽然很舍不得钱，但是眼看着小丫三个人都捐了，他们作为好朋友怎么能不捐呢？他们是鼎鼎有义气的呢
很好
人群中三个人的家长盯着这吃了雄心豹子胆乱花钱还背着他们偷偷藏钱的小崽子，脸色扭曲，但是又不好发作，只能紧跟在其后
“我家借五块钱”
“我家五块”
……
这一有人开头了之后，后面的就简单了许多，虽然说很舍不得捐钱，但是这别人家都捐了，这自己家能不捐吗？这就连小孩子都捐了这么多钱，你好意思捐一分一毛吗？
等到那边孙寡妇满眼通红，带着大包小包东西过来的时候，这边的钱已经凑齐了，甚至大大的超过了预期
这次竟然总共收到223块7毛9
这其中小丫，几个小崽子就占了17块勒，大队长他们四家又占了60，就连大队上的其他小朋友们也捐出了自己的零花钱，或者过年钱凑了2块3毛2咧
这个效果真的是完全出乎了大队长的意料，孙寡妇就更别说了，看着这么多钱人都愣了一下，然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对所有人磕起了头
“谢谢，谢谢大家，我孙寡妇就算死，死之前也会还上大家的钱再死”
这模样，看得大家眼睛有些涩涩
虽然说好些人不情愿捐钱，但是大部分人家都还是能帮就帮的，这都是一个大队的，这都是一个宗族的，大家都是互相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就看着人去死呢？
只能说能帮就帮吧，虽然说这个钱借出去了，可能很难还回来
现在钱的问题解决了，岑老柱又看向了依旧面无表情的岑贯仲，带上几分讨好的说道，“叔，你对医院熟，你跑一趟带小雨去医院看看呗”
岑贯仲不说话，转过脸静静盯着岑老柱，相当没有人情味地说着，“大队上的事不归我管”
“这刚才小雨还是你救活的呢？这救人救到底呀”岑老柱继续劝道
“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要不是我对市里不熟悉，我都去了啊。你看，你总不能让我们去找岑王瓜那王八蛋吧？”
岑贯仲的脸色有了变化，讽刺道，“你去找呗”
岑老柱苦着脸，只觉得这大队长太难当了
这只看到他们平时每个月还有补贴，干的活也少
这没看到他们一天要处理多少事情啊，这大队上有个谁家头疼脑热的得关注，谁家吵架得劝架，这谁家缺钱了他们还得起带头作用捐捐钱，就像今天
十五快啊，那是十五块啊，要不是是大队长，谁舍得借这么多钱？尤其是这钱，基本上就代表着找不回来了
谁舍得？
岑老柱不为所动，他今天救人已经是他心地善良了，还让他把人送到市里，给他们找人看病，怎么的，他岑贯仲改姓雷了吗？
岑贯仲坚定不移
的心很快就动摇了
那大出了风头的小丫哒哒哒走过来抬起小脸蛋看着岑贯仲，一双大眼睛水汪汪，里面写满了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