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水流下，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女孩子带着哭腔，声音已经开始打颤：“我真的没钱了苏姐呜呜呜呜陈姐呜呜呜呜，我已经把我生活费全都给你们了真的……”
是八班学委夏童。
那个说话声音轻轻细细、软得不像话的女孩子。夏童只和她说过一次话，上周一把空白试卷递给她的时候。她的音色非常有辨识度。
沈荔眉心一皱，来不及考虑她是八班女生，连生物作业也不配合交，几乎出自本能地撞开厕所的门。
厕所里不仅有夏童，还有另一个比较瘦弱的八班女生，顾佳璇。她们被抵在墙上，衣衫褶皱不堪，头发湿漉漉的。夏童在哭，顾佳璇则比较安静，抿着唇一言不发。
至于欺凌她们的人，沈荔不算陌生，她和她们交过手——跟在唐曼语身后的跟班，被她打趴下那两个。
沈荔冷笑了一声：“就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欺负人。”
夏童没想到，实验楼的厕所在课间还会出现别人，舌头尖打颤：“沈沈沈沈……沈荔？”
顾佳璇是生活委员，看过沈荔的身高体重，觉得她怎么也不可能是苏陈两人的对手。沈荔家里有钱，在她们大姐大眼中是香饽饽，这会肯定没好受的，舌头也没忍住打了个颤：“完完完完……完了啊。”
她们的颤音仍在空气中回旋。
这时苏滢玉和陈怡两人看见沈荔，却愣怔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纷纷变了脸色，和刚刚的嚣张态度形成鲜明反差。
沈荔对付四个人都不在话下，对付两个，简直像拍苍蝇一样简单。
夏童和顾佳璇看着沈荔拍苍蝇，目瞪口呆，泪水惊在眼睛里忘记滚落。
不一会儿，苏陈两人就瘫在厕所的瓷砖地上。得亏这厕所没什么人用，地面不算特别脏。
沈荔声调冷幽幽的：“把钱交出来。”
苏滢玉：“钱，钱都用完了！”
沈荔：“是么。”
这不是欺负她眼神太好吗？
沈荔直接从她们口袋拿了钱，然后松了手，苏陈二人匆匆起身。
沈荔心情不好，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想说：“再见，好走不送。”
“谁要和你再见！再也不见！”
“不，我们很快会在政教处见。”
她们离开后，沈荔把钱还给夏童和顾佳璇。厚厚一沓粉红毛爷爷，有好几千了。
沈荔看着她们眼眶红红的委屈样子，心情十分复杂。
她们怎么连生物作业都不愿交呢!!
怎么连生物作业都不愿交!!
沈荔本来不准备和她们搭话，直接走的。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谁不待见她，她也不会去待见谁。
可是夏童眼中含泪，睫毛一颤一颤的。
沈荔被夏童的哭腔折服，叹了声气，终于知道为什么校园文里那么多娇软女主了。
她对惊呆的两个人道：“下次碰到这种事情你们就告诉老师。”
夏童疯狂摇头，眼泪都晃出来了：“不不不不她们很厉害的……她们说如果告诉老师，就弄断我们手指头……”
沈荔：“她们没你们想象中那么厉害，就是吓唬你们而已。”
夏童一脸不信，神色惊恐：“沈沈沈……沈荔你不知道，她们弄断了很多人的手指头。”
“行行行，不找老师，找我总行吧？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上次我把她们四个人都撂倒在地，根本没什么可怕的。”沈荔说到一半，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哎，算了，看你们这样也不像是会找我的人。你们自己注意保护好自己吧，实在不行买个防狼报警器算了。我先走了，拜拜。”
夏童看见沈荔眉间一沉，忽然感到很难过。尤其那句“算了”，让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夏童想到她们在联手排挤沈荔，沈荔还来救她，夏童哭得都打嗝了：“沈沈沈……沈荔等等。”
“对不起，我不该不交生物作业的，其实是秦惠不让我们交……她建了个微信群，没拉你和程希，威胁我们……我们也根本不是喜欢她，只是怕她……沈荔，谢谢你……”
夏童哭得太伤心了：“沈荔谢谢你呜呜呜呜呜……”
-
下课后，傅嘉延侧靠在墙，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眉越拧越深。
班上女生为什么都不交生物作业？沈荔惹谁了吗？难道因为和自己同桌？还是沈淮年他妹？
傅嘉延不想再思考是否妥当，最后决定，没人交作业，他就去问。
他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处理方式，这也是他不喜欢和女生走太近的原因。
太麻烦了。
沈荔又没做错什么，她们用得着这样么。
傅嘉延冷着脸走到第一组第一排，中指指节敲了敲女生桌面：“谭小蕊。”
谭小蕊正低着头，在抽屉里玩手机，听见傅嘉延的声音，又惊又喜，差点儿涕泗横流。
她仰起头来，却见傅嘉延神情冷得像冰。
他冷飕飕地说：“你为什么不交生物作业？”
“我……”她想说，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交。
傅嘉延没耐性听她说完，声线冷厉：“交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谭小蕊吓得身子一颤，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收作业和收保护费一样。
她忙不迭从抽屉里抽出生物作业，递给他。
其实傅嘉延出现的时候，谭小蕊已经准备给他了。秦惠打得过傅嘉延吗，唐曼语打得过傅嘉延吗，肯定不吧。那她为什么不交，等着老师来骂？除非脑子有洞。
但她更想说的是，傅哥您用美男计就够了，不用这么可怕的呜呜呜！
就这样，傅嘉延把第一组所有在座女生的桌子都敲了个遍。
敲到一半的时候，夏童和顾佳璇两人眼眶红红地跑进教室。
她们弯下腰，从抽屉中取出生物作业，直奔最后一排，放在沈荔桌上。
傅嘉延见过沈荔的身手，却完全没考虑沈荔欺负她们的可能。看她们眼眶红成这样，他只担心沈荔会不会受欺负。
夏童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她交完作业，站在第一组面开始爆哭：“你们快去交生物作业吧……不要欺负沈荔了……”
她哭得快要断气，声音含含糊糊，已经没人能听清后半句了。
这时候第一组女生作业本都被傅嘉延收完了，她们纷纷道：“我们已经交了。”
然后夏童站在第二组面前开始哭：“你们快去交生物作业吧……”
女生们万脸懵逼：“童童你怎么了？”
“快交生物作业吧……”
“……童童你魔怔了？”
“快交生物作业吧……”
夏童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行行行，交交交啊……不过，你不怕秦惠回来生气啊。”
“秦惠算什么呜呜呜她连班长都不是，我还是学委呢呜呜呜呜，快交生物作业吧……”
“……好有道理，她来揍你怎么办啊？”
“我就去揍她……啊不。”夏童咬了下舌头，“我找沈沈沈……沈荔揍她。”
傅嘉延大概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夏童奔丧一样爆哭他还以为沈荔出事了。如今能被找来揍人，至少证明还活着。但仍然有些担心，他问夏童：“沈荔去哪了？”
夏童抽抽搭搭：“她去办公室了呜呜呜呜……”
原来这是交不上作业，被老师批评了？学委也连带责任？
傅嘉延阴沉沉地想。
夏童不仅洗脑教室里的人，还洗脑教室外的人。她建了微信群，拉了所有人，没拉秦惠和她的小姐妹们，暂时也没拉沈荔和程希。夏童一旦藏身到网络背后，就变得特别刚。至于生活中刚不起来的原因，是她长得太矮，声音太软……
女生们看见这个群的时候惊呆了。
“童童，你居然瞒着秦惠建群，胆子好大……”
“秦惠她又不是班长了，为什么要怕她。我今天发言的主题是，我们以后不要因为秦惠疏远沈荔好不好？”
“停停停，你先说，你被什么洗了脑？”
夏童报恩心切，颜面已然是身外之事，便实话实说：“我被陈姐和苏姐堵厕所了，沈荔上来就把她们揍了。”
“你说沈荔把陈姐和苏姐给揍了？！真的假的？！太夸张了叭。”
“真的真的，不信你们问佳璇。”
顾佳璇：“不骗你们，没超过半分钟陈姐和苏姐就被撂地上了，我现在还在做梦一样。”
群里哇声一片。
“我说你们也太趋炎附势了吧。秦惠厉害你们就去抱秦惠大腿，现在沈荔会打架，你们又去抱沈荔的大腿。”
“屁！”夏童说，“沈荔和她们不一样的！秦惠之前做班长，又攀上唐曼语，只会仗势欺人，沈荔打架那么厉害，欺负过你们吗？我觉得只要她想，我们的手指头可能都没了。我和佳璇生物作业都没交，她还来帮我们……啊对了，我今天发言的主题本来应该是，你们快去交生物作业！”
“我直说了，疏远她不是还有傅哥和年哥的原因吗？你们都知道吧……”
“人家出生还能选择自己的哥哥吗？长得好看还是她的错啦？不管你，反正我要表达的就这些，你你们自己选择，我也不左右你们的想法！结尾我再点个主旨：快去交生物作业啊啊啊啊，否则生物老师请家长啦！”
生物老师没说请家长，这是夏童杜撰的。不过效果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远在操场看沈淮年打球的女生们都奔了回来，就为交作业。
沈荔不像其他女生怕苏陈报复，不经犹豫就把这件事上报给了学校。说来挺神奇的，苏滢玉和陈怡欺压过无数女孩子，老师还是第一次听说她们。
苏陈二人光荣收获10000字检讨一份，罚站一周，还有两个星期后晨会上的公开道歉。
秦惠和小姐妹三人课间去了一趟小卖部，回教室后，发现全班女生看她们的眼神都和以往不同。不仅没了以前的热络，甚至连怯色都没有了。
秦惠皱眉，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微信群里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
她无意识回头，看见沈荔桌边堆起高高的生物作业。
看这情形，不可能只有男生份的，全班女生应该都交得差不多了。
秦惠问坐在前面的顾佳璇：“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全交上去了？”
顾佳璇耸耸肩：“不交作业，你想被叫家长啊。”
夏倩倩听到喊家长，一秒变怂：“秦姐，要不我们……”
秦惠凶巴巴地：“不交，不许交，你们谁敢交我们就绝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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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节课，论坛破烂服务器被抢修完毕。
这件事闹这么大，负责竞赛的老师非常无语，直接开帖道：“好了好了，我也是服了你们。以后竞赛招新成绩一律公开行不行？”
顺便附了一张成绩单，按成绩降序排的。
这回沈荔不在最后，沈荔在中间，而且她的成绩把秦惠和夏倩倩给压了。
要知道，秦惠和夏倩倩是稳定在八班前十名的水平。百分制，沈荔比她们高出整整十分。
那一瞬间，空气都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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