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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1 / 1)

拢了拢手腕上莹润苍翠的翡翠玉镯子,庄氏半晌又道:“世子把那姑娘放在自己的问辞阁,那里哪是轻易能进去的地方,若是没有世子的首肯,我们进去不得,暂且也见不到那姑娘。不过,有一个人是一定能进出问辞阁无障碍的。”“是谁本事这么大?”苏晴好忍不住发问。庄氏柔媚一笑,回答道:“这府宅上的老夫人,向来住在佛堂的那位。”苏晴好捏了捏手心,她在平阳侯府呆了五六年,这是第一次见萧邺带姑娘回来,还是万分珍重地拥在怀中抱着进府的,她不得不担心这姑娘将会成为自己的拦路虎。经庄氏一提,苏晴好这才想起萧老夫人,这个老太太是个古板又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厉害人,只要老太太仔仔细细把那姑娘祖宗十八代一查,还怕不知道那姑娘的底细吗?若是那姑娘家世不清不白,这个平阳侯府的女主人是断然不会让她进门的。看来,她要去求见一下这位极少见客的老太太才成。*扶玉的身子底子本就单薄,当时身上的余毒未清,她日日泡在千林山庄的温泉之中,一点点凉气侵入她的身体,再加上萧邺自扬州城后久不碰她,后来许都的那些日子里自是夜夜纠缠,是以扶玉身子疲乏,在春寒之际,不小心感染了风寒。起初只是初露些嗜睡发热的苗头,扶玉一直忍着不说,以至于慢慢发展成了风寒,而萧邺收到京城的急令,半点都拖延不得回去的时间,于是决定不再修改行程,北上回京。路途遥远,且马车上颠簸不堪,扶玉哪里经受得住,是以在回京城的一路上,她基本上就没有清醒的时刻,大部分都在睡觉,便是到了平阳候府也是半点知觉都没有。在半睡半醒之间,扶玉隐隐感觉到马车又一次停了下来,她心道,不知道到了哪个地方的客栈,这次又能停留多久,她想好好躺床上休息一夜。她掀起厚重的眼皮子,好像看到桃红撩起车帘对外道:“姑娘还在睡,我刚才叫了几声她都没醒,怎么办?”外面的人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去请示世子的意见,你们暂且留在马车上,别下来。”琴刀如是嘱托。扶玉面容微微一动,迷糊的黑白视线之中,她看到了踏入马车的萧邺,男人玉带束冠,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风采卓然的贵公子风范。想到了眼下病容憔悴的自己,扶玉嘴角微微一笑,她遇上萧邺的时候,多半是在走霉路,但这个男人却好像什么影响都没有,永远都是一派风度翩翩的模样。看见扶玉眼睛半阖,萧邺沉吟道:“能自己走吗?”当然能,又不是半岁小儿,怎么可能不会走路,听到这么幼稚的问题,扶玉在心里瞪了一眼笨笨的问话人。扶玉从原地起身,但她方才站起来,就趔趄地向前倒去,被萧邺稳稳护住,落入了萧邺的怀抱中。萧邺一笑,淡淡道:“这么等不及就想投怀送抱?别着急,以后机会有的是,我们不挣这片刻的欢愉。”扶玉身子乏的很,又累又重,半点不想跟冷战了多日的男人说话,她靠在萧邺的怀里,紧阖双眸,一言不发。不待扶玉勾住萧邺的肩头,男人便拉着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脖颈处,扶玉的手臂软软地贴在男人的后背,萧邺一把将她托起后,又是用帷帽将扶玉的脸蛋遮的严严实实,这才下了马车。扶玉的脑袋躲藏在男人的臂弯处,她能感受到男人胸口有力的心脉跳动声,还有一股男人身上特有的稳稳的热意。一路上,扶玉感觉自己听到了无数遍呼唤“世子—”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声音。也就在这时,扶玉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京城,到了平阳候府,到了一个自己陌生、萧邺熟悉万分的都城。很快,身边嘈杂的声音渐渐淡去,扶玉感知到一层绵软的锦被在自己身下,一摸到期盼了多日的床,扶玉几乎都要热泪盈眶了,她在心里头满足地叹慰了下后,安然地沉沉睡去。此处便是问辞阁的主卧。看了一眼睡在自己塌上的人后,萧邺对身边的一个女管事道:“去把何太医请来。”这个女管事名唤轻絮,是一个在萧邺身边呆了十几年的资历甚老的婢女,也是当初萧老夫人安排到问辞阁的婢女之一。见一个陌生女子躺在世子安寝的塌上,轻絮的心里非常不舒服,这里是主卧,哪里可以让来路不明的女人乱躺坐在这,这里是以后世子和世子妃安睡的地方。轻絮当即道:“世子,让这位姑娘休息在此处,恐有不妥。问辞阁中有许多打扫干净好的厢房,不若让姑娘去那儿罢。”萧邺否了轻絮的意思,掀起嘴角,语气冷然,“我这个做主子的都还没有说话,你倒先有意见了?”轻絮在萧邺面前从来都是体面人,因着是萧老夫人派到身边的老人,他待自己从来都是客气有礼的,此刻被薄了脸面,她心里虽有怨气,但半点也不敢再说旁的话。“奴婢这就去请何太医来府上。”离去之前,轻絮特意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当真是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勾人心的脸蛋,但这种姝色女子多半是祸害,千万在世子身边留不得,看来要探探世子对待这个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后,才好回去回禀萧老太太。桃红初次来到这么气派,器宇轩昂又陌生的门第,她站在不显眼的小角落里,眼见着那个看起来很有排场的女管事折了脸面,不知为何,心里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愉悦之意。一回头,萧邺就看见在角落里低低偷笑的桃红,他就又想起这个丫头之前挑唆扶玉离开,当时只顾着和扶玉厮磨纠缠,便忘记处置这个丫鬟,一想到此处,萧邺的眸子当下就沉了。萧邺脚步跨出里屋的同时,指着桃红道,“你,跟我出来。”被萧邺冷冷一指,桃红几乎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胆战心惊地随萧邺出来,目光躲闪,想起自己做过的几件事,虽算不上能惹得这人恼,但也绝对让这人心里不顺畅。看着低垂着脑袋的桃红,萧邺语气森冷:“你跟她说了多少扬州城的事,又是怎么撺掇她离开的,来,都说一说,本世子洗耳恭听。”桃红哪里敢一一交代,她当即跪在了地面上,哀声求道:“世子放过我这一回,往后我不会继续在扶玉姑娘面前提往事,一个字都不会多说了。”萧邺本意也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还没怎么说几句,这个叫桃红的丫头就已经连声求饶了。他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见好就收,颇为宽容地放过了桃红。卧室外,萧邺警告完桃红后,正要抬腿出去面见父亲。这时,里卧传来了一阵似是惊慌的声音。自初次醒来后,这是扶玉第二次陷入梦魇之中,梦境中依旧伴着幽长而宏亮的军营号角声,凭借直觉,她能闻到一抷黄沙的苦闷味,还有军营之中少不得的血腥味。这回,扶玉终于睁开了眼睛,她身处一只帐篷之中,呆的好像还是婴儿床?她用力想看清楚这到底是何处,眼睛四处打量后,她意外地看到了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这个男人身披甲胄,背后有处甲胄开了一个大大的裂口,鲜血和着银甲,一滴滴血顺着缝隙流淌二下,但这人偏偏不去叫军医为自己缝伤口,反倒在那慢慢悠悠地擦拭利剑,利剑上的寒光映出了男人的部分面容,扶玉挣扎着想去看,却怎么也无法看清楚剑身上的倒影。不过一会,扶玉便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她现在是还未能走路的婴儿。但是,安静地帐篷中突然传出一阵孩提哭闹声,扶玉惊恐地发现,她的喉咙里居然不受控制地发出那种婴儿常见的呜咽声。这连绵不断的婴儿哭泣声终是惹得擦拭剑身的男人的不悦,那男人居然直接拿着剑柄,把剑架在一个尚不能口语的襁褓孩童身上。“不许哭,再哭的话,我就一血封喉,杀了你。”那个高大的男人如是威胁尚且是婴儿身的扶玉。散发着寒意的剑光一直照在了扶玉的眸子上,烈烈闪光,她几度闭上了眼。这男人就站在扶玉的面前,但扶玉的目光受不了那么耀眼的剑身光亮,她的眼睛被豁亮的剑光伤到,她痛苦地闭上了眼,而后眼睛眨呀眨,就是无法睁开眼看清男人的模样。虽然看不清男人的脸,但在寒光刀影下,扶玉依旧无法藏匿心中的害怕,她的喉中不受控制的溢出婴孩哭泣声,怎么止都止不住。而那男人被这哭声惹得怒火滔天,随即大声道:“我要杀了你这个孽种。”眼见着刀身就要落下,扶玉心头一颤,她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但却怎么也无法挣脱出去,好似这个场景真的发生过似的。扶玉心头一颤,婴儿大小的身体完全做不了反抗,她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在梦中死于刀光血影之下。“砰——”一声,那把架在扶玉脖颈处的刀剑被一颗突如其来的石击掉,竹制的刀柄插过扶玉躺着的婴儿床,“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面上。上次那道柔和的女声再次传入扶玉耳中,却没了之前对待自己的温柔,转成了咬牙切齿的怒火。女人骂道:“子慎,你混蛋。”扶玉心想,原来那个透着杀意的人叫子慎,她在心底反复品读了这个名字,然后却越发觉得这名字熟悉,她很熟悉才该是,但她却一点都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与此同时,扶玉想看一眼这个给了自己温柔,又救了自己一命的女人到底是谁。但她的眼前马上又拢起了一层又一层厚重如烟的白雾,然后她胸口一痛,什么直觉都失去了。仿佛有一个力道推向扶玉,扶玉感觉自己又掉落了万丈深渊,但这次她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她知道,这是梦,只是梦,她还好好躺在床上歇息呢。但下一秒,扶玉再也无法冷静了,因为她的眼睛往身下的深渊一探,发现下面聚集了成百上千只嗷嗷待哺的野狼,这些狼发出一阵阵仰天长啸的“嗷呜——”声后,纷纷纵身向上眺跃,目的是不断向下坠落的扶玉,她分明成了狼的猎物。扶玉心一凛,她的袖口被咬住了,怎么办?野狼蛮狠地撕咬她的衣衫,这感觉真实的让扶玉不敢相信自己置身在梦境之中,这场景竟比真切还要真。感觉到手臂一痛,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意翻涌而上,扶玉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被这些野狼分块而食了,她身上的鲜血如流水一般曰曰不断涌现出来,扶玉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她觉得自己真的就要这么沉沉睡去,再也无法醒转了。这时,那道温柔的声音而熟悉的女人声又一次递进扶玉心里,那语调凄厉而苦楚,如杜鹃啼血般反反复复,“子慎,你混蛋。”子慎,子慎,子慎……扶玉心中无限碾转,这个名字分明见过,分明听过。子慎,子慎,子慎……萧邺站在床头,听着扶玉一遍遍细嚼慢念一个颇像男人的名字,目光沉沉,一双黑眸深的如夜晚里的星空一样见不到底。桃红自然也听到了那个叫做“子慎”的名字,她做事原本就是小心翼翼,在不小心看到萧邺那透着火气的眸子后,那双为扶玉擦拭额间细汗的手忍不住慢了下来。直到何太医来了以后,桃红停止为扶玉擦汗,这才从萧邺的视线中离开,桃红大松一口气。为扶玉请脉后,何太医沉吟片刻,摸了摸白花花的长须状似思索的模样,而后走到紫檀方桌那取笔墨写药方子。何太医将方子交给桃红,并且嘱咐道:“每日三次,饭后半次时辰后便要喝下,如此喝上半个月,也就痊愈了。”这句话也是说给屋中的萧邺听得的。于是,桃红接过这张写满潦草字迹的方子后,匆匆忙忙地走了。原本隔着帷帐,何太医是看不到扶玉的面容的,但方才萧邺掀起帐幔进去看那人时,何太医好巧不巧抬起眼,一眼瞧见了闭目沉睡的扶玉,他一时大为震撼,那人不是死了很多年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平阳侯府?何太医是太医局里医术最了得的那位,素日和平阳侯府私交甚好,见到这张让他心神不宁的面容后,已过花甲之年的老人家一脸笑容,憨厚可掬地问向萧邺,“世子,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头?今年年岁几何?”“何太医问这个作何?”萧邺的疑心向来深重,见何太医这个老油条带着一脸目的打探扶玉,他自是小心万分。“世子不必如此防备我,我一个小小的太医能有什么泼天的阴谋,只不过是见这姑娘和一个故人颇有几分相似,故而问上一问,并无其他意思。”见何太医如此开诚布公,萧邺也不好什么都不说,他回答道:“很小的时候就被家人卖了换取银两,所以她不记得家原来具体在何处,不过,大致就是在扬州城之中。至于年岁,刚过及笄。”何太医一边听一边点头。瞧了眼轻轻飘动地帷帐后的那人,何太医的视线回到了萧邺身上:“我观这姑娘的脉息,缓缓沉沉很是虚弱漂浮,若是想要颐养天年,趁现在尚且年轻,补一补身子,还是能够活地长久些的,不然的话,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了。至于姑娘的风寒,说大病也不算大,说小病也不算小,按我那药方子日日喝够小半个月,养一养,自然也就好了,只是期间切忌有大幅度的激烈运动就是。”何太医说的隐晦,但萧邺明白,这人说的是要减少房事。萧邺听得认真,也都记在了心里头,但他仍旧觉得这何太医今日颇有些不对劲,只是现在抓不到那点不对劲在何处。一路将何太医送到问辞阁门口时,这个老头忽然对萧邺低语,语重心长道:“世子若是对那姑娘有些意思,切莫让陛下见到姑娘的面容,否则会酿成大祸。”任凭萧邺是个多么聪明的心思玲珑之辈,此番听到这虎头虎尾的几句话也摸不着头脑。萧邺不解,他沉着眉,询问道:“何太医此话何意?扶玉自小在扬州城长大,此番随了我,才离开那地。她不曾与陛下有过一丝联系,为何要小心陛下?”何太医此时却是不再肯多言一句,他故作玄虚地对萧邺道:“老朽不敢再多言,世子若是想知道,可以去问一问你的父亲平阳侯,他了解的比我深多了。”言罢,何太医跨出了问辞阁门口,年老的医者站在石阶上朝萧邺作辑,道:“世子莫送了。”*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