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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5章 主少国疑(1 / 1)

走在殿外的广场上,几位重臣不由回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少府、少府慢行。”缓步移向宫门处的人群中,张苍稍加快些脚步,追上了仍有些恍惚的少府田叔。“敢问少府:敖仓之米粮,如今确已在长安否?”听闻张苍的询问声,其余众臣亦不由自主的靠了过来,竖起耳朵,等候田叔的回答。缓过神来,田叔对张苍稍一拜:“敖仓之粮,自八月上旬已开始起运,强弩都尉除尚未班师之萧关材官校尉部,其余众者,皆随之。”“及至睢阳大军之运粮民夫,亦在此列。”“如今已抵长安之粮,便有四百万石之巨;睢阳、荥阳大军,以敖仓之存粮,得军粮五十万石。”说着,田叔又打了个寒战:“其余二百五十万石,亦于运途;敖仓之粮,当大抵已入函谷···”闻言,张苍终是长出一口气,语气也轻松起来。“如此,荥阳-敖仓一线,确如陛下所言,当无忧矣!”“哼!无忧?”张苍话音刚落,一旁的审食其便轻声一斥,满面怒容:“大战在即,诸侯不稳,陛下竟不与吾等老臣商议,便开敖仓之粮!”“敖仓者,太祖高皇帝早有定论:乃负吾汉家江山社稷之重!”“陛下开敖仓也便罢了,诸位皆朝中重臣,非但未于廷议时出言相阻,竟还于此大言不惭‘关东无忧’?”言罢,审食其拂袖一斥:“依老夫之间,何止无忧,只怕关中及至江山社稷,危矣!!!”见审食其突入起来的暴怒,众人稍一滞,便见郦寄稍出身。“左相。”一声招呼之后,郦寄似是并未发觉审食其面上惊诧般,又对周围众人拱手一拜。“一岁以降,陛下于妄臣之争,朝堂皆知矣。”“便是陛下未经廷议,便密令楚王、车骑将军调军,亦为时局所致;陛下亦已谢吾等。”说着,郦寄回身,向审食其一拜,温声道:“左相国之柱石,当知晓个中厉害,不必因此太过挂怀。”见审食其愤然侧过身,田叔也稍站出身来:“丞相,敖仓之粮,确陈藏已久;若不替之,数百万石粮米徒损于仓,吾等亦担待不起啊···”“且夫敖仓之粮入关,可使齐贼无从祸乱天下;知敖仓已无米粮,贼当勿举兵攻荥阳,此于江山社稷,当有大利。”“及至丰沛,贼之所图者,不过划江而治于关东,疑惑行以叛逆夺大位矣;齐王刘氏宗亲,唯免天下骂名,亦或勿敢惊扰高皇帝龙兴之所。”言罢,田叔也同样一拜:“陛下所谋虽略有瑕,然须知陛下今年不过十五,于军阵之事能有如此知解,已然不易。”“还望丞相以江山社稷计,暂息雷霆怒火,助鄙人行主爵都尉之策于关中,以报效太祖高皇帝之恩德啊?”听着田叔一句句劝说之语出口,审食其的面色愈发扭曲,终是一拂袖,在众人面前露出一个傲娇的侧脸。“陛下未冠而临朝亲政,有如此乱命而卿公不足,此大谬矣!”言罢,审食其便气冲冲转过身,向着东宫门的方向而去。“吾汉家以孝治天下,廷议过后,当至长乐以问太后安;老夫不敢乱国策,此便去也。”审食其远去的背影,随着一句阴阳怪气的‘忠告’,逐渐消失在了众人眼中。不过片刻,人群中又走出一道人影,略带些歉意的一拱手,便快步追随审食其而去。“太···”‘仆’字还未出口,田叔便发觉手臂上,传来一道不小的力道。侧目望去,就见张苍紧攥着自己的手臂,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一旁,刘不疑颇有些忧虑的来到郦寄身旁:“辟阳侯迁丞相一事已有定论,中尉何以再呼‘左相’之称,徒生事端?”却见郦寄郑重的摇了摇头,将目光撒向了张苍身上。“北平侯以为,辟阳侯所羞恼者,真乃吾‘左相’之称邪?”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驻足远眺,望向陈濞、审食其所去方向的张苍。只见张苍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对众人拱手一拜:“今日陛下召见吾等,乃议睢阳战事,本非廷议。”“然左相以孝之名,欲往长乐朝太后;老夫之见,吾等亦当至长乐为好。”言罢,张苍缓缓直起身,语调中带上了些许忧虑。“若不然,只怕是落人口实,以劾吾等枉顾孝道,坐实吾等‘不谏天子’之名···”张苍话一出口,再结合离去的陈濞和审食其,以及这段时间的留言,众人纷纷明白过来。——审食其在意的,根本不是刘弘调敖仓之粮,也并非是此事没经自己之手!审食其这突如其来的怒意,只怕是来源于宫中传出的那则讯息···“唉···”“区区内史之位,竟使堂堂相宰大动肝火,不惜以天子年幼之名,欲谗言以误太后···”“也不知吾汉家朝堂之争,何时能尽啊···”暗自悲叹着,张苍正要带领众人前往东宫门,就见一侍郎快步前来,对众人拱手一拜。“陛下口谕:御史大夫、少府二公暂留,于清凉殿后殿陛见。”※※※※※※※※※※※※※※※※※※※※坐在后殿外的一座凉亭内,刘弘将手中绢书放回矮几之上,手指规律的叩击着案几,似是在思虑什么。不片刻,张苍和田叔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凉亭之外。“陛下。”见二人前来,刘弘稍稍坐正了些,面色却远比方才军议时随意。“且安坐。”待二人跪坐于筵席之上,刘弘稍一挥手,示意王忠将几上绢书送过去。“代王启程入关之时,朕曾令卫尉丞秦牧远赴代北,以替代王南下所留之边墙空缺。”“上旬,代北来报:故韩王部遣使南下,以此疏呈于秦牧之手。”刘弘话音刚落,正观览着绢书的张苍面色顿时一紧,片刻前尚还随行的面庞,顿时染上庄严之色。“陛下,韩王部欲南归汉室,此时于吾汉家大有裨益!”言罢,张苍便正身危坐,将手中绢书递于身旁的田叔。“自太祖高皇帝御驾亲征,却陷白登之围始,吾汉家便久受战马、牧畜奇缺之苦!”“先孝惠皇帝之时,狄酋冒顿更以国书辱吕太后者甚矣;然吾汉家之军多以材官、战车以充之,于匈奴战,多陷于困顿。”“韩王部之降匈奴者,亦乃白登之时;今已数十载,其部众当多熟牧术,得韩王部,吾汉家当可有蓄养马匹牧畜,以建骑军矣!”将个中利害一一道明,张苍庄严一拜:“臣恳请陛下,准韩王部南归之请,以全无汉家骑卒之短!”一旁的田叔也大致看过绢书内容,亦一拜:“臣附议。”见二人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刘弘淡笑着摇了摇头,语带调侃道:“朕尤未至如此,北平侯倒甚是急切啊。”调侃之语,却并未使凉亭的气氛复归随和,张苍仍旧是那副严肃的模样:“事关吾汉家军国大事,亦关乎太祖高皇帝白登之耻、狄酋书绝悖逆之辱;臣不敢轻之!”见此,刘弘也只好面容一肃,拱手一拜:“太祖高皇帝白登之围、吕太后遭书绝悖逆之耻,朕亦不敢忘!”“吾汉家骑军之缺,朕亦日思夜寐,以寻解困之法。”说着,刘弘话头一转,眉头稍稍皱起:“韩王南归,欲吾汉家自是利者甚;然个中之事,尚需缓议。”见刘弘如此反应,张苍也稍微冷静下来,沉吟片刻,便道:“可是韩王有何条件?”只见刘弘苦笑着点了点头:“韩王虽言欲归汉,然其所求者,朕颇为迟疑啊。”“韩王言:韩王部久居草原,唯善畜牧之道;若入墙以事农,恐力有未遂。”“故韩王意,以韩王部驻于北墙之左近,勿事农耕,而复行畜牧之业。”说着,刘弘不着痕迹的轻喃一声:“且今汉室已绝异姓而王者;韩王当作何处置,亦为朕之所虑···”听刘弘说韩王打算继续率部放牧时,张苍正打算开口;待等听到刘弘那声呢喃,不由止住话头,暗自筹谋起来。刘弘虽然没有说太明白,但张苍自是明白了刘弘话中深意。——韩王,只怕是提了‘回到汉室仍为韩王’的要求!光此一事,就足以让张苍暂时压制‘迎回韩王’的冲动,转而去考虑解决之法了。自高皇帝刘邦在晚年扫灭燕王臧荼、楚王韩信、淮南王黥布,罢黜赵王张敖以来,汉家就已经在异姓诸侯的问题上达成了共识:非刘氏,不得王!如今整个汉室,也就只长沙王吴臣一系,是异姓而王者。就这,还是因为长沙的地理位置,防备百越的职能,以及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历史遗留问题的缘故。而如今居于匈奴幕北草原的韩王部,正是白登之围时,被刘邦御驾亲征以镇压的韩王韩信的后代。如今的匈奴韩王,更是曾经的‘汉韩王世子’。这样的背景下,韩王部回归汉室,绝无继续以‘韩王部’存在的可能!——不出意外的话,汉室,不可能再有‘韩王’这么一号人物了。除此之外,为了保证韩王部此次南归是真的归附,而不是以归附之名,行间作之事,韩王部非但不能被安置在长城之外,还要潜入长城以南千里以上,离长城边墙越远越好。而内迁韩王部后,为了保证韩王部不会作乱于内陆,又需要将其打散···林林总总算下来,汉家‘绝不退让’的原则,就与韩王的要求有三处分歧不可调和。如果不解决好这几庄分歧,那韩王部南归汉室之事,很有可能会胎死腹中。想清楚这些,张苍的情绪便淡定了下来。“依陛下之见,此时该当何如?”闻言,刘弘亦是郑重其事道:“韩王之所请,虽略有失当之处,然并非无以言商。”“韩王之随从部众,自不可安之于边墙,当遣散至各郡县,以落户为农。”“及至韩王所言之‘久未事弄’事,亦不必当真——韩王降胡不过十数载,言其部众已忘农事,不足信也。”言罢,刘弘托起茶碗稍润润喉,继续道:“至韩王,亦可侯之;今吾汉家无有异姓而王者,此事当可为韩王言说。”“倘韩王不足,则可以韩王诸仲季皆为侯,以安韩王之心。”将心中的看法一并道出,刘弘终于提出了自己的迟疑:“朕所忧虑者,首当为太祖皇帝夕日之誓言!”“朕祖高皇帝白马誓盟者曾言:非刘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除韩王之王号,自因此故;然韩王于国朝武功,冒然侯之,朕恐有违高皇帝遗指···”言罢,刘弘做出一个纠结的表情,烦躁的结果王忠取回的绢书,继续观览起来。见刘弘这般模样,张苍暗中畅笑一声,表面上却做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若陛下所虑者,唯太祖高皇帝之遗训,臣以为,此事或易也。”见刘弘果真做出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张苍便将自己的看法一一道出。“太祖高皇帝白马誓盟者,非刘氏而亡,自是国策,无从擅动;若韩王欲归故土,则其王号定当除之,此事勿容异议。”刘弘点点头,就闻张苍继而道:“然非功勿侯者,臣以为,却非无有武勋,便全然不得为侯。”言罢,张苍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刘弘地表情,见刘弘没有不快之色后,方才放下心中疑虑。“夕者,萧相国受太祖高皇帝之命,以铸长安四墙,及未央、长乐两宫。”“待诸事毕,未央宫督造阳城延,便以铸未央之功,而得吕太后以梧侯之爵所赏。”“梧侯之功,并非于军伍,亦为凭武勋;然梧侯仍以功得侯。”“此何也?”“乃梧侯有功于社稷,有功于宗庙也。”看着张苍面色如常的道出‘高皇帝所说的功劳,并不只是武勋’一说,刘弘暗地里笑开了花!非有功,不得侯——这里的功到底指什么,整个天下的汉人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军功。有敌酋首级为凭,军中监官为证,毋庸置疑的武勋!至于阳城延以督造未央宫的功劳受封梧侯,撇开这是个例不说,其受封的时间背景,也很有意思:恰恰是吕太后遍封吕氏子弟为王侯之前。与其说阳城延得封梧侯,是因为督造未央宫的功劳,倒不如说,是吕后想要遍封吕氏子弟为王侯,而先封朝臣、百官乃至于阳城延这样的匠人,以堵悠悠众口。当是时,张苍就已经是御史大夫了!对于个中内由,张苍了解的程度只怕比刘弘还要深。在这样的前提下,张苍却仍旧以梧侯阳城延为例子,以佐证其‘没有军功也能封侯’的论点···只能说,作为历经秦汉两朝,秦始皇、汉高祖、惠帝,及前、后少帝五位君王的老臣,张苍的政治敏感性,敏锐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阳城延得封梧侯,自然是吕后为了遍封诸吕,而刻意破坏‘非功勿侯’的传统。但现在,刘弘坐稳皇位之后,吕后的正确性和神圣性,就不是历史上那般脆弱了···历史上的吕后遍封诸吕,那是‘滥用权力以谋私利’,那是祸患国家!现在?在刘弘坐稳皇位的前提下,吕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能得出‘为江山社稷计’的动机!所以,张苍说的没错:阳城延能因为督造未央宫的功劳得侯,韩颓当,就也能凭借‘率部回归汉室’的功劳,被刘弘封为彻侯。至于刘弘为何要如此大费周折,非要张苍亲口说出此事,就是吕后和刘弘之间的尴尬关系了。作为孙子,刘弘出于孝道,天然的需要回护吕后的生前身后名;但作为封建时代无所不能的皇帝,刘弘又不能太过明显、太过刻意的去为吕后洗白,往吕后脸上贴金。而吕后遍封诛吕为王侯一事,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洗清的污点。在与此事相关的问题中,刘弘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发表看法。若不然,刘弘为吕后说好话,就会有凭借君权‘篡史’的嫌疑;说吕后坏话,更将直接背负‘不孝’的骂名。偏偏‘非功勿侯’的传统,刘弘又不想打破;但要想让韩颓当如历史上那般回归汉室,就需要临时‘破例’一次,让韩颓当兄弟无功而得侯···错综复杂的关系,使得刘弘只能寄希望于此事,由臣子提出,自己再顺势‘纳谏’。就如张苍此时提出梧侯的例子,刘弘就可以顺势封韩颓当兄弟为侯;这样,即可为吕后遍封诸吕一事稍作洗白,也可以不破坏‘非功勿侯’的传统。待将来,再出现没有军功的乐色想要得封侯爵之时,刘弘就可以桌子一拍:太祖高皇帝白马誓盟,非有功不得侯!什么?弓高侯无功得侯?奥~那是御史大夫相劝于朕,朕又年幼,方行差就错;然诏命已下,为君者岂能朝令夕改?嗯,随时准备甩锅这项技能,刘弘掌握的越来越熟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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