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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1 / 1)

……古丽尔的案子查下来,牵涉到的范围有些大。怡春院的背景,竟然是长安城中早就不问政事的老亲王,景宗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殷王杨修贤,也就是杨昪的皇叔。原本没人觉得这是大事。青楼嘛,这种暗地里的龌龊事还少吗?只要不坑害到他们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自己身上,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殷王皇亲贵胄,坏事又不是他直接做的,估计也就罚个俸,禁个足完事。最坏最坏的结果,可能就是贬为郡王,赶出长安。但谁也没想到,太后直接下了杀令,理由是此次牵涉到异族公主,事关重大。倒没有株连。殷王府中的人,上至世子郡主,下至仆婢,不论男女,只要与案子没关系的,就一点事都没有,但沾上关系的,就按照程度高低挨个判罚,最严重的和殷王一起上了断头台,最轻的也得受个几年的牢狱之灾。判决一出来,立时有与殷王交好的皇亲跑去杨昪那里哭诉:“秦王殿下,太后娘娘这是要拿宗亲们开刀了啊。”杨昪静静地等着他哭完。然后才抬眼,冷淡道:“卷宗本王都看过了,没有问题。”来人一噎,是没问题,都在量刑范围之内,可这还是选了最严重的罚呀!这怎么就合理了呢?被王府长史请出去的时候,来人还一脸懵然,忍不住嘀咕:“秦王这是被太后下了降头吧?”两人的传言已经愈演愈烈了,但朝中众人,要么是太后的亲信,要么向秦王靠拢,因此也没什么人站出来指责这一点。倒是有个不怕死的言官上书说了这件事,却被太后一笑置之,连回应都没有。冰雪消融,柳枝吐出嫩芽,又转眼到了五月盛夏,殷王及其党羽上断头台的日子。郑嘉禾与杨昪乘坐了一辆马车,停到离西市菜口不远的路边,稍稍掀开车帘一角,往行刑的高台上看去。刑场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最先受刑的是殷王的那些亲信仆役、下属,最后才是殷王。当殷王的头颅咕噜噜滚到地上的时候,围观的百姓们都鼓起掌叫好。其中有一女子的声音格外响亮。她戴着一个帷帽,轻纱覆面,看不清脸,但声音清晰道:“该杀!若没有他在背后,怡春院岂敢做下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身边众人纷纷附和。没有人能看得出女子的相貌。但郑嘉禾就是从她的身形与声音中,分辨了出来。“阿娘。”她轻轻张口,望着那女子,呢喃出声。第42章 芥蒂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随着殷王人头落地, 行刑结束,百姓们便都吵嚷着陆续散去。邵煜张望了一下四周,对身边带着帷帽的女子道:“先生, 咱们也走吧。”郑嫣点了点头:“走吧。”刚转过身,没走几步, 就被另一个女子挡住了路。郑嫣抬首望去,面纱下的瞳孔猛然一缩。……四人寻了一个茶馆,到二楼的包厢就坐。包厢分内外两间,郑嘉禾与郑嫣坐在里面,杨昪与邵煜坐在外面。杨昪对这个由华阳县主带回来的少年不感兴趣, 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邵煜倒是忍不住一直打量他,直把杨昪看得有些不耐, 转目扫向他, 邵煜才猛然一个激灵,尬笑了一下,打招呼道:“听说, 听说你是秦王欸……”杨昪收回目光, 平淡地嗯了一声。邵煜讪讪。包厢里间, 郑嘉禾与郑嫣相对而坐。摘下帷帽的郑嫣, 头发梳成了高马尾,几缕刘海散乱地分布在额前, 看起来利落干脆。明明是过了四十的人,却年轻得不像话, 与郑嘉禾坐在一起,不像母女,倒像是姐妹。郑嘉禾望着这个与她有着六七分相似的面孔, 稍抬了抬下巴,执起水壶分别倒了两杯茶水,端起其中一杯递给郑嫣。“这家店的招牌,你以前最爱喝的。”郑嘉禾语调倒是无比平静,仿佛与眼前这人从未分开过,还熟稔地跟之前一样。郑嫣接过杯盏,看着她微挑了眉梢,唇角翘起:“不问问我为什么回来?”“问这个做什么?”郑嘉禾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反正这天下之大,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整个大魏都几乎被你走遍了,一时心血来潮再回长安看看,很奇怪吗?”郑嫣唇角笑意更深,她把杯盏放下,看向郑嘉禾搭在案几上的指尖:“那你不想我么?”郑嘉禾指尖微动,她扫对面的人一眼,轻皱了眉头:“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事要做,我想你做什么?”郑嫣听她这般回答,不由轻叹了口气。“我是听说你那父亲回到长安了,我才回来的。”郑嫣望着她说,“回来正好碰到菜口在行刑,就带着我那学生去看了一眼。接下来我就打算回家了,哪怕不是碰上你,最迟今晚,你也会知道我回来的消息的。”郑嘉禾面无波动,冷淡地“哦”了一声。郑嫣继续道:“我这次回来,最迟两年之内,我都不走了。”郑嘉禾这才有了一丝惊讶,抬目看向对方。郑嫣站起身,绕过案几走到郑嘉禾的那一边,挨着她坐了下来。郑嫣道:“我从信中得知你爹带着他那个儿子回到长安,你还好吃好喝、豪宅美婢的供着,可把我气得不轻。”郑嘉禾:“……没有美婢。”只有两个负责监视的杂役而已。郑嫣轻哼一声:“不过我转念一想,到底是你爹。你就算跟他不亲,也不能过于苛待落人口舌去。但我到底怕你被他花言巧语迷惑了眼,一时心软,再对他予取予求……我紧赶慢赶,终于安顿好我在青县那边的事,今日回来了。”郑嘉禾悠悠道了句:“看来我那爹也不是毫无用处。”郑嫣一愣,侧目看着郑嘉禾,猛然反应过来:“你故意的?”郑嘉禾转过头,与郑嫣双目对视,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郑嫣笑了起来:“好哇!还说你不想我!”郑嘉禾自顾端起杯盏,慢吞吞地品茶。她这个娘一直都是爱憎分明、行动果断的性子。郑嫣饱读诗书,从小的梦想就是行遍天下万里路,就算没有和离的事,她也迟早会离开长安。郑嘉禾、郑源、小舅,他们一家都留不住她。因此即使与郑嫣通过书信联系了这么多年,郑嘉禾也从不曾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想念,或者说是责怪。有什么用呢?让郑嫣知道她的女儿是如何的想念她,在宫中过得有多惨,然后让她愧疚、让她自责,由此再跑回长安,跟他们一家人一样困在这座看起来金碧辉煌的城里,放弃自己游历天下的梦?郑嘉禾还是希望她的阿娘能好的。而她长大了,一切困难都可以自己解决。郑嫣注视着这个多年未见,不管是性情还是相貌都变化极大的女儿,放柔了声调:“嘉嘉,阿娘很想你。”她轻轻地抓握住郑嘉禾放在膝上的手,另一手摸了摸郑嘉禾的头发:“但我也很愧对你。当年郑家遭难,你们都没告诉我,等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先帝已经驾崩了。我那时候就想回来了,可我那会儿刚在青县教书没多久,带的几个学生就要乡试了,实在走不开。”郑嘉禾问:“外面那个就是你的学生吗?”郑嫣却摇了摇头:“他是我在回长安的路上碰见的。”郑嘉禾疑惑地皱起眉头:“可他叫你’先生’。”郑嫣弯起眉眼:“没错呀,我们聊得很开心,我见他才学广博,又与我志趣相投,就收了他做学生。”郑嘉禾又问:“你是以女子身份教书的吗?”这次轮到郑嫣诧异了:“你以为青县那种小地方,也会有长安这样开放包容吗?女子行走世间太过艰难,我这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是扮做男子的。”郑嘉禾“哦”了一声,沉默下来。长安再开放,她也挺艰难的。郑嫣道:“我这次带他来长安,也是想把他送进国子监读书。他要参加今年的秋闱了,我觉得他肯定没问题。”郑嘉禾嗯了声,不说话。她对母亲带来的学生不感兴趣,她不想知道母亲有多照顾她的学生,而这么多年不回来看自己的亲女儿。至于进国子监的事,还用跟她说吗?只要郑嫣自己恢复身份,堂堂华阳县主,往国子监送个人还不容易?母女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慢慢地把一壶热茶也喝完了。郑嫣端着杯子,垂目打量着杯壁上的花纹,一时感叹:“这么多年过去,这家店还真是一点都没变。”郑嘉禾问她:“接下来你回哪儿?”郑嫣想了想道:“回郑府吧,我得看看你阿公了。”郑嘉禾弯起唇角:“阿公才是最想你的。”郑源刀子嘴豆腐心,最开始郑嫣离京时,就属他气得最狠、骂得最重,后来,也是他天天念叨着,这女儿心太野了,一点都不想回来。郑嫣寄回来的每一封信,郑源都小心保管着,藏在书房的暗格里,除了郑嘉禾去的时候,谁也不让碰。母女俩相携出了内室,正看到外面两人各坐一处,都默不作声,听见开门声,才转过头,朝她们看了过来。郑嫣一顿,又拽着郑嘉禾的手,退回了内室。房门再次关上,郑嘉禾看着神情严肃的母亲,不由微怔:“阿娘?”只听郑嫣问道:“忘了问,你与秦王是怎么回事?”郑嫣刚回长安,还没来得及听到那些流言蜚语。郑嘉禾道:“我与他一同来观刑。”郑嫣:“不是问这个!”郑嘉禾敏感地察觉到郑嫣似乎不太满意,情绪也有些波动,于是问:“阿娘是觉得我不该与当朝亲王相交过密?”郑嘉禾话音刚落,郑嫣还未回答,耳边就传来轻微响声。原来他们站在门口说话,声音又未刻意压低,虽隔了一层薄薄的门,大约也是被外面听到了。郑嫣皱了皱眉,松开了郑嘉禾的手,一把拉开房门。杨昪站在那里,直接向郑嘉禾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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