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菜是自家庄子每天清晨从乡下送过来的，所以都很新鲜，洛文柠将虾去头去虾线剥出来，用料酒及葱姜腌制起来去腥。新鲜的牛里脊切了一大块下来，再用刀逆着牛肉的纹理切成大薄片，也要用料酒生姜和酱油腌制。至于青笋、芹菜，洛文柠都是挑最嫩的部分用，咸蛋黄也要出来捣碎。沈老夫人小厨房里的厨娘阿桂和帮厨小月，在门口探着脑袋往里瞧，见洛文柠往外看，赶忙把脑袋缩了下去。一般的厨子在做饭的时候，不想让别的人特别是别的厨子在旁边的，以免偷师，但洛文柠却无所谓，她并不怕有人偷师，她会的东西太多了，正好她想有人来帮忙呢，于是她走了出去笑着对两人说道：“阿桂婶，小月嫂子，能进来帮帮我吗？”阿桂和小月对视一下，赶紧点点头，跟着洛文柠走了进来。有了两个专业的帮忙，比蓝玉可强多了，虽然蓝玉能干，但厨房里的事情她从来没做过，到底是帮不上什么大忙。等到差不多该用午餐的时候，小火炖的鸡汤火候也够了。阿桂和小月帮着所有的菜都备好，洛文柠准备开始炒菜了。鸡蛋液里放入腌制好的虾仁，上蒸笼开始蒸，另一个火灶也烧起旺火，由清淡的菜开始烧起。起油锅，下捣碎的咸蛋黄入锅炒出香味和黄油，再把嫩豆腐用刀划成小块下锅，小心地滑动大锅。小月负责烧着火，阿桂在旁边仔细地看着，嫩白的豆腐逐渐被金黄色包裹，并且还是跟刚下进锅时那样的成块不散，心里对这个新来的小厨娘多了几分敬佩，这小小的年纪，厨艺如此娴熟，实在难得。眼见火候到了，洛文柠快速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起锅装盘，一道咸蛋黄烧豆腐便做好了。第三道菜要做的是上汤娃娃菜，这道菜虽然主料只是大白菜，但它的辅料却是了不得，火腿、皮蛋、鸡汤，其实若是在现代，洛文柠还会加点方腿，但没有的话也不影响口味。洛文柠先将蒜片下油锅炒香，然后加入火腿丁、皮蛋丁爆出香味，再加入事先熬好的鸡汤煮开，把焯过水的白菜心放进去，煮一会加些盐便可以出锅了，装上盘后再点缀几颗枸杞在上面。最后一道大菜便是水煮牛肉，青笋已经切片，芹菜切成段，都已焯水铺在盆子的下方。洛文柠重新起油锅，等油温差不多了，将备好的葱姜蒜末倒入热油中，高温油遇上这几种配料，呲地一声，香味瞬间爆发开来，洛文柠马上加入自制豆瓣酱，锅中的香味顿时更丰富起来。阿桂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她的嗅觉已经完全被这个香味吸引，只不过见洛文柠专注地做着菜，不好意思问她这红红油油的是什么东西。洛文柠快速地翻炒着锅中的配料，等到香味完全散发开来，她加入事先烧好的开水，等着水煮沸。趁着这个空档，阿桂赶紧请教这个红油的酱是什么，洛文柠给她简单解释了一下，并且说如果今天沈老夫人爱吃，她明天再带一罐过来，让阿桂可以作为调料放入菜中。阿桂两眼放光地连连点头，这小姑娘明明脾气性子都很好，大厨房那个胡嫂子和小云却老是议论这姑娘的是非，太过分了。说话间，锅里的水已经煮沸，这时洛文柠却让小月将火调小，等到锅中的水不再沸腾，洛文柠才将牛肉一片一片地下入锅中。见阿桂有些疑惑，洛文柠大方地介绍，这是因为牛肉片很容易烫熟，而下锅的时间有先后，把火调小再下是为了让牛肉受热均匀，不会有先下的煮老了而后下的却没熟的情况。阿桂恍然，越发崇拜洛文柠，小小年纪懂得却是这么多。牛肉全部下锅后，火调旺，没过多久便重新沸腾起来，洛文柠见时机差不多，直接把锅端了起来，将里面的牛肉连带汤水直接倒入铺好配菜的大盆中。就在阿桂以为这道菜结束了的时候，洛文柠又起了油锅，并将事先备好的蒜末、花椒、干辣椒段铺在那道水煮牛肉上，等油锅冒烟了，才将锅里的热油泼在水煮牛肉上面，热油将蒜末花椒干辣椒浇了一遍，发出呲啦的响声，随即而来的又是一阵不同的香味，让厨房里帮忙的几人，忍不住口水咽了又烟，看得到闻得到却吃不到，这简直太煎熬了。随着洛文柠的一声“搞定”！一道鲜香麻辣颜色红亮的水煮牛肉才算完成。第28章 鸡汤米粉、炸鲜奶阿桂、小月和蓝玉围了上来，实在是这道菜太诱人了，刚刚洛文柠做的几道清淡的菜，虽然色香味也俱全，但论起激发人的胃口来讲，水煮牛肉当仁不让。“阿柠，好香啊，我才到祖母的院门口，就闻到香味了。”沈锦书这时候也带着方巧棋过来了，她一进院子便大声说道。洛文柠忙走出来，以防沈锦书又跑进小厨房，这里可不比她自己的听雨苑，管事嬷嬷两只眼睛盯着呢。“沈五小姐，你来得正好，我已经做好了，一会蓝玉她们就能端进暖阁了，你先进去稍等一下便好。”洛文柠说道。沈锦书听着已经做好了，也就不往小厨房闯了，拉着方巧棋便直奔暖阁而去，阿眉捧了个食盒，也急急地跟在后头。不知道方大小姐做的是什么菜，洛文柠有一丝丝好奇。凌正煜早就到了沈老夫人这里，因为昨天下午老夫人偷偷地告诉他，今天有好吃的，让他早些过来。他来的时候，小厨房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他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忽然觉得这一方小天地的烟火气息，其实也挺好的。今天早上刚收到母亲的来信，说侯府里一切都好，让他安心在外祖家休养，可他怎么能安心，侯府中除了他，已无成年男丁，祖母的忘症时好时坏，全靠母亲和两位嫂嫂在家支撑着，只是现在他回不去。凌武见少主似在出神，也没惊扰他，这些天少主睡眠太少了，每天天还未亮便起身在院子里练剑。不过，少主也没站多久，就被管事嬷嬷请进去了，说是外头风大，暖阁里暖和，呵，京都跟北边的战场上比，可是暖和多了的，这点小风还能吹得着少主嘛！“煜哥哥，你这么早就来啦！”沈锦书进了暖阁，看到又在看书的凌正煜说道。“煜哥哥。”方巧棋一见凌正煜，脸便有些红，羞怯怯地喊道。凌正煜对着两人的方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洛文柠带着蓝玉，把小厨房刚做好的菜，端了进来。沈锦书立马往桌上一坐，早早地上了桌，凌正煜见状放下书本，也扶着沈老夫人过来上桌。方巧棋连忙让阿眉把食盒里的菜取出来，洛文柠看了一眼，是一道鲫鱼萝卜丝汤，只不过汤色过清，这方大小姐是怎么做到的，一般烧出来的鲫鱼汤必定是奶白色的呀。难道她没有用油炸过？洛文柠不由地看了方巧棋两眼，方大小姐却是眉角都含着笑地说道：“煜哥哥，昨天听你说喜欢吃淡口味的，我今天特意做了道清淡的汤，你尝尝看好吃吗？”凌正煜的眼神却是盯在了水煮牛肉上，颜色红亮香味扑鼻，看着就好想吃啊。沈老夫人见凌正煜没理方巧棋，解围地笑道：“呵呵呵，这汤看上去不错，给我老婆子先喝一碗，方丫头不会介意吧。”方巧棋忙笑道：“老夫人你说的哪里话，当然不介意，我来给您盛。”沈锦书一把接过方巧棋盛好汤的碗，对沈老夫人说道：“祖母，我先试试。”沈老夫人点点头，虽然这汤没有想象中的香味，但看着也还干净，而且方巧棋说口味淡，就算不好吃也比白开水好一点吧，就当喝水了，所以她才会想着尝尝，毕竟方巧棋也是大小姐，昨天已经让她很没面子了，今天给她一点面子。沈锦书一脸纠结，她是不敢让老夫人先尝的，万一尝出点什么幺蛾子来，那可不得了。看着方巧棋期盼的眼神，沈锦书眼睛一闭，用勺子舀了一点点汤往嘴里送去，这汤勺刚入嘴，沈锦书不由地恶心起来，一股腥味扑鼻而来。沈锦书忙将汤勺拿出来，方巧棋在一旁问道：“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咸不咸？”“咸倒是不咸，就是，就是……”没等沈锦书形容出来，方巧棋已经舀了一勺汤喝了下去。“噗”的一声，方巧棋刚入嘴的汤，就被吐了出来。“这，这汤怎么又苦又腥啊！”方巧棋苦着脸说道，示意阿眉赶紧端茶水过来漱口。洛文柠一听暗想，果然，她肯定没有事先用油煎过，直接下锅煮可不就是会腥吗，至于苦，有可能是苦胆弄破了。沈锦书叹了口气，安慰地说道：“表姐，算了，我们吃别的菜，阿眉，把这个鱼汤端下去。”沈老夫人见状，偷偷拍了拍胸口，好险，锦书替自己尝了，看来以后这方丫头做的东西，一口都不能吃的。方巧棋郁闷至极，又难堪至极，偷偷拿眼瞟凌正煜，却发现人家根本没注意她，眼神只在桌上的菜上面。凌正煜忍受着扑鼻的香味，教养使得他紧紧握拳，免得一冲动就拿起筷子吃起来。“好了好了，方丫头没事的，你的心意我和你煜哥哥都领了，咱们吃饭。”沈老夫人也忍不了了，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摆在眼前，还不赶紧吃起来。虽然方巧棋郁闷又难堪，但好歹这是在沈家，又是沈老夫人和凌正煜的面前，她自然要体现她淑女的一面，只能尴尬地笑道：“嗯，好的。”“阿柠，你也过来坐，我们一起吃。”沈老夫人笑着对洛文柠招手。一听此话，洛文柠诧异地抬头看过去，沈锦书听了老祖母的话，喜笑颜开地对她也招了招手，凌正煜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下意识地挪了挪凳子，想给她让个位置出来。唯独方巧棋脸色越发难看了，她忍不住开口道：“老夫人，她只是个下人，跟我们一起吃饭不太妥吧。”沈老夫人瞅了方巧棋一眼，淡淡地说道：“阿柠不是沈府的下人，她是沈府请来的，而且她父亲也曾是你姑父的座上客，跟我还同桌用过餐。”“可是……”没等方巧棋说完，沈锦书赶紧拉住了她，笑着打圆场道：“是呀是呀，我们沈府只能请到阿柠一个月时间，不是谁都能请得到的呢，阿柠快过来。”沈老夫人的管事嬷嬷已经加好了一张凳子在下首，方巧棋不能再说什么了，想摔筷而去，却又舍不得跟凌正煜同桌吃饭的机会，只能默默地握拳，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既然沈老夫人喊自己入座，洛文柠自然地就过去坐了，沈老夫人见洛文柠坐了下来，招呼了一声：“大家快吃吧。”便先动筷子了，她第一筷子居然是伸向那道弥漫着麻辣鲜香的水煮牛肉。洛文柠有些紧张地看着沈老夫人，只见她优雅地将牛肉片送进嘴里，那一刻可以看到她的表情完全放松下来，眼中有着不可思议的光，等她咽下去后，麻辣的口感使得她扒了一口米饭。嘴里的米饭刚咽下，沈老夫人继续又夹了一块牛肉，这回她是混合着米饭一起送进嘴里，微麻微辣的牛肉跟米饭是绝配，嘴唇有些微微发麻，额头有些微微发汗，这两筷子吃的沈老夫人神清气爽。洛文柠见沈老夫人吃的开心，便放了心，无意中看了一眼凌正煜，他也是第一筷子便是冲着水煮牛肉去的，一入嘴凌正煜就感受到丰富的口感，麻辣鲜香是他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词，牛肉很嫩，一口咬下去汁水在口腔中四溅，麻、辣、咸的调料用的刚刚好，这些口味刺激着唇舌，让人欲罢不能。“阿柠，原来你说的水煮牛肉是这样的做法啊，我还以为就白水煮一下牛肉呢，你这个做法真是太好吃了。”沈锦书已经几口牛肉下肚了，她做梦也没想到水煮的牛肉，居然这么好吃。洛文柠笑着点头，从字面上看，确实不是太好吃。沈老夫人的管事嬷嬷看她又要去夹牛肉，忙小声劝说道：“老夫人，这道菜口味太重，怕是吃多了肠胃不消化，您尝尝其他几道菜。”沈老夫人并不是很想听嬷嬷的话，洛文柠忙指着上汤娃娃菜说道：“沈老夫人，您尝尝阿柠做的这道上汤娃娃菜，这是用白菜芯子做的，汤汁是熬了几个时辰的鸡汤。”听到洛文柠介绍的这么诱人，虽然牛肉好吃，但沈老夫人也想尝其他好吃的，所以沈老夫人已经伸向水煮牛肉的筷子停顿了一下，在上汤娃娃菜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白菜芯子。刚刚尝过重口味的牛肉，突然吃到清爽鲜香的白菜芯子，非常的爽口，鲜，好鲜哪！这是沈老夫人的第一感觉，果然是鸡汤烧出来的。第二口，沈老夫人便尝出了除了鸡汤以外的鲜来，她仔细看了看，原来有火腿和皮蛋，没想到皮蛋也能有这种鲜甜的口感。吃了上汤娃娃菜的沈老夫人，把咸蛋黄豆腐、虾仁蒸蛋也挨个尝了一遍，吃下来觉得个个味道都好，这下筷子都不知道往哪下了。而埋头吃牛肉的凌正煜，什么菜也不看了，他只想把这道水煮牛肉吃个饱！以至于洛文柠得出个结论，侯爷爱吃肉！一顿饭，吃的人各有心思，当然大家的心思都在美食上，但方巧棋却是有了别的心思，眼看着煜哥哥这么爱吃小厨娘做的东西，自己做的他看都不看一样，她心中不禁翻起酸味来了。方巧棋没了胃口，对桌上的菜提不起一丝兴趣，不过大家都在埋头苦吃，自然没人理睬她，洛文柠虽然观察着每个人，但对于方大小姐她是忽略的。望着桌上空空如也的盘子，洛文柠有些不可置信，虽说她只做了四个菜，但量大啊，居然全都干完了，当真是佩服！沈锦书抱着圆圆的肚子，满足地叹息：“好饱，太好吃了。”凌正煜虽然吃了大部分的牛肉，但觉得饱腹感正好，并没有撑到，只是麻辣使得他口唇发麻，口腔和胃得到极大的满足。沈老夫人是过年以来吃的最香的一次饭，现正被管事嬷嬷扶着在暖阁走动消食呢。凌正煜吃完休息了一会，便离开了沈老夫人的暖阁，方巧棋也提前告退，本想追出去跟凌正煜说两句话，但却被凌武拦了下来，气得方巧棋把气撒在丫鬟阿眉身上，怪她杀鱼弄破了苦胆，害得整锅鱼汤都废了。阿眉有苦说不出，大小姐的刁蛮任性，她只能认错讨饶，跟着一路都在责骂自己的方巧棋回到了听雨苑。“哎哟，这桂花糕真难吃哦。”“就是，又硬又腻，怪不得五小姐不要吃呢。”方巧棋和阿眉还没进门，两个婆子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方巧棋停下了脚步，阿眉自然是不敢动，小心地瞄了方巧棋几眼，只见她的眼睛都快喷火了，阿眉赶紧低下了头，祈祷不要殃及到自己。“你说老夫人吃了一口，便吐了出来？真遭罪哟。”“可不是嘛，老夫人房里的嬷嬷告诉我的，她亲眼瞧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