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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1 / 1)

因为海上环境特殊,可能是吊桥效应产生的反应。不等山岚想明白,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人说话了——“姐姐,我叫小风。”那少年说。他沉默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小声说:“我看见了。”山岚转头看他,他低垂着头,眉眼垂落,紧握着拳,似乎有些愧疚。她轻声应:“我知道,你躲在柜子里。”那间小小的舱房内,不止有山岚和陈船长,还有一直躲在船上的小风。他亲眼看见那男人脸上恶心的表情,也看到了山岚是怎么抽刀逼退他,为了躲避那男人的追赶,她毫不犹豫地翻出船舱,跳入了大海。而他,一直躲在那儿。没出声,没动作,只是看着。小风攥紧手,闷声说:“对不起。”山岚不在意,只顺了顺长发,说:“你做不了什么,回去吃饭吧,饿肚子的感觉很难受,吃饱睡一觉,忘记这件事。”说完,山岚重新看向海面。小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闷头往里走。进入船舱口,小风停住脚步,两只脚堵在他眼前,抬头一看,那懒散的男人正看着他,眸光浅淡。须臾,他说:“打个商量。”小风问:“...什么?”盛霈耷拉着眼,嗓音微凉:“明天早上,把你在船上看见的告诉海警。你愿意说,就跟我走,以后跟着我的船。”就跟我走,以后跟着我的船。”第8章 偏航一根血红的珊瑚簪子,静静躺在他……第二天是晴日。山岚在轻微的摇晃里醒来,随即陷入长久的怔愣,她居然在陌生的环境中睡过去了,看床头桌上的小立钟——早上七点整。早上七点,这个时间点很陌生。山岚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在这个时间点起床了。自五岁过后,她不曾偷过一天懒,日日天不亮就起来,练完刀,和刚起来的师兄师姐们吃完早饭,再去上课,再往后长大了,除去上学的日子,她至少要在高温炉边呆上八个小时,连晚上睡觉耳边都是叮叮当当的捶打声。这样日复一日,她二十三了。山岚轻舒一口气,起身下床,刚一开门,入眼便是地上睡得歪七扭八的徐玉樵,呼噜打得比昨天的浪头还要响。“醒了?”一夜未睡的声音有点儿哑。山岚抿了抿唇,朝左侧看去,剃着寸头的男人坐在那儿,姿势随意地倚着墙,一双长腿有些委屈的弯曲着,凌厉的下颔线往下,下巴上长了点儿胡渣,浅淡的青灰色,看起来很扎人。黑眸半睁,懒懒地看她。山岚问:“你一晚上都在这里?”说完,她记起凌晨自己睡过去的那一瞬,徐玉樵嘀咕着海上的事,她闭着眼,像是被裹在泡泡里,听他的声音咕嘟咕嘟响,然后,又响起一道脚步声,轻而不缓。她记得这个声音,是盛霈。再然后,泡泡破了。她睡着了。盛霈起身,还被乱睡的徐玉樵挡了一下,抬脚轻踢了踢他的腿,睡着的人自觉地换了个姿势,让出路来。盛霈伸了个懒觉,掀开帘子往外走:“吃个早饭,海警很快就到。”往外走了几步,后头安安静静的,她没跟上来。他顿了顿,补充:“我和你一起上船。”不一会儿,那轻轻的脚步跟了上来。船上早饭简单,花样却不少,馒头、鸡蛋,还有面条,样样都有。山岚吃了碗面条,又拿了颗鸡蛋,去海面上吹风。盛霈眼皮子一抬,扫过偷偷盯着山岚看的人。但凡在海上有些年头的人都知道盛霈不好惹,平时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人,偶尔还要发疯,被他这么一瞧,那些视线都收了回去,除了——“姐姐!小风咬着块馒头,风一样跟了出去。盛霈轻啧一声,这小孩儿,船上那么多人,怎么就跟着山岚跑,干脆一块儿送走算了,省的他心烦。这边船上还算悠闲,停在边上的船上的人可不好受。陈船长一大早就起来了,焦躁不安地呆了一阵儿,左思右想,去符世熙船上找他,想打个商量先走。“小符,你看那孩子也有了着落。我看剩下的事就交给你,昨天这事弄得我船上都没下网,少不得得在海上多呆两天。”陈船长搓着手,难掩不安。他辗转反侧一整夜,梦里一会儿是海警,一会儿是山岚拿刀抵着他,转眼他又跌落滚滚的海流中。符世熙温声应:“不差这一个小时。毕竟是在你船上出的事,检查不合格,或许会让你回岸上,过了这阵子再下海。这会儿走了,更耽误事。”陈船长啐了声,怎么就那么晦气。好端端的,船上跑上来个小孩。.晴日的海是湛蓝色,天侧云偶尔是白的,偶尔泛着点儿碧绿,眼前偶尔有海鸟掠过,伴随着婴儿般尖锐的鸟鸣声。山岚坐在甲板上,仰着脸看天,丝毫不惧阳光。小风站在边上,一改昨晚的沉闷,露出少年人的活泼来:“姐姐,你是掉下海的吗?前两天海上一直下雨,你是怎么漂到这里的?在海里有没有遇到危险?你的那把刀怎么不见了?你在岸上是做什么的?”五六七八个问题,连番丢下来。小风好奇地盯着山岚看,这是他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人。盛霈走过来这会儿,正好听到小风的这一连串问话,他没走过去,倚在边上看着山岚,打算听听她的回答。山岚换了自己的衣服,一身流水似的白穿在身上,黑发散落,莹白的侧脸在阳光下泛出一轮金色的勾边。这样一个不可方物、充满谜团的女人。是做什么的?盛霈猜测过她的职业。胆大心细,刀不离身,手上有茧子,一身练功服,许是练武的,也不知是从哪个山头跑出来的,还能掉到海里。半晌,他听山岚说:“我是打铁的。”盛霈:“?”昨儿符世熙才说,这世间行业有三苦。他是撑船的,她是打铁的?盛霈的视线晃过她被风勾勒得纤瘦的身躯,丁点儿都看不出来底下的身体是什么模样,他一时难以判断她话里的真假。小风也听得目瞪口呆:“打铁的?”山岚“嗯”了声,又拿手去挽自己的长发,她的发带丢了,海风总是将顺好的长发吹乱,她顺了一又一次,不厌其烦。山岚就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但这个答案却激起了少年人无穷尽的好奇心,也不管自己前头问什么了,一门心思想问山岚打铁的事。不等小风丢出问题来,远处忽而传来嗡嗡的马达声。抬眼望去,几艘小艇乘着浪,飞快地掠过海面,朝三艘船的方向疾驰而来,船上坐着三四个人,细看边上放着几个桶。“收海货的来了!”小风跑至最前,大喊。这么一喊,原本悠闲的渔船又热闹起来,搬海产的、称重的,处理生鲜的,各个部分像是机械零件,自如地运转起来。山岚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也起身跟着小风一块儿走热闹,两颗脑袋都往边上看。小艇缓慢停下,下来个人跳上船,和船长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话,开始往下面搬撑过重的水产箱。那小艇上还坐了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腰间揣了个包,帮着一块儿搬箱子。盛霈盯着那女人看了一会儿,忽而俯身,探头出去,指了指她的头发,用南渚的方言问了句话,不一会儿,那女人从包里拿出根红艳艳的物件来。小风回头看了眼山岚。山岚凝眸,问:“为什么看我?”小风闭上了嘴巴,没说话。没一会儿,盛霈过来了,他自觉地跑到边上,一副我什么也不看的模样。山岚垂眸,看着眼前这一截有力的小臂。他的肌肉紧实,纹理细腻,青筋若隐若现,小臂上像是抹了一层焦油,藏着几道划痕,往下腕骨凸起一截,瘦削、线条利落。再往下,他掌心摊开。一根血红的珊瑚簪子,静静躺在他的掌心。“头发。”盛霈言简意赅,视线划过她的一头长发。山岚盯着这根簪子,迟缓地意识到,这是给她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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