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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1 / 1)

李云辞闻声,心下恫然,随即跨步上前至于秦氏跟前,撩起襕袍便跪了下去,“阿娘……儿子教阿娘担心了……”秦氏忙将李云辞一把扶起,口中呢喃,“回了便好……回了便好哇!”至此光景,仆妇小厮们皆是热泪盈眶。正这时,从王府内院里头竟冒出了一个眼生的女子,红衣玄带,明媚活泼,犹如冬日里头最是暖人的艳阳。不多时,便见她穿过人群,蹦跳着到了李云辞跟前,满眼的欣喜已然要从一双灵动的眼眸中溢出,随即将双手攀上了李云辞的臂膀,眉飞色舞道。“阿兄!你总算回了!”李云辞面上一时怔楞,分明是不曾想起面前这个女子是谁人。不过一瞬,便见那女子唇边笑意绽开,“阿兄!是我呀!东珠!”“东珠表妹?多年不见,竟这般大了?”李云辞心下亦是惊喜。东珠拉着李云辞俨然开了话匣,“阿兄!我原来瞧姨母,不想至王府便听说你出了事!我掉了好些眼泪!想着这世上从此再无疼我的阿兄!眼下你竟好好的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果然连菩萨都是眷顾于你的!”那头贺瑶清还站在府门内的一角,望着不远处的李云辞被众人围拥着,众人百感交集,或期期艾艾,或扼腕长叹,抑或心潮澎湃不止……众人兴致高昂,教她一时心生了伶俜的恍惚之感。李云辞一声轻叹,将她从浑噩中拽了出来,贺瑶清蓦得意识到,这个旖旎娇俏的女子,正是上辈子嫁了李云辞的小表妹。原众口铄金三人成虎,旁人的话想来不可尽信。蔺府中的女使们私下说起这位小表妹时,分明说是无盐之姿。如今瞧着,虽说年岁要比她小上一二岁,却已然明媚动人之至。正贺瑶清神思混沌之际,只俞嬷嬷不知何时走至贺瑶清跟前,朝她见了礼,眸中含着泪珠,“王妃,这几日,你可安好?”“我一切都好,嬷嬷挂心,只如今有些累。”俞嬷嬷闻言,随即至她身侧将她搀扶着。贺瑶清立身于李云辞身后稍远处,正经福了礼,只道告退。这时,人群中被众星捧月般围着的李云辞仿佛听到了身后的声响,随即回转过头,便见俞嬷嬷搀扶着贺瑶清,正要退下。想来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那头的贺瑶清亦朝李云辞望了过来,二人一时四目相对。那头的东珠亦顺着李云辞的目光望去,遂朝贺瑶清粲然一笑。贺瑶清心下一顿,向东珠莞尔点头,这才告退了。-贺瑶清回了屋,屋中洁净如常,想来她不在时俞嬷嬷一时打扫,随即朝俞嬷嬷道了谢。俞嬷嬷原与贺瑶清一般无二,在偌大的梁王府,没有旁的能说话之人,如今闻贺瑶清这般“见外”之言,随即红了眼眶。“娘子哪里的话,娘子这几日,定然是受苦了的。”贺瑶清眼下的疲累,俞嬷嬷也不多叨扰,遂出了屋子吩咐了外间的女使去备热水。-直至将身子泡进浴桶中,将整个脸亦沉入热水,贺瑶清周身的疲乏才渐散去。浴间氤氲缭绕,贺瑶清干脆阖眼养神。良久,外间的候着的俞嬷嬷怕是贺瑶清在里头洗得太久,便出声唤着。贺瑶清缓缓睁开眼,额面上头皆是豆大的汗珠,随即顺着她的面颊与脖颈滚落,待滑至水中,便见一圈一圈地晃悠起层层涟漪。这便要起身了,外头的俞嬷嬷听到动静,随即入了浴间,替贺瑶清擦了水珠,又寻了香膏,细细地抹在她身上。才刚这一浴,已然将她那几日堆积的疲累之感悉数抽离,眼下便又活泛了起来。既小表妹已然来了,算算时日,待过了年,想来与李云辞成亲的日程便要提上来了,届时她再和盘托出,岂不是两全其美?待俞嬷嬷抹好香膏,贺瑶清心下的算盘已然打得啪啪作响。待起了身掀了幕帘,外间已备好午膳。俞嬷嬷递了筷子,贺瑶清坐在桌旁,眼瞧着满满当当一桌的苏菜,心下一动,继而朝一旁的俞嬷嬷轻声吩咐。“晚些时候若得空,劳您替我将南院小厨房撤了罢。”俞嬷嬷闻言,心下一顿,却也不曾多言,只诺诺应下。-至傍晚,外面日落已西落。因着想来今日无事,便早早松了发髻换了中衣内衫靠在贵妃榻上头,正握着书卷执子打着棋谱。便听到外头俞嬷嬷的声音,“王妃,王爷来了。”闻言,贺瑶清怔然,他才刚回王府,合该很是忙碌才是,怎的有空来瞧她?随即起身,她原正打着赤足,却还不及趿鞋,李云辞已然推门而入了。早间抓到的那个男子阿大那头还曾审出什么,他今日原一直在书房内处理公务,才刚一出书房,却听到阿二来报,说她将小厨房撤了。不过心下不明之际,便已然至她偏屋院子了。待推门入内,竟见她还是从前的模样,乌发四散不曾用钗环,身上只着了素色的中衣,只那一双玉足……仍是赤着足,虽说中裤将那双雪足盖住了大半,却仍教几颗粉嫩珍珠般的玉指露了出来。想来是见着他来,又着急忙慌地去寻了鞋趿上。至此,才将乍泄的春色皆掩了。饶是如此,却仍教他唿吸一乱,随即别过眼去,再不去瞧。贺瑶清一时懊恼,先头在陈氏家中二人同睡一屋时,她皆是小心翼翼不曾有半点越矩,这才回来头一日,才刚露了懒散的模样便教他瞧了个正着,虽他这回不若上回那般疾言厉色于她,却仍教她报赧不已。“见过王爷。”第41章无怪乎日后能得李云辞欢……屋外树影梭梭, 月影朦胧。屋内岑寂阒然,更漏滴答。这偏屋与李云辞的卧房相较,若说远, 也无多远,不过绕一个小院罢了,若说近, 自然没有乌团云枕在旁来得近。李云辞望着屋中四周的陈设,才想起原先头都不曾来着意瞧过。屋内摆着一张红花梨木大案, 上头架着一个白玉比目磬, 还垒着几本书, 虽不曾上前去看, 想来却是话本子居多。案几上一方砚台, 一张铺陈的宣纸与一个乌木镇纸,笔架上寥寥悬了几支细软羊毫。屋中还有一个攒银衔珠的地笼, 内里正烧着一捧银丝碳,点点星火与剖白的碳犹如烟萝般交织缠绕, 淙淙热意从内里泛起,将屋内暖成春日煦阳一般。再往西便是一个金丝楠木的屏风, 上裱绛帛, 帛上绘了一淙山水,将后头的拔步床榻遮了个严严实实, 只瞧见挂了簇锦双绣的罗帐,教门外的风掠过, 隐隐泛起几缕波纹,好似能教人神思恍惚了去。身后人毕恭毕敬地朝他见了礼,李云辞却未随即回头,只顿了顿, 想来她足上的鞋已然穿好,这才缓缓回了身。入眼便是她低垂着眉眼,双手交叠于身前,身上只着了中衣,也不知凉是不凉。“怎的不披件外衫。”思绪至此,话已说出了口,声音带了些不自然的暗哑。贺瑶清原就心下羞赧,蓦然闻声,忍不住腹诽,原他若不来,哪里用得着她大冬天屋门大敞得受冷风呢。话虽如此,面上却半点不敢表露,随即甚为乖巧得于贵妃榻的一头拿起外衫罩于肩头,这才施施然又福一礼。“王爷前来,可是有事吩咐?”李云辞这才敛了思绪,“我幼时曾随阿耶去过金陵城,亦尝过那些苏菜小食,比之雍州的吃食,确实精致许多。”“若是先头的厨子教你觉得不甚满意,我差人去金陵城寻两个惯会做苏菜的来……”话毕,又见贺瑶清默不作声,一时摸不准她心下所想。原这样的事他差阿二过来问询便可,只阿二总是笨嘴拙舌的,若他不曾达意,反倒多一桩事。贺瑶清正垂首立身于一旁,只竖着耳朵听着李云辞要有何吩咐,不想他竟是为着日间她差俞嬷嬷撤了小厨房之事。他竟以为她觉着现下那几个苏菜厨子不合她的口味,要另寻来?她不过是想着施粥处的灾民,虽说那日有好些人混至其中浑水摸鱼,可她却知晓,如今食不果腹之人不在少数。从前养在深闺,不曾见过山河参差便罢了,如今已然知晓世间疾苦,教她如何能心安理得“妄食肉糜”?何况不过只是撤了一个小厨房,日后不用为着她一人另开火仓,又不是从此便要吃糠咽菜,原也没什么委屈的。只如今李云辞寻上来,言辞恳切皆是在为她着想,她心下自然明白,皆是为着她前几日照顾于他的情分上。既如此,贺瑶清的这些话便难以直说出口,免得教他以为她不识好歹。心下回转,只得寻了婉转的说辞。“劳王爷挂心,不必为着妾身这番兴师动众。”那头的李云辞闻言,只默然望着贺瑶清的神情,分明丝毫瞧不出异样来,却教他心下升起难言之感。好似二人从外头回了王府,便又回到了从前谨小慎微万般小心,字字句句皆不敢越矩之时。默了半晌,复道,“过几日有灯会,你可要去瞧一瞧?”说罢,又添了一句,“东珠只说不曾见过这样的热闹。”这头贺瑶清闻言,心下一喜,莫说原自她来了雍州城便不曾正经上街瞧过,便是从前在金陵城时,先是在宫里,后头入了蔺府便更没有机会出院子。可随即心弦又是一拨,且不管这李云辞究竟能不能人道,他二人的红线想来在月老那头已然打了结。天造地设的,要她跟着一道去作甚,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当即寻了由头回绝,“妾身近日劳累……”不想话都不曾说完,那李云辞竟附和道,“原我也是不想去的,罢了,我让阿大陪东珠去罢。”这头贺瑶清心下陡然一提,怎的与她所想全然不同?这李云辞如今莫不是还不曾开窍么?随即慌忙开口,“妾身还不曾见过灯会……”“王爷可会一道?”李云辞听罢,顿了一顿,再开口便是漫不经心,“近来公务繁忙,到那日再看罢。”贺瑶清随即颔首,却不曾见到她面前之人唇边微微勾起的笑意。李云辞跨出屋外的一瞬,侧眸瞧了眼贵妃榻上正摆了一局棋,遂回身复朝贺瑶清望了一眼,这才撩开衣摆下了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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