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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1 / 1)

那头李行澈闻言,亦站起身,行至阿迎身侧,“从前都不曾听你说过这些。”抬手拍了拍阿迎的肩膀,唇边绽开笑意,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若你不嫌弃,日后我二人便是异姓兄弟。”阿迎眸中一震,显然不曾想到他那样的出身,还曾当过小贼之人,竟能与李宥之子称兄道弟,当即颤抖了双唇应道,“你若不嫌弃,日后你便是我阿兄!”二人相视一笑,将今日所有的不愉皆扫空了去。两位一心为雍州百姓的赤忱少年,便这样结了异姓兄弟。“你先歇着罢,我去转转。”李行澈穿戴还衣甲,拿好佩刀转身朝阿迎说了一句,便掀开幕帘出去了。-夜色深深,黑鸦“呀——呀——”得叫着,嗓音粗劣又嘶哑。灰白的蟾光洒在城墙底下,将那群喝得东倒西歪之人映得丑态毕露,只一人还不曾醉得昏睡过去。这人便是李诚如。一手支着脑袋,撑在桌面上头,身形摇摇晃晃,俨然下一刻便要如其他人一般瘫软过去,却不多时,复缓缓睁开眼睛,眸中是一片清明,哪有半分醉意。他原就消瘦,自来了雁门,面上更是无二两肉,月光定于李诚如的面上,称得他嶙峋的面颊诡异古怪。李诚如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至身边那几个方才与他一道吃酒的几人,佯装不经意地抬手“啪”得一声打至那些人的脑袋上头。只那些人睡得沉如死猪,莫说是被打了头,便是拿了刀来一刀结果了,想来也不会叫唤一声。李诚如一声嗤笑,随即稳了身形,哪里还有半分方才那步履趔趄的模样?抬眼望了望时辰,继而转身往城门那处去了。架住城门的门闩委实沉得很,原三个男子合抱才勉强能将其拿下,故而李诚如眼下凭一己之力委实吃力得很。待将那门闩搬下时,已大汗淋漓,额间皆是豆大的汗珠簌簌滚落。李诚如一手扶着城门轻喘着,心跳“蹬蹬”得跳着,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麻。却不过喘息了半晌,便再不敢耽搁,复去推那城门。三人厚的城门沉重无比,李诚如牙关紧叩额间青筋直爆,好一会儿,终将城门推开了一条够二人并肩过的缝。李诚如却不敢多喘息,不过深吸了几口气,便又蓄力去推城门。正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李大人,你在做什么。”嗓音带着低沉,却是稚气未脱。饶是如此,却仍教李诚如骤然闻声之时身形激颤不已。心亦是勐得一跳,继而缓缓侧转过头,便见李行澈一手按在佩刀之上,立身在不远处,眉头紧蹙地望着他。显然,倘或李诚如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若有一个字不对,李行澈即刻便会拔刀。李诚如的心止不住地狂跳着,险些要从喉间破洞而出。一时之间,喉间发干,唇口燥热。他被人抓了个正着。他竟被一个黄毛小子吓白了脸面。那种屈辱之感,不亚于先头被李云辞罚至雁门来守城门。他原是雍州城巡防统领,在雍州城几乎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人见了他不得毕恭毕敬行顿首大礼,高呼一声“李大人。”他半生戎马倥偬,眼下至不惑,却因着一时不察的两件事便不顾他先头的功劳将他贬至此地。心中愤懑之感,不言而喻。可如今眼看着李行澈步履沉沉,正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他脑中一片空白,一时舌桥不下,全然不知要如何去应。正这时,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马蹄簇簇之上。不过一瞬,李诚如倏地松怔下来,随即咧开一个阴沉至极的笑,闪身隐入城门之后躲着。那头李行澈自然亦听到马蹄之声,面上愕然之际,随即高喊一声。“来人呐——”话音还不曾落,便跨步向城门出奔去,妄想在城外兵马至前将城门阖上。可眼下守城之人皆被李诚如灌醉,剩下的兵马皆在营砦,何人能来应。电光火石之间,李行澈已拔丨出佩刀奔至城门口,可马蹄声转眼亦至眼前。索性城门不曾大开,只够一匹马跃然而过。李行澈下意识要去推城门,可城门外马匹壮硕,只见两蹄高悬跃入城中,马匹之上坐着的牵马之人衣着,正是突厥人。李行澈不及应,只得冲上前挥刀奋力劈向那匹马,便听得一声嘶鸣之声,两条马蹄应声连根齐断,马匹向前坠去,马上的人亦跌落下来。李行澈追击过去又是一记挥刀,将那人半个头颅砍了下来。正要回身再去阖城门,可城外的突厥人早已聚集,眼下源源不断的马匹冲入城内,李行澈当即斩下一匹,可身后又是一匹马朝他冲了过来。霎时,马头连顿都不曾顿一下,径直向李行澈撞了过去。只一瞬,“砰”的一声,李行澈被撞出去数十丈之远。最后如一滩软肉一般掷落在黄沙地上头,头着地,当即咳出一口鲜血,满脸血污与泥泞,睁着眼,眸光程亮,奋力朝城门出望去,只口中的鲜血却没有穷尽似的不住地涌出,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撞碎了,口中呜呜得唤着,不似痛吟,不似求救,只连完整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只手缓缓地探向内襟,却再无力气抽出。至此,李诚如将城门大开,突厥兵马悉数冲入城中……稀薄寒凉的月光下,李行澈的身子微微抽搐了一下,便再也不曾动过了……第78章“谁。”(二更)……突厥人这般策马往营砦一路狂奔。夜色这样浓, 营砦里头众人早歇下了,一时之间鼾声如雷。待听到枕下传来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再起身时,已然来不及了。突厥人叫嚣着, 围着营砦四周扔下火种,不多时,火势蔓延, 黑烟迷茫,突厥众人这才冲入营砦内。当阿迎提了佩刀掀起幕帘冲出去, 眼前早已是火光一片, 刀光剑影, 喊叫声, 混乱非常。突厥人各个身骑战马, 营砦内众人还不曾恍过神翻身上马,偏被一箭射穿了胸膛。兵力悬殊, 战力亦是悬殊。阿迎骤然想起,李行澈先头去了城门, 既突厥人冲了进来,李行澈又在何处?深厉浅揭, 当即砍翻两个突厥人, 翻身上马,奋力冲出包围, 一路策马朝营砦外狂奔而去。耳边是突厥人射来的箭雨锐啸之声,阿迎心跳骤乱, 尽力矮着身子,往城门去。正这时,突厥人又是一箭,擦着阿迎的手臂而过, 霎时,臂膀外的衣衫便被染红了。阿迎一路都不曾停歇,扬了马鞭狠抽,马儿嘶鸣狂奔。待至城门时,眼前是一片狼藉。阿迎翻身从马匹身上下来,脚步不稳,趔趄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顾不得手臂上的阵阵疼痛,在被黄沙弥漫之地环顾着。城门内一张桌子上,还趴着几个人,正是那几个大言不惭之人,阿迎随即跨步上前,却见那几人脖颈处皆被砍了一刀,血流了一地,面如死灰,哪里还有生息。今夜分明是李诚如带着他们值夜,眼下独李诚如一人不见了人影。阿迎心下陡生不好的预感,俨然慌乱无比,却仍旧强打了精神四下寻着。可附近皆寻遍了,仍旧不见李行澈的身影。阿迎回转过身,看着大开的城门,心下百转千回。城门早就落下了,上头也没有刀砍火烧的痕迹,既如此,定然是有人从内替突厥一行人打开了城门。眼下李诚如与李行澈皆不知所踪。阿迎的一颗心,渐渐往下沉着,已是焦急万分,却不待他多想,不远处又传来突厥人的马蹄之声。一时眸色沉沉,却不敢久留,翻身上了马,一扬马鞭,向东去了。马蹄踏踏,溅起黄沙扬尘,阿迎的身影渐远去。关外烈风朔朔,顺着大开的城门穿过,将覆在道路上的黄沙吹散,露出了早已干涸的血迹,血迹和着黄沙斑驳得落在青石板上,隐隐绘着一个人形……-眼下出了叛徒,李云辞正在往金陵城去的路上,突厥人铁骑赫赫,若不能赶在突厥人之前回雍州城报信,后果不堪设想。可雍州城巡防士兵不过两三万,剩下的大队人马皆在城外营地,可没有李云辞手中的兵符,如何能调动营地数十万兵马。阿迎一刻不敢停歇,滴水未进,不知跑死了几匹马,待至雍州城下时已是四日之后的深夜。一时高声呼喊,“开城门,快开城门。”城楼之上值夜的人先头皆在衙署走动过,待瞧见了叫唤之人是谁,赶忙吩咐下头的人开城门。阿迎策马奔入城,复转身朝身后大声喊道,“快关城门——”说罢,再一扬马鞭,直往衙署奔去。……这日一早,才刚寅时末,天边不过破开一条鱼肚白,街上便吵闹无比。贺瑶清这几日本就浅眠,被外头叮叮哐哐不绝于耳的动静给吵醒了,遂缓缓起了身,随意披了一件外衫出了屋子,行至二楼绣房窗牖旁,敛着眉头推开窗户一瞧,便见街上围拥了好些人,不知在作甚。一时怔楞,也不再睡了,干脆换了衣衫开了铺门,街上人来人往,贺瑶清叫住了一人,“这位大婶,不知你们这是要去往何处?”那大婶自然认得贺瑶清,见状,满面愁容道,“听说啊……好像是突厥人打过来了……雁门都破了……”闻言,贺瑶清心头一震,已是大骇。那大婶身旁一青年男子摆了摆手道,“大婶莫要危言耸听,若真是突厥人打过来,旁的不说,便是固若金汤的雁门关,没一个月也是打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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