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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1 / 1)

陈月英没好气地数落了顾夭夭一顿,“天这么黑,喊你爸去拿就行了,要是被拍花子的绑走了咋办?”一顿好哄,悍妇娘才脸色稍霁,问她:“拿了啥回来啊?”顾夭夭狗腿地拿出五套,已经去掉水洗标和吊牌的秋衣秋裤,说:“那人说,这叫保暖内衣,冬天贴身穿在最里面,可暖和了!”“这又是多少钱,不便宜吧?”陈月英摸着衣服,狐疑道。“嗐,不要钱,我用二十来斤鱼和那人换的。”顾夭夭轻描淡写地说。顾红秀摸着其中一套粉色秋衣,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她听到这话,抬起头好奇地问:“幺妹,你哪儿来的鱼,又是偷偷存起来的?”“答对了。”“那你怎么保存的啊?”“你放在哪儿呢?”面对白莲姐姐和悍妇娘的“拷问”,顾夭夭老神在在,开始了她的欠揍表演:“挖个水坑,把鱼养起来,很难吗?至于我的秘密基地在哪儿,这是个秘密,恕不告知~”“呸,你个小背时鬼,老娘还不想知道呢!”见小闺女不说,陈月英嗔了一句,不再追问。她喜滋滋地看着手里的浅红色秋衣,和丈夫孩子们说:“今晚都好好擦干净身子,换上试试它到底暖不暖和!”这边,顾老三家喜气洋洋,对面的顾老大家却愁云惨淡。田二秀心里特别不痛快,却阴着脸没说话,一是怕心情同样不佳的丈夫打她,二是怕情绪起伏太大伤了肚里的孩子,在见到小姑子满脸喜气待嫁的样子时,终于沉不住气,出言讽刺——“年纪轻轻的黄花大闺女,嫁给一个死过老婆,还有三个拖油瓶,比你大哥小不了几岁的老男人,就这么高兴?”顾永莲不是软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她骄傲道:“我不用经历十月怀胎之苦,就能有三个娃儿,有啥不好?再说,男人老一点才会疼人,那不然像我大哥,给你打晕就开心啦?老韩这两年说不定就会升副团,我指定要随军,离开这个落后的小地方。”到时候当一个军官太太,难道不比在地里刨食美吗?顾永莲心里得意得很,韩光祖在后世被评选为战斗英雄,她在医院当护工时,照顾了他几年,听了不少大英雄的事迹。而且三个便宜子女十分出息,在医疗、军部、商界,虽不是最顶尖的人才,也都有所建树。她觉得未来一片光明,等饥荒来了,自己在部队里吃香喝辣,某些人只能挨饿忍饥,根本比不了,啧。“行了,你少说两句,不舒服就进屋待着去!”顾永顺狠狠吸了一口旱烟,心里对亲妹妹和父母都有了意见,冷言道:“落后小地方?你就是出生在这个落后小地方,你心心念念的韩光祖也出生在这个小地方,爸妈以后一辈子都会待在你口中的这个小地方!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永莲你可真行!”老太太一听儿子这话,神色变幻不停,原本要骂儿媳的话变成了对女儿的敲打:“永莲啊,爸妈为你的婚事操尽了心,我们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哥哥们有的,你从小也有。以后每年要回来一趟看我们,每个月给爸妈寄五块钱,这些你可是答应了的。”顾永莲心说,到时候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这极品老太太长鞭莫及,还管得了她吗?真是天真啊,这般想着,她笑语晏晏地说着不要钱的好听话和种种保证,立时将王喜娥哄得心花怒放,觉得自己掏出老本,给闺女添一百块钱嫁妆,值了!顾永旺气得要死,目光扫到小闺女,想她那奇好的气运,便问:“韩家会倒霉吗?”顾红雪为难起来,她心里不愿意韩建国家出什么事,便支支吾吾答道:“我们家会越来越好,我和哥哥也会给爸妈挣脸的,肯定比三叔家强。”闺女的话让顾永旺心里稍稍感到安慰,他又问:“明年你哥毕业,送他去当兵怎么样?”“读书不是更好吗?”顾红雪惊讶道。“读书有啥好?你看看人家当兵,前途才好!”顾永旺越想越对,决心今晚就去走走关系,打探一下明年的入伍指标。这是他第一次没听女儿的建议,顾红雪有些急,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应该等哥哥高中毕业再入伍更好,但父亲很坚决,她也没办法。次日,沈西林按时上门,二人大清早进山了。路上有村民问他们干嘛去,只消说割猪草,便无人怀疑,还夸了两句勤快。天黑之际,两个步履沉重的身影出现在山脚下,似乎拖行着什么庞然大物。“多亏你的蘑菇肉馅饭团,不然我没力气拖这大家伙。”沈西林的声音,疲惫中难掩兴奋。说着,他停下来用一些藤蔓盖住已经不动的野猪,对顾夭夭说:“你等在这儿守着它,我去老村长家借二六杠自行车去一趟镇上,我认识一个靠谱的人可以处理。”“哎,你等等。”半大小子不经饿,何况要驮着这么大的家伙去镇上,她又递过去一块脸盘大小的鸡蛋糕,“在县城买的,你先吃些垫垫肚子,别客气,要觉得过意不去,到时候可以多分我一点肉,哈哈。”香甜的味儿一直往沈西林鼻腔里钻,他确实饿得两眼有些发虚了,毕竟搞这个大家伙很费体力,便不再推却。他边吃边往老村长家走去,一口咬下,香甜至极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那股烧心的饥饿感顿时散去,沈西林想:他永远忘不掉这个味儿了。人一走,顾夭夭立刻闪身回了公寓,马不停蹄地下单了几十斤野猪肉放在新买的冰柜中,又追加了鸡蛋糕和一碗热馄饨,以及三套秋衣秋裤,这是给夏姨和淼淼的。在山里蹲了一天,尽管在破棉衣里穿了羊绒内衣保暖,还是把人冻得不行,此时此刻她只想来一碗热汤面,再回家洗个热水澡。做完这些,顾夭夭又出来等着,沈西林一会儿工夫就到了,他交待:“你先回家等着,明天就有消息了,我去去就回。”二人合力把两三百斤的野猪绑在车上后,顾夭夭说:“那你从公社回来还了车,再来找我一趟。”沈西林嗯了一声,让她早些回去,骑上车快速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回到家,顾夭夭提了一小袋野鸡蛋,半篮山药蛋子和野菜,告诉陈月英:“妈,家里的盐够吗?我们设陷阱猎到一只野猪,西林哥送去镇上处理了,到时候你多做些腊肉,储存起来。”“真的?!我闺女可真行!”陈月英一边询问详情,一边狠狠夸赞她。“喔~姐姐又带吃的回来啦,妈我想吃蒸蛋羹!”顾红志已经点上餐了,当然只换来了一记铁砂掌。顾夭夭悄悄塞了他几颗奶糖安抚,等回了姐妹俩儿现在住的西耳房,她又悄悄给顾红秀塞了块鸡蛋糕:“姐,吃吧,我偷偷藏的,等下次有机会去县里,再多买些回来。”“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顾红秀双眼放光,也献宝似的拿出一卷芦苇席子:“幺妹儿,你摸摸看,是不是很软?”眼前的芦苇席确实很柔软,暖调的米白色,手感毛茸茸的,整张席子居然全由芦花编织而成,颜值高不说,还十分暖和。“姐,这些芦花你收集了多久?”“从九月底开始收集的吧,也还好,看到了就摘回来放着。”顾红秀不在意地说,似乎有些羞涩,咳了咳指着曾经土黄色的墙壁问她:“你看我贴的报纸好不好?”顾夭夭环视了一圈新屋子,说:“窗户那缺块帘子,还有桌子和衣柜,等我下次去废品收购站看看,有没有别人不要的家具,蚊帐也需要,挡挡灰尘和蚊虫……”“呸,你想得可真美!”顾红秀没好气道,又说:“明天你上学,反正农闲没事做,我再编扎两床稻草垫子,放在最下面,暖和。”“谢啦,姐。”顾夭夭笑眯眯说,坐在有些许摇晃的床上,心情很好。要说姐妹俩儿都有自己的床了,是件高兴的事,但这床实际上只能勉强称之为床,下面一些土砖搭建而成,然后用了几块木板拼接成床板,再往上铺稻草垫和粗布床单,就能睡了。搞得顾夭夭老担心,床会不会半夜塌掉,顾红秀出去的时候,还把这件事当玩笑话说给在堂屋织布的母亲听。“小矫情鬼!”陈月英没好气道,回了屋却与丈夫商量:“反正这段时间没事,要不你给闺女做两张小木床吧?木料再慢慢攒就是了,总不能委屈了她们。”顾永顺看着穿上秋衣后,凹凸有致的妻子,眼神灼热起来,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凑过去小声说:“阿英,你真美……”“讨厌!”东耳房的灯熄了,顾夭夭听到三声猫叫,一个激灵从暖和的被窝里爬了起来,穿上鞋要出去。“幺妹儿,你不睡觉,干嘛去?”顾红秀迷迷糊糊道。“上厕所。”“屋里有夜壶,不用去外面。”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顾夭夭坚称不习惯,蹑手蹑脚出了堂屋,往院门走去,沈西林果然等在那里,她从公寓里取出一碗刚到不久的热汤馄饨,隔着矮墙递出去:“我妈今天包的,你吃了再回去。”一股热气升腾而起,混着麻辣鲜香的味儿,霸道地冲击着沈西林的嗅觉,他不知不觉接过来,西拉哗啦吃起来。在山里冻了一天,又吹了大半夜的冷风,早已冰凉的体温又重新回归,喝下最后一口汤汁,把陶碗递回去,他满足地喟叹一声:“谢谢。”“不谢,合作愉快~”顾夭夭弯着眉眼,又递给他一块牛皮纸包的鸡蛋糕,“辛苦了,赶快回去吧,不然夏姨该担心了,这是给淼淼吃的,我进去啦,再见!”沈西林愣愣地看着那道纤细背影消失的方向许久,他想: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是好人多,是吗?不是自己以为的全是坏人。第33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次日, 清早。白雾村三面环山,冬天几乎不下雪,阴雨绵绵的湿冷天气却不少见。昨夜下了一场冬雨, 三花打第四遍鸣时, 顾夭夭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把手伸出被窝不到两秒, 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心念一动进了公寓。自打十一月以来, 社员们农闲在家没事做,食堂提供的饮食,便从一日三餐改成了一日两餐。上午十点半才开饭,所以这会儿全家都还在梦中睡得香甜,除了要上学的姐弟二人。顾夭夭在公寓里穿戴整齐, 洗漱好往脸上擦了淡淡香味儿的宝宝霜,再用围巾把头脸捂得严严实实, 套上长水靴出去了。堂屋里黑黢黢静悄悄, 她打开手机照着, 小心地避开织布机和板凳,轻轻推开门,一股泥土味儿混着冷气扑面而来,屋檐的水滴在她暖和的脖颈上,冷得顾夭夭打了个寒颤。猪圈的漏风处早被陈月英用稻草席团团围了起来, 里面还铺了一层暖和的稻草, 鸡笼也同样被厚厚的稻草包裹着,只留一点通风口,大黄一动不动地蹲在窝里,时不时咕哒两声。顾夭夭听悍妇娘说, 它这是在起抱,也就是俗称的孵蛋,立春前就能看到小鸡仔了。给它们拢了拢草帘子,又用手机看了眼睡得直打呼的大肉二肉,她这才往熊弟弟屋里去,喊他半天都不起来,顾夭夭又出去了。她再进来,手里多了两根凝了霜的稻草,顾夭夭露出一抹坏笑,把草往他衣领里塞。“嗷!”一声惨叫后,顾红志敢怒不敢言地起来了,直到恶魔姐姐递来一双水靴,他才眉开眼笑,狗腿地问:“姐,你哪儿搞来的啊?这下去了学校,小伙伴都要羡慕死我!”顾夭夭懒得搭理二缺弟弟,扭头去了灶房,昨晚悍妇娘在烧过水的灶窝洞里埋了几个土豆,还有提前烙的玉米饼,这是给姐弟俩儿准备的早餐和中餐。路上,她丢了一个热乎乎的鸡蛋给顾红志,哈着气说:“你给我老实起床上学,每天都鸡蛋吃,要是期末考能进去班级前二十,有好东西给你。”“啥好东西?”“一个你那些小伙伴都会羡慕的东西。”见问不出什么来,顾红志更好奇了,在小伙伴对他的水靴表达了羡慕之情后,他一整天都在认真学习,还得任课老师夸奖。中午的时候,他得意地把这事告诉亲姐,然后换来了一个大号的饭团和褒奖:“不错,继续保持!”等熊弟弟走了,顾夭夭转头看徐盼弟,她拿红薯的手长了几个红肿冻疮,身上的棉袄薄薄一层,补丁摞补丁,袖口明显短了一截,遮不住手腕,衣摆也将将能把肚子盖住。“盼弟,手伸过来。”给小同桌仔细擦了冻疮膏,把巴掌大的竹筒递给她:“我一个亲戚做的冻疮膏,不要钱,你拿着用。”这个直径七八公分,高八丨九公分的带盖简陋竹筒,是顾夭夭昨晚央求愚孝爹做的,洗干净后还挺能装,足足装了两百多克。“谢谢你,顾同学。”徐盼弟听了她的解释,心里稍安,高兴道:“真、真的有用,没那么疼了!”“那就好。”顾夭夭浅笑,又瞥了她的衣服一眼,闲聊般问:“盼弟,你是哪天过生啊?”“我、我是元旦生的,没过过生。”徐盼弟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她有些自卑。顾夭夭拍拍她肩膀,笑道:“没事,我也没过过生,主要是听一个亲戚说的,正好我的是元旦第二天,要不咱俩一起过生吧?”徐盼弟瞬间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期待又惊喜地看着她:“我、我可以吗?”“当然可以啦~”顾夭夭哄小孩一样说道。当天晚上,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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