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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1 / 1)

张锦菱和郁桃的一说一唱杀得郁苒片甲不留,场子逞完面儿全部找回来,功成身退。她二人在郁苒一脸震惊呆愕的神情中携手跨出那扇摇摇欲坠的门。雕梁上的灯笼镌描精致的花鸟鱼虫,青竹描梅做成壁画,婀娜的柳条从沁白的墙面旁逸斜出,梅花映做几瓣红隐隐藏在叶下,雅致的不像个寻常吃饭的地头。一只小猫飞快地从郁桃脚下蹿出,白的像是一道光似的,尾随的仆人磕磕绊绊追在身后,朝她躬身谢罪,又忙不迭赶上去,嘴里念叨着‘小祖宗咧小祖宗,可别跑不见了。’出了门走到廊尾阑干处,两人对视一眼。郁桃声音幽幽:“如何办?里头说得畅怀大气,回去真应了我阿娘那门亲事不成?”“?”张锦菱侧头看她,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韩世子、韩世子真上门提亲了?”“啊?”郁桃疑惑的眯着眼,总觉得两人讲的是两件事儿。“什么韩世子上门提亲了?”“就是刚才我在郁苒面前一通吹嘘,你不是应的好好的,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说这桩姻缘也是不错?登台十年的老戏子演的都没你传神。”“......”郁桃脑子终于转悠过来,先是张着嘴,尔后垂下肩无言道:“我说的那桩子姻缘是今日早晨母亲提的事儿,韩家上门提亲你还真有胆子编造。”张锦菱背后凉飕飕的,她拍拍胸口小声道:“这可是洛安地界,你觉着韩世子会为着你追到洛安,恰巧便听见我那一桶吹嘘?”她仰头大笑了两声,“别开逗趣了,姐妹。”“那如今怎么办?”“怎么办?”张锦菱又是两声笑,很难不从里头听出幸灾乐祸的味道。“就这样吧,你想想韩世子尚且不知道你是为着一时之气才缠着他,要紧的京都名门闺秀遍地,不定三两日他就将你忘的干干净净。”说完,她转头瞧见郁桃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颓丧起来。“你觉着......”张锦菱挑着两三个字措辞,“你是真的,对韩世子有爱慕之情吗?”郁桃眼睫闪了闪,“我......”“你要明白。”张锦菱抬手打断,认真的凑到她面前,打量她的神色道:“男女之间的爱,与你喜欢府中的小猫小狗的爱是不一样的。咱们看的那些话本子,也不过是言尽其实,你知道爱慕应当是什么样的感觉吗?”“我......”郁桃的心口莫名跳动,回忆到了那晚,男人一身苏合子冷香,神情分明淡漠,但拥住她的胸口却是炽热而温暖的,烈马飞驰,晚星如洗。她为此失魂,呆呆的望着灯烛。这姑娘这幅模样,愣谁瞧着还不明白。“要我说。”张锦菱还是吊儿郎当的口气,像是有了些什么想法,“虽然我说这些话不怎么中听,论实在却是没什么良心,但也是替你好生着想。你就想想,这不韩祎确实不知道事情的究竟如何不是?要不干脆你就瞒着他。”“对,就这样。”她一拍胳膊,凑近郁桃到:“如此得过且过算了。还是那句老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反正如今你对他是什么模样,你自己心中明明白白。倘若无人告诉他,你干脆将计就计,一举将人拿下,谁又能知道呢?”郁桃回过神,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这样如何行呢?你知道我时常冲动,那时候破了胆子去做这件事情,可如今想着......我心里想着这件事情,心里才觉得当初糊涂了,不然不至于这般难受。”她望着高处,喃喃道:“阿菱,你说的这些都是往好处想,但是我觉着我如今真的心悦她,反而总是想着坏的,这些事情,真被他知道了,他会亲手解决我,还是让下头的人解决我,此生再也不见我,其实我想着在他手上也不算吃亏,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张锦菱一时接不上话,跟着抬头望向高处,沉叹一口气:“那就需得看看韩世子的刀快,还是你的嘴快。”郁桃瞧着她,眼中闪过一道光,“你的意思是,我尚且还有些希望?若是好生解释一番?”“并非。”张锦菱摇摇头,握住她的手,语气恳切道:“你我姐妹一场,于这些方面我也愿倾囊相授,只是有句话叫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看你要做胆大的还是胆小的那一位。”郁桃心里燃气点儿希望的火苗子,亦是郑重回握她,“只要能够虎口逃生,让我从老虎嘴里拔牙都行。”“那倒不必。”“你只管说如何办就是了。”“你有没有想过,我姑且一提......你有没有想过韩世子尚且对你有些许情分,不定你主动将这老虎毛顺一顺,趁他迷糊的时候用上美人计......”是以,郁桃站在回廊处发了许久的呆,终于回过神。“你说......”她转头望向同样怅惘着的张锦菱,眼神却掠过,被不远处的人吸住。那双黑眸勾魂摄魄一般牢牢锁住她。渐渐地,她手在袖子中捏紧,嘴唇不自觉哆嗦了两下,短短片刻她额尖沁出一层薄汗。张锦菱回望她,神情疑惑,“说什么?”郁桃没有接她的问题,只是僵直的抬起手,“你掐我一下,我感觉我在做梦。”“做梦?我感觉你就没从梦里醒来过。”张锦菱一个白眼差点翻到梁顶上去,“刚才还想夸夸你,对着郁苒那番回击很不错,接的十分自然,要不谎言出自我口,差点我都相信韩世子登了郁府的门,结果出了门,你又成了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张锦菱手下了狠劲儿,郁桃被掐的龇牙,但显然那片儿幻影并不见消失,反而因她的凝视而越来越近。这样一股凉寒之气无端端在诺大的回廊上升腾而起,张锦菱疑惑的上下打量着郁桃,挠挠头,匪夷所思道:“你那是什么神情,我不过就是掐了你一下,先前的话也只是就事论事,用得着撞了鬼似的,又不是韩世子在这里听到我们说什么。”郁桃唇鼻间的呼吸停滞,瞳孔放大定定翘着某一出,嘴唇几经扇合,却像是被什么重压住而吐不出只言片语。张锦菱‘唉’一声,只以为这丫头又犯了什么病,一面转过头去,却兀然瞧见身后一道黑色的颀长身影。——男人面色冷如山巅之雪,像是阎王索命一般。他双唇紧抿,幽深的眸中迸射出寒蝉的光,直勾勾锁在郁桃的面上。那一瞬间,郁桃脑中炸出一片烽烟狼藉,耳尖听见两个字飘过。完了。男人踱着步子,张锦菱惊愕的踉跄后退,嘴里一句‘韩世子’打着磕颤,半天也没敢说出来。瞧韩祎的行迹,明显直冲郁桃而来。张锦菱心下一惊,哆哆嗦嗦的挪着步子挡在郁桃面前。韩祎脚下微顿,却是眼也不看她,薄唇冰冷的吐出两字。“让开。”张锦菱与几个丫鬟拼力护着,一面道:“韩世子慎行,阿桃虽然过错,可如今尚在酒楼中,您又是气头上,不如等明日再寻个地方,平心静气的谈一谈......”两面对峙着,郁桃捏紧藏在袖中的双手,躲不过他眼中的冷漠审视。“阿菱......”她松开握住的手,扯了扯张锦菱的袖子,眼神恳切道:“让我去和世子谈一谈。”张锦菱瞧着她看了许久,最后侧身,让出一条道。郁桃小心翼翼往韩祎那处迈了两步,转头嘱咐:“你们在外面......”然而,未等她说完,便感觉到一只冰凉却有力的手紧紧扣在自己腕间,还没来得及害怕,便被一股力拽着往前,这股力牵扯着她,连脚下的步伐都变得蹒跚龃龉。她眼睁睁瞧着自己被带过回廊,雕花门被男人一手撑开,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门上的雕花究竟是玉露芙蓉还是叠瓣芙蓉,眼前两晃,便被一手丢了进去。她小声惊呼,闭上眼,落地时却是柔软的触感。待她惊惶不定的抬头,才看清身下迎枕上的素色梅饶青枝的花纹。这一下,恰恰好摔在软榻上。雅室和之前郁苒那一间很是不同,一眼望出去,轩窗外漆夜如浓稠的墨砚,窗下的湖面倒映廊桥上的雕花灯笼,屋内竟然也十分宽敞,两道门户,朝西朝南,从郁桃这处走上十来步,才到面前那扇六屏素面屏风,再往外头才是门廊。而韩祎合上西门,从南进,将那门敞着。郁桃隔着屏风,外头只有依依嚱嚱的画面,耳中听见木椅下沉的声响,再看那处,男人的身子勾勒出高大的身形,被落地的罩灯熏黄,暗影投诸其上。第四十七章满室静谧湮没暗色, 隔着薄纱窗时有三两声蛙叫。这屋不过是寻常的雅间,细着闻也只是比旁的屋子多燃了一道熏香。郁桃看不见男人脸上的神情,却几欲被这沉重的夜色压的喘不过去, 从胸口到喉间的呼吸都轻缓的,试探着从嘴中溢出一口。隐约的一个身形在那处, 若是按照以往, 她轻易便可想象出韩祎的神色和动作, 但此时,郁桃心里没了底。这不是她所熟识的韩祎。她心口跳的慌, 手中虚虚一握,只抓到薄薄的一片绸袖, 指甲不知何时破裂了一块, 袖口子拉出条细细的丝, 弯缠在手上。郁桃勾着那条丝出神, 甚至有些侥幸的想,或许他没有听见呢?哪怕是再糟糕些, 可能他只是听见了只言片语罢了,并不算是已然成了定局。檐下有吵吵嚷嚷的声音, 喊着往左往右偏些。薄纱窗望出去,小倌探出半个身子用铁拾去点瓦檐下的雕花灯等烛火亮了, 又是一阵轻微杂乱的脚步, 踩着临近修筑的潮木岸堤往湖心去, 听着声儿像是越走越远。这一片便又静了,死寂一般的沉静。郁桃抬起眼,手心沁出层汗。隔着屏扇的黑色身影俨然不动, 是比这屋中更沉的黑。越是静谧似安然无恙, 原本心里的几分侥幸越发荡然无存。她应当明白的, 更应清楚的知道,从始至末这便是自己所酿成的一切。仅靠瞒,又怎么瞒的过呢?段岐生悔婚若是郁苒故意而为,那如今她的作为在韩祎眼中和郁苒又有什么区别?“......世子。”她抿了抿干涩的唇,听见自己同样涩然的声音在屋里响起。而屏风那头,却像是无人一般,唯有植了碗莲的漏更偶有一阵水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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