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以前穷，没有什么菜，李淑香都是这样给她们勺一点点糖拌着吃就是又一顿饭过去了。也不知道顾任之能不能理解，为什么粥里会放糖，他也没问。反倒是姐姐拼命问了他很多问题，比如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哪一方是外国血统。她听见娟子在问他母亲的事情的时候，猛地在桌底下踢了她一脚，她虽然有些不明白，但是也住嘴了。“母亲是数学老师，父亲是地理老师，妈妈是珐国血统。”虽然秦宝珠知道他说的不全是事实，他的母亲是数学家父亲是地质学家，但是关于秦阿娟的问题，他也算是有问必答。乖巧得有种让她，像是见家长的错觉来。他回去的时候，衣杆上的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他是在自己房里换的衣服，换好出来后，看着他手里拎着一罐腌黄瓜回去，怎么看怎么违和。两人迎着夕阳的余晖，看着顾任之越行越远的背影，手里的那罐腌黄瓜，还让姐姐帮他塞进了书包里。姐姐这会就在旁边说了一句，“我看这人挺好的。”秦宝珠没有理会她，只是有点担心，万一罐子漏汁了，他包里的书本怎么办？在院子葡萄架下的秋千上坐下的时候，又在想，万一一打开书包，全是腌黄瓜的味道，怎么办？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却在竹竿底下，看见了一团白色的衣服，拉起来一看。秦宝珠：！这不是顾任之的背心？！除去他也不会有别人了，秦建国的衣服她早前几天就已经收回去了。他应该在冲凉房里冲过这背心，所以现在还湿哒哒的，可能想着回去的时候用袋子装还是怎么的，结果掉下来忘记了。她看了眼上面全粘着黑漆漆的泥土砂石，不得不打了井水给他重新洗了一遍，重新挂上了竹竿上。回到屋子里的她，就又一头扎进了无穷无尽的编码工程里。书包里的纸张全部掏了出来，几乎放了满桌都是。秦阿娟见她开始学习，也不打扰她，去隔壁钱婶子院子里，等着人回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秦宝珠实在是忙，顾不上钱婶子一家，她休息喝口水的时候，却又想起那日波妞纯真的眼神来。转过头去，从窗户看了一眼外头，漆黑漆黑的，想着秦阿娟在那边，就又转过头来，继续推算着电脑算法软件的代码库。等明天回到学校，用上电脑就可以直接输入了。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秦阿娟才回来，她手里打着一个手电筒，对着秦宝珠摇摇头，也不知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是波妞在闹吗？”“不是，是钱婶子。”秦阿娟似乎有些疲倦，“人在村口就已经在闹了，想寻死，后来还是波妞给她奶奶劝住了，波妞说，以后都陪着奶奶，让她奶奶不要哭。”说到这里的时候，秦阿娟的眼眶都是红的，秦宝珠没有看到那个场面，钱婶子哭得整个人几乎都是崩溃瘫倒在了地上。秦宝珠叹了一口气，将桌上的书卷和纸张全都按着顺序收拾起来，两人聊了一会后，各自洗漱后，就躺上床了。虽然旁边秦建国和外婆的房间都没人睡，但是秦阿娟还是和秦宝珠睡在了一起。用了一天脑子的秦宝珠，其实有些累了，但是觉得这么久没见过姐姐，现在脑子一放松下来，就有挺多话想和她说的。在感情方面，秦宝珠倒是不担心娟子，因为上一辈子她虽然嫁给了叶有成。但是，她知道她并不爱这个人。所以就算重来一世，叶有成也不会是她的菜。现在叶有成对她的这个恩惠，虽然和前世是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她相信，她一定不会再这么傻了。所以当秦阿娟问她，“哎，宝珠，你睡了么？”两人几乎就在黑暗的房间里睁大着双眼，谁都没有睡着。她们平躺着，肩膀挨着肩膀，听着那台老旧的风扇扇着风，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没呢，在想事情。”秦宝珠主动抛出了话题梗，果然秦阿娟就问了。“想什么？是担心老爸还是因为钱婶子家的事情？”秦阿娟侧了下身子，面朝她这边躺着，所以声音听起来近了许多。她睡在靠墙的一面，以前被宝珠拿手电筒吓多了，总觉得半夜睡着会有人从床底下爬出来，所以她和宝珠睡现在都要睡在靠里面的那半边。秦宝珠的声音很轻，但是听上去却没有一点困意，“嗯，都有。但是老爸那边有廖大爷在，我放心很多。毕竟京市就是廖大爷的地头，他去比我们熟悉多了，也有人脉。不知道外婆吃不吃得惯京市的东西，她这大半生哪里都没去过，坐那么远的车，也不知道会不会累坏了。”秦阿娟也说了句，“只要结果是好的”，“只要结果是好的，所有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两姐妹心里最害怕的就是秦建国真的伤重瘫痪了，对秦建国来说一定会是致命的打击。虽然廖大爷在，她们安心了不少，但是说一点都不担忧，那是不可能的。李淑香这段时间也是忙得都没顾得上家里，但是秦宝珠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埋怨的。她自己也能照顾自己，只是母亲现在还不知道的就是钱大爷走了这件事。“姐，你最近要去找实习工作会呆在家里的吧？”“嗯”“那你给妈一个电话吧，咱们和钱婶子谈不上心里话，她在的话，钱婶子会好受点，问问她走不走得开的。”“行吧，家里的事你别担心，有我呢。”秦阿娟说到这里，她提起了顾任之，“你老实告诉我，我不和爸妈说，你俩是不是谈恋爱了？以前你喜欢叶有为那会，可什么都和我聊的。”几乎是一看到她俩，就是这个话题，秦宝珠在学校里面对的是这个传言，回到家里也还是这个。她似乎都有点说腻了，“你觉得……我俩看起来像？我俩只是革命友谊。”虽然顾任之对他们班的女生都很冷淡的，但是在湘城少年班的时候，毕竟他俩是同桌关系，现在又是一起做软件设计的，来往频繁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秦阿娟却嗯了一声，“我倒觉得，他的眼神……”说到这里，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等等，叶有成、叶有为，叶有成还说有个弟弟也在荭星读书，这两人不会吧……”她的话还没说完，久久地停留在那里，秦宝珠也借机提起叶有成，想试探她对叶有成的印象。“姐，就是那样的，你想的是对的。”显然秦宝珠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你不是说是叶有成帮了你拿回了钱吗？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这会秦阿娟倒是很快就说出了答案，没有一点犹豫，“挺感谢他的，人有好的一面，对我挺热心的，不过个性我不是很喜欢。总觉得他处事待人有那种藏着掖着的优越感，以前排剧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过不是很明显。说不上讨厌吧，因为没太多的接触，不过这次人家帮了我，我就想着请来家里吃顿饭还下人情的。”秦宝珠听着她说的这番话，心里就安心多了，她早就猜到秦阿娟对他不感冒的。但是，也害怕两个人频繁的接触，她不是叶有成的对手，怕她被他骗到手了。又担心自己有点杞人忧天瞎操心，斟酌了一下后，她这才说：“也不是我说他们的不是，不过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于是，秦宝珠将发生在她和叶有为之前的事情，简略说给了秦阿娟听，包括他母亲叶金凤对她的态度和做法，包括叶金凤怎么对门卫大爷的全都说了。目的就是想告诉她，两兄弟的妈，也也不是什么好人。结果，秦阿娟听了，果然火冒三丈了，“不用怀疑了，肯定是一家人，个性都一模一样！他们家有钱了不起吗？凭什么看不起人呢！我之前还觉得他弟弟和你同校，是缘分，现在看来，呸！还好宝珠你学习成绩比他们厉害多了，不然不就是更看不起我们了吗？真的是，什么人喔！”秦宝珠向来不和家里人说学校这些事的，但是她现在和秦阿娟说，也是为了她不要对叶有成有过多的感激心理。所以秦阿娟是第一次知道她在学校也遭遇过这么多事情后，不免也心疼起自己的妹妹，“宝珠呀，以后在学校受人欺负了，你不想和爸妈说，你和我说。我就算替不了你出头，也能做你的倾听者。咱们这一辈子是姐妹，就该互相帮助。幸亏，你对叶有为的态度悬崖勒马，没有再对他痴迷不悟了，你看，未来的选择是不是也是很多的？”秦宝珠要的就是秦阿娟的这番劝说，其实也是她想和秦阿娟说的，她的未来也有很多选择，千万不要看上叶有成，因为什么原因的都不行！两人又聊了一会天后，这才齐齐睡了过去。翌日一早，她才刚起来，由于秦阿娟不用去学校，所以还在床上躺着，她才收拾好自己走到村口，就听见黄知青将她喊住了。“宝珠呀，昨晚你廖大爷来电话了，但是有些晚了，他让我今早碰见你再跟你讲。”秦宝珠一听，竟是廖大爷给她们来电话了，也知道肯定是带来了秦建国的消息。“黄知青，他说什么了？”她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捎回来的消息究竟是什么。“他说一切都安好，勿担忧。说你父亲的腰椎，要动两次手术，但是一切有他在，不用担心。现在人在301医院，说之前太忙了，没顾上通知你们，你们也知道的，打电话不方便。还好你外婆跟去了，手术要签字的。”由于跨省了，得去邮局打，秦宝珠匆匆点头，“知道知道，人没事就好。”黄知青听了也高兴，“他说了很多，我就记住这些了，你别怪我啊宝珠，我年纪大了，就有点记不住事了。”秦宝珠笑着摆手，“没事，您已经把最有价值的告诉我了，这就够了，谢谢你啊，黄知青。”黄知青坐在那矮凳上，笑呵呵的点着头，摇着她那把用了好几年的蒲扇，上面的竹条都被盘得发亮了。“还有一件事，我都差点给忘记了，前段时间你家里没人，但是你家那个亲戚来了，脸色很不好看的，估计又想找你们麻烦，后来还是钱大爷让人给撵走了。走的时候还念念叨叨说你们害得她儿子没小学读什么的，我那会一忙，这事就给忘记了。”秦宝珠一听，立马就知道她说的是谁了，除去赵秀婷之外，还会有谁。“喔，这事我知道了，谢谢了啊黄知青，您要是没事和我姐也说说这事，让她一个人在家里小心些，我那亲戚不怎么讲道理。”赵秀婷的泼辣在村子里早就出了名的了，只是李淑香她们素来不会像别人乱嚼舌根，但是不代表村子里的人就不知道这事。原本她们一家没发达前，也是住在隔壁村里的了，后来发达才搬走了。一家人的口碑在村子里都不大好，如果不是念在是宝珠她们家的亲戚，早就连人都不给进去了。不过现在半年一年的也不会来一次了，反正来一次没一个好的。本来秦宝珠想着一回到学校，就直接和老宋打声招呼就去电脑室，结果老师他们全体去开早会去了，好像是校长临时召开的会议。所以秦宝珠就打算先去电脑室，路过二班的时候，顾任之的目光和她对上了，也不用她喊，他很自觉就提起自己的书包走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靠过来的时候，平日的那股青草香气没有闻到，倒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腌的黄瓜味。她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觉得兴许是她敏感了。开了电脑室的门后，两人坐下，她就从书包里拿出了他的那件背心，掏出来的时候一股淡淡的肥皂香气。昨晚回去的时候，他就发现他漏了件背心，想着不是什么大事，想着今天送她回去的时候再拿的，结果她给送过来了。接到手里的时候，背心还是暖的，就像是太阳在上面照了很久一样。因为散热的缘故，他都能闻到很淡的土肥皂的味道。他捏了捏，竟是抿着唇笑了。秦宝珠：？觉得有些莫名，“你笑什么？”顾任之这会唇角动了动，偏过头去，将衣服塞进了包里，“我没笑。”秦宝珠：……行吧，她也不想浪费时间和他在争论，他究竟有没有笑这个问题上。而此时，宋志他们在科学楼一楼的大会议室里，正开着关于秦宝珠的会议。校长坐在主位置上，清了清喉咙，“我们先讨论完学生的事情后，财务科室的人再留下来。叶老师，还劳烦你等上一等。”叶金凤嘟起了红艳的嘴唇，摸了摸她新卷的菜花头，点点头表示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