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太渴了，所以有人建议把沅水河边的竹蔗全砍了。陈振兴一时有些犹豫，全砍了，也就意味着村里唯一的水源都没有了。“现在统计一下谁家里还有地瓜，萝卜，有的举个手！”楚怡慢慢举起了手，她看向其他人，所有人也都看着她，和她一样举手的，还有陈有生。就只有两家！陈振兴心头大震，“还有吗？”楚怡却是心口一松，她不算枪打出头鸟。没有人回答陈振兴的话，楚怡慢慢放下手，她没想到她让村里种地瓜，种萝卜，种竹蔗，种了这么多，还是撑不过这1960年。陈振兴问陈有生：“有生，你家剩下的是什么。”“地瓜……我家就我和我爹…吃得不多，剩下的如果我和我爹吃，还能吃，吃一个月。”陈有生挠挠头，有些羞涩地迎接着大家的注目。陈振兴又看向楚怡，她说，“和有生家差不多，就我和仲川两个人，平时我们也会去外边无主的山里找吃的，村里分的吃得不多。”楚怡这话，纪家人明智地闭着嘴不说话，特别是地瓜吃得最多的几个孩子。几个大孩子，像春华秋实夏木这三个，他们想起了前不久家里爹娘说从镇上拿回来的东西，不一而同地意识到，这是黑市里买回来的，或许四婶给他们吃的地瓜就是黑市里买回来的！楚怡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不过他们误会了这也算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大队长，我们之前交的税粮里不是有地瓜吗，有没有可能将大米换成地瓜呢？”楚怡问。地瓜里含有水分，也可以现吃。大队长站着头晕，他找了一块石头坐着，“你说的我也考虑到了，当初发救济粮的时候，也问过了，霍主任说，这救济粮是统一发放的，地瓜就是城里也抢着要呢，一瓜难求啊，在没有保证供需的时候，还不考虑发放地瓜。”“那没有水，这大米怎么弄？烤着吃？不刺嗓子？”是啊，陈振兴叹息一声，“有得吃就不错了。”他原本想问问村里有谁还有地瓜，萝卜，想着集中收上来，统一管制，先把紧接着到来的新年先撑过了，但是现在就只有两个人，陈振兴开不了这个口了。“队长，你也别管那么多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别的村都是自己管自己的，远的不说，就说清平村，都是任由村里人自生自灭的。”有人冲陈振兴喊。“团结！团结！团结就是力量！不团结怎么度过难关？！”大队长喝止道。“也不知道你们愁什么？镇上黑市里前几天一个簸箕还能换三根芭蕉，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换。”“不知道有没有水卖，要是有水卖，谁想喝谁去买就成，在这愁什么？！”说话的声音稚嫩，这两句话一出来，场面一度很安静，村里人精一样的聪明的，都知道黑市的存在，都涉足过，但黑市一般都是不放在明面上说的，去过的也不会跟人说，现在突然拿在平面上说，大家顿时变得警惕起来。纪仲川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竟然是小虎，纪老二的儿子。他没见过小虎出现在过黑市里。或许鲁忠见过他，是了，他和楚怡一般不出现在人前，暂时没有发现除了陈平安和鲁忠这两个熟人知道他们。陈平安也只知道他偷偷养鸡卖鸡蛋，或许也知道他们卖柴火卖炭。鲁忠……陈平安和鲁忠有没有互相认识？纪仲川眉头皱起，突然发现他和楚怡进入了一个死循环。第56章 好消息一更（修）“不到万不得已, 不能铤而走险。”陈振兴沉默片刻，只说了这句话。这话其实已经是同意了一半，默认大家去黑市寻求一个出路。纪仲川意识到, 他们不能再继续冒险下去了, 山上的养鸡场也好，还是给王大娘等人送炭也罢, 今天过后都得停了。大队长显然已经放手不管，不管明里暗里, 肯定会越来越多人涌到黑市, 关注黑市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而现在的黑市, 鲁忠在里面混得风生水起, 村里人如果去黑市，他们和鲁忠接触上, 间接得算是和楚怡接触了。楚怡觉得他杞人忧天，“鲁忠现在是自己干自己的了，也不关我的事了。”“再说了, 我们当初藏得挺好的，他知道我们在山上养鸡, 我们也知道他在山上种甘蔗, 其实大家的担忧该是相互的, 你也别自己吓自己了, 安心啦。”鲁忠也是要在黑市里混的, 他做了这个这么久, 肯定也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于这一点，楚怡从平时的来往经验来看, 她相信鲁忠会懂的，他就不普通。纪仲川哪里定得下心来，他愁得恨不得把头发都给撸秃了。“不行，我得去镇上看看。”纪仲川下定决心去看看，去和鲁忠通过气了，他才心安。不然一旦说漏嘴或者是有心设计，那楚怡就麻烦大了。“……”楚怡本来还想再劝，但看纪仲川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纪仲川是个谨慎的性子，她闭嘴了，或许是她想得太想当然了。纪仲川刚打算出门，就遇到找来的陈平安，他叫上陈平安一起出门，留下楚怡和大宝，楚怡看着他们走远后，回头发现大宝也在看着他。“巴巴、”大宝张张嘴，听着像是“爸爸”的音节，一般纪仲川不在场，大宝喊出这个音节，就不是在叫爸爸。“怕怕？你一个小孩子怕什么？”所以楚怡猜他说的是怕怕，他刮了刮他的脸颊，“大宝不怕，睡午觉吗？”大宝张着手臂要她抱，这就是要睡了，楚怡抱着大宝进房，母子俩人午休去了。再说纪仲川那边，他和陈平安避开村里人，陈平安小声发问：“四哥，山上的鸡和鸡蛋怎么办？”“晚些时候上山去看看吧。”鸡和鸡蛋都在那就拿回去，不在了那也顺其自然。“行。”陈平安有些庆幸前几天纪仲川把他赶下山叫回家，不然这几天村里忙得找不到他人，指不定有人怀疑呢。“这事，你以后就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你娘也是。”纪仲川扭头看了眼，叮嘱他。陈平安吹火嘴抿起，“我娘我会叮嘱好她的。”“你认识鲁忠吗？”纪仲川突然问，陈平安摇头，不过，“不认识，名字倒是听过。”纪仲川点点头，“我要去镇上一趟，你先回去吧。”纪仲川去了镇上，这逛一下那逛一下，最后晃进了黑市里。他直接去找鲁忠，这人好找，天天雷打不动在黑市旁边的巷子里的板车上睡觉，等着人上门找他买东西。纪仲川走到鲁忠身边，踢了踢推车。“是你？有事？”鲁忠往他身后看了几眼，“楚怡呢？”“是我找你！”纪仲川冷嗖嗖地盯着他，他每次听着鲁忠喊楚怡的名字就觉得刺耳。“楚怡怎么没来？”刺不刺耳鲁忠不管，纪仲川越是不想听，他就越往上撞。“她在家陪着孩子。”说起楚怡和孩子，纪仲川挺了挺胸膛，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鲁忠，看着他邋里邋遢的样子，一股诡异的满足感油然而生。阿楚比较爱干净。鲁忠一脸奇怪地看着纪仲川，这男人的眼神，他看着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呢，不就说个话嘛，说话看人阴阳怪气地搞什么？“你来有什么事？”鲁忠白眼翻天，气冲冲地问他。“这阵子黑市里估计有很多我们村的人来，别和他们提楚怡。”鲁忠一听，就这小事，不耐烦地怼回去，“用你说？”“当我傻子？小川我跟你说实话，没有楚怡我也活不到现在，没有她的一蛋之恩，就没有现在的我鲁忠！”鲁忠话里一股子江湖莽气，气死人不尝命。“我就是举报你也不会举报楚怡。”“……”这声“小川”着实让纪仲川体会了一把被雷到的感觉，他无语到说不出话。鲁忠看着比他年长十岁，虽然看着老，但是还不到四十，叫他小川其实没什么错，但是一直以来，他都是把鲁忠看成同龄人的，所以心情奇妙可想而知。纪仲川深呼吸，耐着性子点头，“你既然知道就好。”他就这么看着鲁忠躺回去闭上眼睛，鲁忠即使不睁开眼睛都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也不知道这姓纪的扭扭捏捏地站着干什么。“问完话就走，别挡着我睡觉。”纪仲川提着一口气，“你说的一蛋之恩怎么回事？”“好久之前的事了，我饿的时候吃了楚怡给的一个鸡蛋。”纪仲川言辞犀利地纠正他，这事他还和楚怡闹过情绪呢，“这是你抢的吧？”“就是怎么了？”鲁忠眼睛大睁，瞪着纪仲川，“我当时饿得没办法，我没想伤害她，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真的不多见！”他骂完纪仲川，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理解就把楚怡当妹子看！”这话鲁忠说得倒是真的，虽然那个鸡蛋是他半抢劫来的，但是他也记着呢。纪仲川：“……”好话坏话都被他说完了，还把他的心思说得这么准。反倒显得他像个没肚量的。纪仲川带着一肚子对自己的怀疑回到家，这会儿楚怡和大宝已经午睡完了，他把下午的事和楚怡一说。楚怡先是一愣，而后爆笑出声，扯着他闷闷不乐的脸，“所以你这是吃了乱吃飞醋了？”男人抬手拿下她作弄的手，拒不承认，“并没有。”他说完眼睛就看着大宝，也不看她。楚怡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说，但无论怎么说，都没有从他嘴里再听到一句话。楚怡转而把目光转向他怀里的大宝，一手掐着男人的脸一手掐着儿子的脸，起哄，“大宝，看你爸爸乱吃飞醋，笑他！”“……你教孩子这些乱七八糟做什么？”纪仲川捂住大宝一边耳朵。大宝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突然乐颠颠地笑出声。“嘿嘿嘿嘿嘿嘿”纪仲川叹气：孩子和娘都傻。夜里，纪仲川出了趟门，山上的鸡和蛋都还在，他举着火把，连夜把鸡和蛋装进背篓里，带回了家。三只鸡捡到了30个鸡蛋，楚怡让纪仲川给陈平安送了一只鸡和一些鸡蛋，剩下的鸡放进空间继续养着，蛋就没有放进去。村里的人很多都去镇上黑市里碰运气，楚怡也听说有人买到水，但是又贵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