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咬字已经很清晰了，完整地一句话，能不停顿地说出来。唐采荷也不觉得尴尬，她收回手，柔声叮嘱阿福，“那小阿福慢点走。”阿福点了点头，看着院子里的两个身影，迈大了步子。楚怡听见了阿福和唐采荷知青的对话，她只是回头看着，等阿福从门口走到院子里了，她才张开手，等着阿福跑过来。“妈妈——”阿福跑过来，一把埋进楚怡怀里，躺在楚怡怀里，扭着小身子撒娇加控诉哥哥，“妈妈，我好困哦，哥哥不和我玩！”“困吗？那睡午觉吧。”楚怡把他抱在怀里，哄他。阿福打了个哈欠，“我想喝水。”楚怡去给他拿他的杯子装水，送到阿福嘴边，阿福捧着他的专属搪瓷杯咕咕咕地喝水。喝完了水，阿福看看楚怡又看看纪仲川，“爸爸，妈妈，我睡午觉了。”“嗯。”“睡吧。”唐采荷在门外，远远地看着，除了羡慕还是羡慕，她以后要是也能这么幸福，那就好了。不过现在想这些还太早呢，她身边还有个麻烦呢。想到汪若书，唐采荷就唉声叹气，下定决心，明天开始以后都远离她，不管她。……大宝一大早吃完早饭挑完水，就去了知青院，找他的师傅去了。值得一提的是，他又重新背上了他的小恐龙包包。但8岁的大宝，人长大了，想法也跟着长大了，他“嫌弃”小恐龙背包幼稚，“妈，我想要个用来装书的挎包，这个小恐龙包包可以留给阿福背了。”不过阿福才不喜欢大宝的背包。大宝小时候是装乖，大了可活泼阳光了，阿福才是真乖，现在就“冷酷”、“矜持”得很，才不喜欢小恐龙背包这样“幼稚”的包包。他最喜欢爷爷奶奶的搪瓷杯。平时喝水只喝搪瓷杯装的水，用碗装的不喝，也不和其他人共用一个杯子。楚怡能发现这个，还是因为纪仲川有一个搪瓷杯子，平时会用杯子泡茶，很多次楚怡都看见阿福抱着茶杯咬或者喝茶。要拿走，还不放手，纪仲川要拿他也不让，硬抢就要哭。久而久之，楚怡就知道了阿福的习惯。给他买了一个搪瓷杯，阿福喜欢得不得了，纪仲川笑话他，小小人一个，就已经过起了退休生活。这笑话对阿福根本不起作用，在纪家经常能看到阿福抱着搪瓷杯和纪仲川一起坐着，也不说话。纪仲川有时候都不知道他的脑袋瓜子在想什么。……第二天，纪仲川去镇上医院见了汪若书，这回看见她，手上还吊了水，脸上看着比入院那天好不了多少。“汪知青，感觉如何？”这话是楚怡代纪仲川问的，这话是来之前，纪仲川特别要求的。按纪仲川的想法是，有老婆在，那为什么他要关心别的女同志？汪若书捂着小腹，拧着眉一副“楚楚可怜”地样子，实际这是她拧了一把小腹的软肉所导致，软肉最痛了，她恳求地看着纪仲川，“纪队长，我想转院。”“转去哪？”“我可不可以申请转回十谊市，我怕我这个病越来越糟糕，我想我爸妈了，我怕我……”后果说得有多严重就多严重。汪若书反正破罐子破摔了，她手上吊的水，也说明了她病得不轻。“想清楚了？”纪仲川问。汪若书有些愣，只一瞬，就点头。“那你准备准备，让医院给你开病危通知书，然后写个申请书交给我。”既然认为自己有病，那就回去治吧，纪仲川也不想管，这也是按流程走，请神容易送神难，送走她，纪仲川还很乐意呢。汪若书点头，根本不懂，喜不自胜，“好！”第101章 回城——汪若书找医院开具了证明, 一份自己拿着，一份交给了纪仲川，纪仲川很快就把介绍信交给她了。“你这两日收拾收拾, 就走吧。”纪仲川已经和上面打过招呼了, 上面说会再安排一个知青下来。不过这和汪若书也没什么关联了，她并不关心, 她拿着介绍信回知青院收拾行李。知青院的知青们对她拿到介绍信感到震惊，很多人心里还有一丝羡慕。“若书, 你真要走？”唐采荷问。汪若书不客气地顶回去, “不走我还待在榆山村嫁人生子吗？”唐采荷被噎着了, 她也不是这个意思。“汪若书, 你……拿到介绍信了？”寇国枫走上来问，他有些急迫。“自然拿到了。”汪若书收拾行李之余, 伸手指了指放在她的床上的介绍信，“那就是了。”寇国枫顺眼看过去，三个红底的“介绍信”字眼进入他的眼底, 他呼吸一紧，“我……能, 看看吗？”汪若书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粲然一笑, “当然不行！”寇国枫瞳孔微缩, 又听汪若书说, “你算谁啊？我要给你看？！”寇国枫脸色不变, 点点头, 木着脸退出了汪若书的房间。唐采荷抿着唇看着床上那张微微泛黄的纸张，她也有点想看，但是不敢问汪若书要。这张纸, 在场的知青都想要，这是毋庸置疑的。汪若书收拾完行李，就要走，走到门口，被叫住了。“汪知青，吃了饭再走吧，饭已经做好了。”汪若书回头，抓着锅铲的容老太站在厨房门口，殷殷地看着她，她直接拒绝了，“不用了，我先走了。”目睹全程的解宗明哼了一声，这汪若书的脾气是真的惹人厌，他高声朝容美说，“容老师，人不吃你就别叫了，我们自己开饭吧。”走出门口不远的汪若书能听到解宗明的话，她也没受影响，尽管她肚子很饿，甚至还在沾沾自喜，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回城之后，她就再也不会吃不饱，有她爸妈在，吃饱了，她的病也能很快就好了。她现在沾沾自喜着，等踏上火车回到十谊市的家里时，迎接她的是一室的冷清。“爸？妈？”汪若书走进家门，叫了两声没人应，她四下看看，关了门，把行李放下，去厨房喝水。坐了几天车，这会儿口渴着呢。刚把水烧上，就有人来敲门了。汪若书打开门，见到几张陌生的脸，一脸凶相，个子有高有矮的，高个子的比较年轻，矮个子的看着五十来岁，都穿得极好，一身蓝色衣裳，没打一个补丁，“……你们谁啊？”她脚往后退，放在门上的手，开始收紧。随时准备撤退的样子，光看人就知道来者不善了。“汪若书？从乌岳市东章镇榆山村回来的？”门口五人中的矮个子，看着一张纸问汪若书，像是在确认信息。汪若书点点头。那人接着问，朝她伸出手，“把介绍信给我看一下。”“……”汪若书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怯怯地看过去，发现眼前这个矮个子一双牛眼一直盯着她看，那目光让她感到非常不适，就像是在评估货物一样。“……在里面，你们等一下。”胳膊拧不过大腿，汪若书不敢硬来，她说了话之后，想关门，但是刚动，门就被一只手挡住了。“开着门，快点！”矮个子男人不耐烦地吼了一声。他不可能让汪若书关门，关了门还开不开那就是两回事了。汪若书在矮个子男人的威胁下，只能放弃了，她转身去拿介绍信。“给。”矮个子男人拿着她的介绍信一直在看，男人身后的几个高个子男人，一直盯着汪若书看，他们的目光就像看得汪若书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都能看得时间太久，以致于汪若书都有点惴惴不安。再加上“同志，可以把介绍……”她还没说完，就被矮个子男人打断了，“你这介绍信上，说得不对啊，信上你重病在身，需要转院治疗，”男人看了一眼她，“我现在看着你好好的，关于这，同志，你有什么解释？”“……我，”汪若书没想到这些人还揪这些错处，她着急地扯谎，“我病好了！”莫元忠不信，汪若书脸上的慌张，他又不是没眼睛看。“你一回来就病好了？”他呵了一声，表情很轻蔑，上下扫视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体格挺强啊。”“好得这么及时？”他把她的介绍信拿着摆到她面前，“介绍信里可是说了你体弱，需要快速接受治疗。”汪若书看向介绍信，她看到了一行字。“经证实，汪若书同志在东章镇医院由于腹绞痛住院三天，病情仍不见好转，身体状况每日愈下，无法进食，此处可详见病情通知书，由于身体状况堪忧，于今日申请转院回城医治。”这句话下面，还有大写“同意”两个大字，以及纪仲川的署名。汪若书看完，脸一片青一片白。“我坐了四天火车，身体在路上好了也是正常的，这有什么少见多怪的。”汪若书伸手想抢回介绍信，被莫元忠眼疾手快地收回去，收到自己的裤兜里。“介绍信上说，你手上还有医院出具的病情通知书，给我们看看。”莫元忠又朝她伸出手。“丢了，在火车上就丢了。”反正说丢了，也就死无对证了，汪若书此刻意识到，眼前这几个人，估计是红卫队的人，尽管手上没绑着红色绑带。“是吗？”莫元忠低低重复了一遍，汪若书无所畏惧地看向他，只见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汪若书以为是她刚才给他的介绍信，但当莫元忠把纸张展开给她的时候，她就看出不对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