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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1 / 1)

白哥扭扭猫头,冲着幼清唤了声:“喵——”毓义见着她,笑:“是你呀。”幼清复又福礼,“毓王爷吉祥。”毓义抱着猫往德昭跟前去,“九堂哥,君子一出驷马难追,说好您亲自照顾白哥的,怎可假以旁人之手。”德昭笑:“我可没答应你。”毓义不肯作罢,德昭问:“做什么都行,这猫不能再搁我这。”毓义笑:“下午围猎,九堂哥让让我,不多,两只鹿三只鹞子就行?”德昭竖手指点他:“出息!”猫的事就算作罢,堂兄弟两个说着话,来喜朝幼清使了个眼色,幼清忙忙上茶。头一次敬茶人前,她深深呼吸几口,侧着身子,脚尖细细屈着,躬腰将盘中的茶稳稳奉上。来喜在旁细瞧,见她步履轻盈,递茶至案边二尺许,拿捏恰当,不疾不徐。来喜松了口气,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安心在旁边候着。幼清退至一旁,垂首侍立。真是个烦闷活。毓义同德昭玩笑,说着俏皮话,半顷,茶凉透了,幼清悄声上前换茶,动作轻柔。德昭听毓义说着话,心不在焉,眼神扫及案头青花五彩瓷杯边一双皓白的手,指如葱根,肤腻光滑,禁不住往上一扫,正巧与幼清对上眼。幼清心头一跳,仿佛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待回过神,已经抽身退下。德昭面色如常,继续同毓义讲话。幼清出了屋,胸膛里砰砰砰打鼓似的、那样的目光,那样的面庞,有那么一瞬间,她竟不畏惧他了。好像他从来都不是她的主子爷而是相识多年的故人。然后这感觉闪现得太快,她还没来及细想,已转瞬而逝。幼清晃晃脑袋,她是侍女幼清,这是毋容置疑的。老老实实在门口待了半个钟头,随时等候着来喜唤茶,直至德昭同毓义往围场而去。兴许是错觉,竟觉得临出门时德昭的目光竟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半晌后来喜过来发话,说是毓义谢她照顾白哥,让德昭放她半天自由。这样宽以待人的主子,谁不喜欢?幼清为郡王府的奴仆们感到庆幸,得了如此一个风趣宽厚的年轻爷儿。想必郡王府前仆后继的女子不比睿王府少。幼清这才松了紧绷的神经,全身散架一般,往自己屋里去。只想好好睡一觉。·德昭同皇帝行围归来,皇帝骑在马上,兴致颇高,指着其后几个皇子道:“今日谁狩猎最少,明日自觉拿个鹿头披鹿皮往林里‘呦呦’哨鹿去!”自是说的玩笑话,自古以来就从无皇子哨鹿的,有辱颜面。却还是要有人出来接话,毓义笑:“父皇倒不如直接点儿臣的名,大哥同老五皆比儿臣强上百倍,不用比,定是儿臣败末名。”太子毓觉道:“三弟说的哪里话,你手腕有伤,举弓拉箭已然难得,若真要点人哨鹿,那也该是为兄顶上。”五皇子毓明:“大哥太子身份,尊贵至极,如何使得,还是让五弟来。”礼亲王德庆:“你们莫争,哨鹿哨鹿,哨得了鹿才行,自然得有本事的人来,犹记得永乐十四年,先帝在位时,秋围松林,做哨者无人能越过睿亲王。”说完笑着看向德昭,“九弟,你说是不是?”他提及旧事,分明带了几分羞辱之意,又是当着皇帝的面,丝毫不曾忌讳。德昭并未发作,面上淡笑,直视德庆,道:“大哥所言甚是,只是永乐已过如今乃是永瑞七年,论哨者,或许大哥比我更精于此道。”字字珠玑,毫不留情。德庆讪笑,眸里藏了分阴狠。皇帝笑了笑,方才一幕全然忽略,轻描淡写同德昭道:“今日你那招满月弓着实厉害,一箭双雕,可谓难得,说罢,想要什么赏赐?”德昭也不客气:“皇上想赏臣什么?”皇帝:“取碗新鲜的鹿血赏你。”德昭面红耳赤,赏鹿血,其意不明而喻。回了行苑,毓义跟上来,打趣德昭:“呐,走这么快,堂哥急着喝父皇赏的那碗鹿血?”德昭抬头一个爆栗打过去,面色正经:“小小年纪,这般轻浮,尽不学好。”毓义捂着脑袋哈哈大笑,胳膊搭德昭肩上,“堂哥,何故这般老成姿态?你也就比我大不了多少,呀,掐指一算,也才十岁。”德昭不同他讲话。毓义敛了嘴角,沉吟道:“礼亲王那般狂态,着实不堪,堂哥莫往心里去。”德昭道:“我同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计较什么,你未免也太小瞧你九堂哥的气量。”说话间,已经走到门帘处,一个水绿色身影垂立着。幼清侧腰福礼,尽可能弱化自己的存在。人长得美,要收锋芒,人长得丑,更要懂得分寸。不过数天,她当起这份差事来,已经游刃有余。毓义扫扫她,等进屋了,才对德昭道:“堂哥,您不介意她脸上那般景况?这要收到屋里,太妃那边……”德昭拿书拍他,“毓义,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浆糊?整天尽瞎想!”毓义嘻嘻笑,知道他已经恼了,遂不再接着往下说,提及鹿血的事,“鹿血就由我替堂哥一饮而尽罢,算是堂哥欠我一个人情,只是,这次赏鹿血,下次怕就是直接赏人了,堂哥还是早做准备,莫再辜负皇恩。”他一片好意,德昭自是要领下的,且两人一向亲厚,说起来话比旁人自然不同。点点头,拍毓义肩膀,语重心长:“夜晚莫太放纵,身子要紧。”毓义捧腹笑,笑够了,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凑到德昭跟前,问:“堂哥,弟年轻气盛,房事方面不甚详解,长夜漫漫,不知堂哥练的哪种神功,竟能百毒不侵?”德昭一拳打在他肩上。毓义与他素来亲近,对于他心中之事略解一二,摇头叹气,问:“堂哥真要终身不娶?纳个房里人也是好的,总憋着对身体不好。”德昭瞪他一眼,拿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没法子。别人见了他,都跟见了罗刹一般,如临大敌,唯独毓义,小孩子一般在他跟前玩闹。德昭想起以前的自己,跟在二叔身后,也差不多这副模样。只不过,未曾像毓义这样大胆。毓义走后,德昭一人端坐,思及皇帝心思,颇为烦恼。从前不娶,一半是为着当年的金匮之盟,先帝因太皇太后之命传位与胞弟而非长子,二叔登位一路腥风血雨,伴君如伴虎,为免猜疑,索性不娶。另一半,完全是因为他心思不在这上头。又或许是因为宋阿妙,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从前也是定过亲的,二叔刚登基那阵,给他寻了好些个名家闺秀,却又无疾而终。不是这个死了,就是那个重病,本以为旁人嫌他,一查却又不是。克妻。兜兜转转,连他自己都信上几分。他命硬,说不定就是个孤独命。不过他也不在乎。人活一世,大半都是寂寥的,何必娶亲生子,自寻烦恼。屋里闷热,德昭喝了酒,脑袋昏胀,欲往外透气。来喜立马遣人备驾,人群中窈窕侍女个个沉鱼落雁,眸里掩不住的娇羞欣喜。德昭看了只觉碍眼,此刻想起戴面纱的幼清来,小心谨慎,对他畏惧不已。这很好,胆小的人,不敢逾越,他们惜命。况且她又是那般容貌,不会另有非分之想。德昭几乎想都没想,点了幼清,连来喜都不让跟,命她一人执灯。初夏微燥,这会子北京城已开始入夏,蝉声聒噪,风掀起热浪。这里也有蝉鸣,却毫无半点初夏之意,夜风荡过,不远处簌簌林原婆娑起舞,竟有几分凉意。他们在湖边走,月光皓白,铺在水面,银波粼粼。德昭剪手负背,抬头望月。幼清打了灯随在左右,身姿微躬,不敢懈怠。忽地地上来了只虫儿挂在德昭袍角,借着月光,依稀见得是只扎嘴儿,德昭下手去抓,那扎嘴儿猛地一跳,弹到树上去。德昭颇为遗憾,视线往旁一落,扫到幼清脸上,见她面纱溶在月光中半透着,隐约见着半张脸五官秀丽小巧,不禁多瞧了眼。幼清时刻注意着,就她一人跟在面前,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是以德昭这多余的一眼,幼清不用看,便已察觉。只想了半秒,而后放下羊角灯,往树上爬去。这里没有旁人,他一个眼神,定是要使唤她去抓虫。跟前伺候,得机灵点。德昭望着动作麻利已经攀上树抓虫的人,沉吟片刻,“下来罢。”他这会子说话的功夫,幼清已经逮住只东西,她在兽园野惯的,逮只虫子完全不在话下。从枝叶中伸出手,“爷要的东西奴婢抓住了。”说完就要跳下来。德昭止住她:“且等等。”方才她朝他伸出手的那瞬间,他恍然间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宋阿妙嚣张跋扈地爬在树上朝他伸出手,笑意盎然——“呐,你要的东西在我手上!”一切都很像,唯独缺了点神气。幼清一动不动,僵在树上,等他发号施令。德昭缓步往树行,定在树下,抬眸相望。“你且拨开枝叶,将眼睛露出来。”幼清略微迟疑,随即照做。稀稀疏疏的枝叶,她半坐在树上,一只手伸向他,德昭道:“如若此刻爷要赏你,你会作何神态?”幼清想了想,只要不罚,自然就是高兴的。他不满意,“你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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