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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咋就死了呢?

刘母把死了的那几只鸡拎回家去, 跟着姜爱华两口子大眼瞪小眼。

现在各家情况都不太好, 刘家除了养了几只鸡之外,别的啥也没有了,平时就靠两只老母鸡下蛋吃, 家里劳动力少,平时工分挣得也不多, 换的粮食也就够填饱他们母子俩的肚子,逢年过节全靠几个闺女送点好的。

若是没了这几只鸡,那他们平时连仅剩的一点荤腥都见不着了!

刘母心里苦啊, 苦哈哈地看着这几只死绝了的鸡,恨不得当场就随这几只鸡一起去了。

今天一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先是她儿子挨打, 又发烧需要住院,再接着就是死了鸡,她的心里其实挺不高兴的。看着眼前的闺女、女婿, 要不是她的外孙女是个福气包, 以后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她现在得巴着他们一家子, 她非发火把他们一家赶出去不可。

“鸡啊,鸡啊,我的鸡啊,你咋就这么死了呢?”刘母抱着鸡嚎着,“这是哪个短命鬼干的啊,简直是丧良心啊——”

刘桂芬心里也不舒坦, 她问姜爱民:“你说,这是不是你大哥大嫂干的?”

姜爱民想起昨天他大哥打他的那股子狠劲儿,心里也说不准,但思来想去觉得最可疑的就是他大哥一家了,否则还能是谁呢?

见姜爱华不说话,刘桂芬当他是默认了,开始骂骂咧咧:“我就知道他们夫妻两个没一个好东西,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还差点把我肚子里的儿子给弄没了,现在还不消停,还敢把我妈家的鸡都给毒死!冯翠珍这个毒妇,烂货,婊-子!”

“不行,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能就这么算了!”刘桂芬越想越气,她一动气,肚子就开始不舒服了,“他们药死我们的鸡,他们家的鸡也别想活!咱们得不到的他们也休想得到!”

刘桂芬说话的时候眼睛红红的,里面盛满了恶毒。

自从上回刘富贵要来偷鸡被冯翠珍发现之后,他们平日里可紧张这只宝贝鸡了,虽然这只宝贝鸡在他们搬家快半个月了之后,还是一天一颗蛋的下着,并没有发威一天下二十几个蛋。

他们还是特地打碎了几个啤酒瓶,在矮墙上重新糊了点泥,把啤酒瓶的碎玻璃片插上去,这样就没人能够翻进院子里了。

但白天的时候鸡还是得出去在家附近捉虫子吃之类的,不可能一直就这么关着,而姜爱民得了刘桂芬的吩咐,就趁着那只鸡在外头捉虫子的时候,在那块草地上下了点老鼠药,那只鸡不小心吃到了老鼠药,也死掉了。

大房的鸡一死,二房心里是平衡了,但等晚上冯翠珍发现今天鸡还没回笼的时候就去找自家鸡,结果就在家附近的草地上,看到了战斗鸡的尸体!

冯翠珍气的脸都歪了,这可是她家的战斗鸡啊,顶一头母猪的战斗鸡啊!谁干的,是谁干的!

她第一个就怀疑上了二房,拉着姜爱国又哭又闹:“肯定是你弟弟姜爱民干的,肯定是他们干的!他们偷不到咱家的宝贝鸡,就把咱家鸡给药死了,爱国,这事咱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姜爱国上回被姜爱民在□□下来了一拳,痛的他整个人都快扭曲了,打完了架就赶紧去看了赤脚大夫,赤脚大夫交代他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过个十天半个月的,还是能干那事的。

“那你说咋办?”姜爱国也没有好脸色,他真是没想到他二弟竟然是这种人,几次三番的跟他们过不去,如今他们之间连最后的一丁点兄弟情分也没了。

“我想咋办?我想杀人!!”冯翠珍咬着牙咆哮一声,转身就冲到灶房里,抄起一把菜刀就朝刘家跑去了。

上回刘家被冯翠珍砍破了的门,已经被姜爱民用一块木板钉上了,这次冯翠珍把砍柴刀换成了菜刀,照样一下一下的砍着门,破口大骂:“臭-婊-子,烂-婊-子,狗杂种的烂玩意儿,上回偷我家鸡被我当场逮到,这回就给我家鸡下药,你赔我家的鸡,你赔!!!!”

冯翠珍眼睛都红了,她真的快崩溃了,她舍弃了一头母猪换来的战斗鸡,就这么没了!

刘母在灶房里听到冯翠珍骂骂咧咧的声音,立马也抄起一把菜刀冲了出去,咬牙骂道;“烂=婊-子娼-货骂谁呢?!你个烂货还敢上我家门?把我家鸡药死了你还有理了是吧?我就是把你家鸡药死了咋滴?你有本事就一刀砍死我老婆子啊?你砍死我你就得去坐牢你!”

冯翠珍一听刘母承认是她药死了自家鸡,还这么的理直气壮,当场都快要气疯了,哪里还顾得上搞明白刘母说的那句她药死刘家的鸡?

她就跟疯了似的想要把门破开,真的几刀把刘母给砍了;“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上回因为是刘富贵先去偷鸡,说到底是他们不对,刘母虽然跟冯翠珍打起来了,但没那么激烈,可是如今她死了三只鸡,都恨不得要了冯翠珍的命,哪里还会管那么多,也要冲上去跟冯翠珍拼了。

姜爱国和姜爱民见他们两人好像是要玩真的了,怕刀不长眼真砍到人了,那可就完了,一人拉住一个不让真的去砍人。

上次大房和二房闹起来是凌晨的时候,有些人都还在睡觉呢,所以错过了热闹。这回可不一样了,现在正是做完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回了家,听到这边有叫骂声,都赶过来凑热闹了,围得水泄不通。

书记罗友根赶紧过来劝架,毕竟他们大队最近在评选县里的五号大队,若是得了奖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不说,还有不少的奖励,他就怕被这些事情给搅黄了。

可女人们吵上头了哪里还听他的?管他的五好家庭还是六好家庭的,统统滚一边去,老娘今天就是要跟对方决一死战!

罗友根没法子了,只能交代姜爱国和姜爱民兄弟两个一定要拉好自己的老婆和丈母娘,他赶紧跑去搬救兵了。

罗友根搬的这个救兵自然是崔凤菊,他们整个大队上最彪悍的人非崔凤菊莫属啊,不说这次干起来的是她的儿媳妇和亲家,就算是别人家干起来了,她一出马也一个顶俩。

崔凤菊带着甜笑去外面转了一溜,正准备回去了,恰好撞上了罗友根。

罗友根算起来是崔凤菊的小辈,得叫她一声婶子。他见到崔凤菊之后,激动的眼泪鼻涕都快出来了,扑过去就喊道:“婶儿啊,婶儿,你可赶紧跟我去一趟吧,出大事了啊!”

“根子?出啥事了啊你这么慌里慌张的?”崔凤菊还不知道打起来那事。

罗友根苦哈哈地说道:“婶儿啊,你得赶紧跟我走一趟,你家姜大嫂和姜二哥的丈母娘打起来了,还动刀子了!婶儿,你是知道的,现在镇上评选五好大队的局势紧张的很,千万不能出一丁点的漏子啊,否则咱们大队就玩完了!不光这样,我这个书记的位置,可能也得跟着玩完!”

罗友根心里苦啊,他才上任没多久,咋以前看着大队上的乡亲们都是一个赛一个的亲切,等他当了书记之后就变了张面孔呢?

咋就这么不老实呢?今天吵架明天打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崔凤菊一听动起刀来了,也上了心思。之前不管是因为还没闹到这地步,如今都动刀了,刀剑不长眼,要是真伤了谁都不好,而且这兴致也就不一样了。

她没有耽搁,把甜笑送回家让谢文秀带,就赶紧跟着罗友根去了刘家。

他们到的时候那么看热闹的乡亲们已经把刘家围的水泄不通了。一些妇女看到这架势倒是在劝着:“刘婶儿,老大家的,别这么冲动,论起来你们都还是亲戚呢,有啥话坐下来好好说,干啥动刀动枪的啊!”

但也有恨不得把事情闹得更大一点的:“絮絮叨叨这么多干啥啊?不是说要砍人吗?咋还不赶紧的啊?我看完还得回家吃饭呢,赶紧砍啊,赶紧的!”

尤其是王招娣和黄三媳妇,两人站在一块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带着节奏:“快打啊,快打啊,赶紧砍上去,砍个稀巴烂,断手断脚的啊!姜家两兄弟也赶紧打起来啊,咋还没个女人有血性,是不是男人了啊?!”

崔凤菊一到这儿,就把这些人的心思摸的门清,她冷笑一声,脸色十分的严肃。

罗友根给崔凤菊挤出一条通道,二人好不容易走到了最前面。刘母和冯翠珍两人因为被自家男人和女婿给拦住了,一时之间还挣脱不开,只能满嘴生殖器官的骂着,不绝于耳。

崔凤菊走到中间,中气十足地问了一声:“闹够了没有?!还不嫌丢人是不是?被人这样看笑话还给你们长脸了是不是?!”

崔凤菊的嗓门那是没的说的,一声嚎出来,把大家的声音都给盖住了。

更加神奇的是她一出现,冯翠珍和刘母倒还真老实下来了,不骂了也不举着刀要冲上去砍死对方了,就是一个个都不大服气的跟崔凤菊告状。

冯翠珍指着自己脚边的那只死鸡说道:“娘,不是我要闹,是他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先是上我们家偷鸡,鸡没偷成,就给我家鸡下药,把我家鸡给药死了——娘!这鸡您是知道的,这鸡……这鸡它一天能下二十来个鸡蛋啊!是一只神鸡!就这么没了!!”

看热闹的人这会子就更加震惊了,他们别不是听错了吧?崔凤菊说啥?她们家的鸡一天能下二十几个鸡蛋?这他娘的是只战斗鸡啊!

刘母哼了一声,瞪着那双三角眼,咬着后槽牙说道:“要不是你丧了良心先把我家鸡药死的,我们能药死你家的鸡?这就叫一报还一报,你……”

“啥神鸡?一天能下二十几个蛋?你说咱家那两只老母鸡啊?你听谁说的?我咋不知道啊?”刘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崔凤菊的声音给盖了过去,再加上周围人震惊的声音,导致冯翠珍根本就没注意刘母说了些什么。

于是,她第二次背上了黑锅。

冯翠珍听了崔凤菊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刘桂芬,指着她说道:“是她!是我亲耳听到刘桂芬跟老二说的,说咱家的鸡一天能下二十几个蛋!刘桂芬,你骗我?你做啥骗我!!”

刘桂芬也同样震惊地看着崔凤菊:“不可能!我明明看到咱家鸡窝里有二十几个蛋的,咋可能是假的,娘,你不能骗人啊!要是假的,那那天鸡窝里咋有那么多蛋?”

崔凤菊看向刘桂芬,有点莫名地说道:“咋不能有二十几个蛋?大年初一那天我就说了要分家,家一分,这些鸡啊猪啊的,不都分给你们去了?我就想得弄点鸡蛋过来让家里的母鸡孵点小鸡仔出来,谁知道它们嫌不是自己下的,不肯孵,我这才拿出来给你们吃了的,咋了,你们最近吃的那些蛋都白吃了是吧?”

“一天能下二十几个蛋的鸡,你做梦呢吧?你告诉我上哪找这种神鸡去?哦,合着你们吵了这么久,就因为这事啊?你们都这么大的人了,咋还相信这种事情啊?封建迷信是不可信的!”崔凤菊一边说着,一边表现的痛心疾首。

分家时大房和二房打死都要选鸡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她们知道这鸡不一般了。但没有甜笑,这鸡就是一般的鸡,她也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不是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吗?如今眼看着一切算盘都落空的感觉咋样?

崔凤菊的视线在两个儿媳妇的脸上来回扫动,见她们二人那表情就跟吃了苍蝇屎似的绝望,禁不住在心中冷笑。

罗友根赶紧在旁边补充:“对对对,崔婶儿说得对,咱们要破四旧立四新,封建迷信不可信!四旧呢指的就是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这些咱们都是要破坏掉的。立四新就是指立新思想、新文化、新风俗、新习惯,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大房和二房的人都傻眼了,合着他们忙活了这么久,什么破战斗鸡,都是假的!他们现在真恨不得两巴掌扇死自己,闹腾了那么久,分家的时候争来争去的要什么战斗鸡,结果却搞错了!

根本就没有战斗鸡!

两人心里都在滴血,她们到底是为的什么啊,白忙活一场!还为三房和四房做嫁衣裳!让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分到了家里最值钱的猪!!!

崔凤菊才不管她那两个儿媳妇心里是咋想的,继续说道:“书记说的,大家都得牢牢的记住才行!还有一个问题,我虽然是不会大队上的干部,但也是咱们大队上的队员,我得代表咱们大队来问上一句,大家都知道最近咱们大队在评选镇里的五好大队,本来隔壁小溪河大队就咬的很紧,咱们大队能不能拿上五好大队还不知道呢!你们倒好,不想着怎么提高咱们大队的素质问题,还打起来了!这么多人看着不说劝劝架,还有人起哄让赶紧打?”

“你们都吃饱了撑得是不是?!咱们大队评不上五好大队,就得不到奖励,你们知道奖励是啥吗?奖励我们大队两头猪!过年了大家不但能多分点猪肉,要是有母猪下崽大家还能分到猪崽崽,这么好的事情,你们不知道去争取也就算了,还在这儿瞎起哄?要是咱大队没能拿到这两头猪,你、你,还有你们,都有责任!”

崔凤菊先是指了大房、二房几人,再把看热闹的一圈人都指住。她板着一张脸,格外严肃的样子看起来比罗友根这个书记还更有领导派头。

重要的是大家听了崔凤菊的话之后,都开始反思自己了。

姜家两妯娌打起来固然不对,但是他们作为同一个大队的队员们,也应该上前去劝架才能,怎么能跟着瞎起哄呢?现在是新中国了,他们应该有新的思想,团结就是力量!

罗友根见场面终于稳住了,把崔凤菊拉到一边对她竖起一个大拇指:“崔婶儿,还是你牛,要是今天没有你,我都还不知道该咋办呢。”

崔凤菊摆摆手说道:“我也就是仗着年纪大点,他们才听我说上几句,没什么了不起的。根子,你还年轻,你只要把这个大队书记的位置做好了,带领咱们大队的队员们过上好日子,婶儿相信他们会敬重你的。”

“那是那是,为人民服务嘛!”罗友根笑着点头。

回到家里,谢文秀已经把晚饭给准备好了,爆炒野兔子肉,再来个炖萝卜,吃起来香的人直吞口水。

这野兔子还是今天旭日和东升跟着司禛去放牛时,在山脚上发现了,伤了脚没法动弹了,正好叫这哥俩给捡来了。

若是分家之前,这么一只兔子就算再肥,那也不够家里二十几口人吃,分到每个人碗里的时候就只剩两三块肉了,就吃个滋味,还没尽兴呢就没了。但如今分家了,三房五口人再加上崔凤菊,还有最近总往这儿跑,要跟崔凤菊一块儿睡的姜爱梅,一共也就七个人。

七个人里还有四个孩子,吃的不多,半个兔子就够他们吃两天了。

谢文秀还特地装了一小碗留着,交代旭日和东升吃好了饭之后给司禛送过去。

第二天的时候崔凤菊就去了镇上赶集,她这张嘴皮子厉害,愣是把这跟老山参从老板开的三十块钱卖到了四十二块钱。

拿了钱之后她没直接回去,而是去了一趟供销社看衣服,看了一圈之后挑中了一件男孩子穿的外套,军绿色的,穿起来就跟个军人似的,还配了顶帽子。

崔凤菊估摸着司禛这孩子穿起来指定好看,于是按着旭日的码子买了一件,花了八块钱。她又想起司禛穿的那双破了洞的鞋子,赶紧去挑了两双鞋子,一双是牛皮鞋,虽然价格贵一点但是耐穿,还有一双是解放鞋,价格不贵,平时要干点啥事时舍不得穿牛皮鞋就穿解放鞋。

衣服和两双鞋子一起花了二十二块钱,她又称了点糖,只不过这糖花的不是卖老山参的钱,而是她自己掏的,买回去给孩子们吃。

回到大队之后,崔凤菊没有直接把衣服和鞋子交给司禛,而是叫来了罗友根,跟他说她家东升上回落水是被司禛给救的,所以谢文秀托她给司禛这孩子送点东西。

东升一听这话便慌了:“奶,我妈咋知道我掉河里的事了?”

旭日看着东升,皱着眉头用眼神询问他不是说好了要保密的吗,咋还偷偷告诉妈了?

东升苦着脸,不是,他没说过这事啊!

崔凤菊原本只是为了胡诌个能把这衣服鞋子送出去的理由,她琢磨着东升不会水,司禛又是个会水的,就随便编了个谎,谁知道东升这小子还真落过水,还真被司禛给救过!听这臭小子的意思他还瞒着老二两口子没说?

崔凤菊在心里记下了,等回去之后就要跟谢文秀好好说道说道,这孩子得好好教育教育,不会水还去河里?万一淹死了咋办?

罗友根对崔凤菊那是真的佩服,多得是自家孩子被人救了光口头说句谢谢了事的,至多也就意思意思给几个鸡蛋表达一下谢意,若是遇上那狼心狗肺的,连句口头的谢谢都捞不着!哪个会像崔凤菊这样,又送衣服又送鞋子的啊!

到了司家,王招娣正在刻薄的骂司禛:“你最近是不是翅膀硬了啊?我咋老是找不着你人?你都给我死哪儿去了?要是下回我找你再找不着,你就给我滚出去,听到没有!”

司禛单薄瘦小的身子提着装猪食的木桶,一步步走到猪圈旁边去喂食。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那双见到甜笑时灿然生辉的眸子,此时死水一般的沉寂。

东升听不过去了,双手握成了拳头,咬牙道:“小司!”

罗友根对于王招娣两口子虐待司禛的事情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每次都苦口婆心,但每次也不顶用。没想到今天一过来,王招娣就在骂,他板起脸说道:“王招娣,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小司这孩子是你男人的亲侄子,不是仇人,你对他客气一点!才几岁的孩子,你让他干这么重的活干啥!”

王招娣翻了个白眼,得,这个屁话最多的书记又上门来了。

东升和旭日走到司禛旁边,帮着他一起给猪喂食,旭日小声地说道:“小司,昨晚的兔子肉好吃不?咱家今天还吃兔子肉,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吃吧。”

司禛看他一眼,想起昨晚香喷喷的兔子肉,他还想还能够在舌尖感受到那种美味,他点了点头。为了再去吃兔子肉,但更多的是为了去看甜笑一眼。

罗友根见他们几个孩子嘀嘀咕咕的,把他们都叫过来了,说道:“小司,你崔奶奶说是要感谢你上回救了她孙子东升落水的事情,专门给你买了见衣服和两双鞋子,你赶紧收下然后说声谢谢吧……”

说完他又反应过来不对,司禛这孩子在他爸妈死后就不会说话,成了哑巴了。他改口道;“那你就向你崔奶奶鞠个躬,算是感谢了。”

司禛看着那件军绿色的迷彩外套,还有那双牛皮鞋和解放鞋,虽然他不知道这些要花多少钱,但一定不便宜吧。

抬头看向崔凤菊,眼中满是疑惑。

崔凤菊却朝他笑了笑,说道:“收下吧孩子,你瞧瞧你身上的衣服都破了也没人补,鞋子也破了个大洞了,现在天还冷着,你换上新衣服,暖和。”

明明是很质朴很简单的话,却让司禛的心颤了一下。他因为鞋子破洞而露在外面,早已经被冻红了的脚指头缩了缩,妄想缩起来让人看不到。

但是他明白,如今的他就是个小可怜,没有爸妈疼爱的小可怜。

爸妈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温暖了,后来他在甜笑,在旭日,东升,在谢婶子、姜叔叔,崔奶奶的身上感受到了。他们让他明白,原来这个世界并不是冰冷的,某些地方还是藏着许多温暖。

他接过了衣服和鞋子。

旁边的王招娣眼睛红的都能滴出血来了,这双牛皮鞋上回她在供销社看到过,只不过听到价格要十二块一双之后,嫌贵没有买。

可如今崔凤菊竟然花十二块钱买了这双鞋子,还送给了司禛?!这个老东西该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

王招娣:“这鞋子不便宜吧?你家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啊?”

崔凤菊剜了王招娣一眼,冷嘲热讽:“你管我们家哪来的钱,反正不像是你家这样占人家孩子死去爹妈的钱,还虐待人家孩子。”

“你!”王招娣被刺了一下就要发怒。

罗友根赶紧说道,“诶,诶,王招娣,崔婶儿这是好心给你侄子送衣服又送鞋子的,你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还脸红脖子粗的,你这是想要干啥?!我可是跟你说了,今年咱们大队不但要评选个五好家庭,还得评选个最差的家庭,你小心一点,要是你们家被评成最差,得倒扣五十个工分!”

王招娣气的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但一想那五十个工分,愣是忍住了没出声。

“我还得提醒你一件事情,这衣服鞋子是我送给小司这孩子的,某些人可千万别打衣服鞋子的主意,要是被我发现了,我这人大家也都知道,可不会给人留面子的。”崔凤菊说道。

她说这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她为什么不私底下把衣服鞋子送给司禛,就是怕司禛前脚一穿回家,王招娣后脚就把东西给抢了。

但要是她亲自送的,让大家都知道这是他们将送给司禛的感谢礼,她看看谁还敢打衣服鞋子的主意。

目的达到之后,罗友根就回去了,走的时候还跟崔凤菊说:“崔婶儿,要是下回咱大队要立个做好人好事的典型,我肯定选你啊。”

崔凤菊笑笑,也没有接话。

罗友根走后,崔凤菊这才说道:“这些衣服和鞋子都是用你采到的那根老山参的钱买的,老山参卖了四十二块钱,衣服鞋子一共花了二十二块钱,还剩二十块我替你攒着,啥时候需要了我再给你。”

司禛垂下眼眸,然后点了点头。

他原本是想把老山参送给崔凤菊,但是崔凤菊这意思是肯定不会要了,那他就顺着她的意思来。

别说,崔凤菊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司禛穿上这身迷彩服帅气了很多,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军人。

就连谢文秀和姜爱华看见了,都忍不住夸了好几句。

东升从小就有个当军人的梦,见到司禛穿着这套迷彩服像极了军人,羡慕的上蹿下跳的,拉着他一直问能不能让他也试试。

司禛大大方方的脱下衣服让他试,可是东升矮了司禛大半个头,他们乡下人买衣服都是只兴买大不兴买小,买大还能穿几年的,这衣服穿到东升身上,就差了点味道,没司禛好看。

但东升却不这么觉得,他穿上这件衣服,还真就把自己当成军人了,走着并不标准的正步,特别臭屁,还问一旁坐在小马扎上的甜笑:“笑笑,看哥哥咋样,帅气不?”

甜笑听完,捂着嘴巴咯咯地笑:“嘻嘻嘻嘻,哥哥、帅、帅气!”

东升抬着下巴正准备乐呢,旭日在旁边提醒他:“笑笑说的哥哥是小司,不是你。”

东升:“……”

是哦,笑笑只叫小司一个人做哥哥,他跟旭日都是咯咯哒……

东升看着自家妹妹,都快哭了,这臭妹妹是咋回事啊?咋光叫司禛一个外人哥哥?他跟旭日这两个正经哥哥,还从来没得到过笑笑的一声哥哥,这也太过分了吧!

东升不高兴了,撅着嘴巴假装生气地说了句:“哼,臭妹妹,我不理你了,看小司回家之后你跟谁玩!”

甜笑也只是想逗逗哥哥,没想到哥哥会这样说,她有些慌了,想要解释,可尽管她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但紧张起来的时候就有点磕磕巴巴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司禛见她这个样子,赶紧抱起她,在她耳边小小小声地说道:“我理你,甜甜是香妹妹。”

一时之间,甜笑又笑了。

几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司禛也留在姜家吃了饭,平时司禛都是到晚上七点多左右的时候就回家了,但是今天都快八点了,他还在那里陪甜笑玩。

谢文秀看了一眼家里的马蹄表,说道:“小司,已经快八点了,你得回去了吧?不然就太晚了。下回你来的时候婶子再收拾间房出来,你要是想在家里睡也成,你看咋样?”

司禛看了甜笑一眼,又朝谢文秀点了点头,就准备回家去了。其实他一直都在注意着时间,他知道已经快八点钟了,但他是故意迟一点走的,因为他对甜笑说,他理她。

刘富贵的病好了之后,立马就去村委反应了情况,说有人趁他喝酒的时候偷袭他,希望大队上能替他找出打他的真凶。

可是因为他能给出的线索少之又少,所以大队表示人是抓不到的,并且让他以后不要再喝的醉醺醺的回家了,要是下次再被打,那就不好了。

刘富贵憋了一肚子的气,也没地方撒。

刘桂芬因为错把崔凤菊放到鸡窝里给鸡孵崽的蛋当成是鸡一天下的蛋,导致他们傻不愣登的抢了只鸡,还把猪白白给了三房和四房,被姜爱民臭骂了一通。

姜爱民越想越气,若是放在从前,凭他这窝里横的性子只怕会对刘桂芬动手,但是现在刘桂芬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儿子,他也只能忍下了。

大房那边也闷闷不乐,心情阴沉了好久,这些天他们家简直不能提起‘鸡’这个字眼,若是几个孩子说要吃鸡蛋,都有可能会挨一顿削。久而久之,几个孩子也不敢再说鸡蛋了,‘鸡’和‘鸡蛋’彻底成了大房家里的忌讳。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随着第一场春雨的来临,村子里的桃花和梨花都开了。

大家都在感受着春天的美好时,大房家的屋顶塌了,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他们一家子受了一整夜的冻,几个孩子都感冒发烧了。

第二天姜爱国赶紧爬上屋顶去修,修了大概得有三四个小时才给弄好,结果从梯子上下来的时候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摔下去摔断腿,还好最关键的时候,姜爱国伸手敏捷的劈了个叉,这才保住了他的一条腿。

只不过因为他这么个大男人,又是第一次做这种动作,所以成功的扯到了蛋,找来赤脚大夫一看,再次叮嘱他,修养一阵子就好了,但是得再过一个多月才能做那事。

冯翠珍:他娘的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虽然姜家分了家,但是四房和三房的感情反而越来越好了,不过这也多归功于王建红就是了。以前因为王建红不喜欢三房,所以姜解放虽然心里是跟兄弟亲的,但为了照顾傻媳妇儿的心情,还是有意跟三房稍微远了些距离。

但自从王建红跟谢文秀的关系好起来之后,三房上到大人,小到几个孩子,都总是往三房跑,时不时感叹还是这儿好啊,住的惯。

平时去大队上工的时候,王建红也愿意跟谢文秀一组。被看王建红家里条件在大队上还行,那也是他们王家勤劳能干自己做出来的啊,他们王家人干起活来都是一把好手,王建红也不例外。以前王建红看谢文秀这个城里来的读书人干活都是很嫌弃的,不肯跟谢文秀一组嫌她拖后腿也就罢了,还撺掇别人也别跟谢文秀一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每天上工的时候她都上赶着跟谢文秀分到一组,时不时还让谢文秀去休息休息,说啥子你们文化人不一样,靠的是脑子不是体力,我体力好我多做一点,到时候工分咱俩一人一半。

对此,姜兰兰只有一句话:妈,当初是谁让我别那么缺心眼来着?我咋觉得你比我还缺呢?

到了四月的时候,三房家的猪眼看着就要生了,正巧谢文彦从养猪场回来休息两天,得知他姐家的猪快要生了之后,便说要帮着来接生。

谢文秀听了这话觉得还挺稀奇的:“咋猪下崽还要接生啊?”

谢文彦还没去养猪场插队的时候,也从来没想过猪下崽也跟人生孩子一样是需要接生的,但是在养猪场的这段日子里他学会了不少的东西,至少在养猪这方面还是挺在行的了。

譬如怎么接生,怎么配种,都是需要技巧的。

他也从一开始的羞涩腼腆到了如今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这份工作,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大家作为新中国的一名党员,他不觉得他养猪丢人,做大领导才光荣,大家只是分工不同罢了。

能把每件事情都做到尽善尽美的地步,才叫光荣!

猪下崽的时候,几个孩子比谁都高兴,都围在猪圈外面,一双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那头母猪看。母猪的肚子日渐一日的大起来,就好像是一个被不停打气的气球,从配种到下崽也就三个月的工夫,如今的肚子已经大的不得了了。

谢文彦走过来一看,皱着眉头说道:“姐,你家猪这胎肯定怀了不少猪崽,我之前之前接生过的一头母猪,下了九个崽,都没它肚子这么大。”

崔凤菊早知道她家猪这胎能下十二只小猪崽,笑着说道:“那感情好啊,肚子大说明怀的猪崽多,这是好事啊。”

说着她见谢文彦的脸色有些凝重,不禁问道,“咋了文彦?这猪怀的多了难道还不好啊?”

谢文彦说道:“不是说不好,猪也跟人一样,人怀的孩子多了,生个六胞胎八胞胎的,那产妇的危险也会相应的大上许多,猪也是一样的,它生的越多,危险就越大。”

“那咋办?”崔凤菊有些急了,猪崽生的多固然好,但也不能出事啊。

“不过婶儿你也别太着急,我们主任都教过我们的,只要好好处理,是不会有事的。”谢文彦说着,下一刻母猪便开始发动了,小猪崽的头慢慢的露了出来。

谢文彦在此之前已经跟母猪打好了招呼,安抚好了它的情绪,此时立马用一块毛巾接住了小猪崽,先是把它身上的那层薄膜从脑袋上开始撕掉,再感受它开始呼吸了没有,若是还没有开始呼吸,便立马将它鼻子上的黏液擦干净以免它窒息;若是开始呼吸了就不用擦掉黏液,让其自然干燥即刻,因为这个黏液有防止感冒和细菌从皮肤侵入的作用。

猪崽出生十分钟作用,再剪掉它们的脐带,注意剪脐带的见到一定得是消过毒的才行,否则会发生感染,小猪崽很可能会死掉。

处理好这些之后就可以把小猪崽放到早就准备好了的铺上了干草的小窝睡觉了,再接生下一胎。母猪一般间隔五到二十五分钟产出一胎小猪崽,若是谢文彦忙不过来,谢文秀便会听他的指令搭把手,但一般情况来说,谢文彦还是做得挺好的,井然有序。

谢文秀更多的也只是在旁边看着,学着。

等到最后一头小猪崽出来了之后,大家一数,整整有十二头小猪崽!上大大人下到孩子们都高兴极了,十二只猪崽啊,别人家就算是养了好几年下过好几胎的老母猪了,一胎至多也就下到六只、九只猪崽了,就这,有时还得死上一两头小猪崽呢!

第二胎下崽就下了十二只猪崽的,他们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只有崔凤菊丝毫不惊讶,因为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她就知道她家猪这胎能下十二只猪崽崽了。

谢文彦忙活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此时也是腰酸背痛,还吹着冷风的天气,额头上竟然也满是汗水。姜爱华赶紧给娘家弟弟倒了杯水,道了声辛苦,还准备给他塞个小红包,但是被谢文彦给拒绝了。

这也是姜家人第一次知道原来接生小猪崽竟然这么麻烦,但因为有谢文彦,他们家猪下的这十二头小猪崽个个都生龙活虎的,没一个夭折!

这可是很难得的现象,别人家的猪下崽,少说也得死上一两头呢。

“文秀,你弟弟今天辛苦了,咱家猪圈不大,这么多猪崽也养不下,等这些猪崽稍微大一点的时候,你给你娘家抱一头小母猪过去。”崔凤菊说道。

其实谢文秀也是有这个意思,但是她说出来的话总觉得怪怪的,可换成是崔凤菊来说的话就好多了。谢文彦拒绝了几次,但是在推不了,也就应下来了,只不过要等猪满月之后再来拿,小时候猪崽崽还不能离开母猪。

以旭日为首的三房还有四房的几个孩子今天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因为猪崽崽刚生下来还不能碰,他们只能在猪圈外头伸长了脖子看,明明已经知道是十二头小猪崽了,一个个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数着,心里头别提多高兴了。

然而,就在姜家沉浸在喜悦当中的时候,大房和二房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他们家猪下崽的消息,竟不约而同的上门来了,开口就是一句话,要猪崽!

冯翠珍和刘桂芬二人相看两相厌,却偏偏在同一个时间段跑来了三房,二人各自翻了个白眼。

刘桂芬已经怀孕五个多月,肚子比较明显了。她故意挺着大肚子来的,就是想依靠肚子里的孩子来争一头小猪崽。就算崔凤菊不喜欢她们二房,那也得看看她肚子里这个孙子的面子吧!

刘桂芬:“娘,我听说咱家猪下了十二只小猪崽?那可真是太好了,正好给我们二房抱去一只小猪崽养,等养大了你孙子,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生下来正好能吃上猪肉!老三,我大着肚子不

方便,你去给我抓一只猪崽崽过来,得是母猪啊,母猪到时候还能下崽,公猪我不要!”

姜爱华和谢文秀听了这话,面色都是一僵,刘桂芬说的这话也太不要脸了吧?打秋风打的这么理直气壮,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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