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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1 / 1)

周围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空间,洞顶还是只有四五米高,压抑又森冷。箭头那么明确地指向上方,可找不到往上去的路径。突然间灯光灭了,把他俩都吓了一跳,以为手电筒关键时候掉链子,还好只是里面有点儿接触不良。淳于扬拧开电池盖,调整了一下接触弹簧,手电便重新亮起,只是亮度减弱,显然电池难以为继。“这可糟了,没有替换电池了。”淳于扬低语。“把正负极互相敲敲就能再维持一阵。”唐缈掌握着劳动人民的朴实延时技巧。淳于扬叹息说:“要是画儿把她的天分给我们一点儿就好了,可惜我们开不了天眼。”唐画的脑袋转来转去,忽然冲着一个角度说:“乌龟!”哟,闹了这么一阵,她可想起自己的小乌龟来了,可她为什么指向背后?指向他们刚刚走过的地方。“唐画。”唐缈拍着她的肩膀深情地说,“以后哥哥带你出去饱览世界大好河山,咱们还是尽量跟着地图走哈!虽然哈萨克斯坦和印度斯坦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但按照你的方法还是很容易弄混的。”唐画不明白什么叫做地图,又连戳两下:“乌龟!乌龟!”“那儿没有。”唐缈说,“咱们就是从那边过来的。”“不不不,”淳于扬反应过来了,“她指的是上面!画儿,乌龟在控制室里,是不是?”第54章 中枢之一唐画像个小陀螺似的往左转、往右转、往后转, 转了几圈然后比划一阵,居然连自己也糊涂了, 大约是洞中的虫实在太多, 对她造成了极大干扰。雷达就是有这个缺点, 所以对付雷达的方法无非是躲避它、蒙蔽它,干扰它,使之失灵。见小姑娘默默挠头, 唐缈哭笑不得,对淳于扬说:“这孩子大概得好好检修一下。”淳于扬却发现了一根值得注意的石柱, 它和数十根同样的石柱、石笋、钟乳石一样立在洞壁附近,特殊之处在于粗壮许多, 而且没那么奇形怪状,是相对规整的圆柱形。淳于扬绕过去,果然在其背后看到了通往上方的台阶。那是用人工在石头上凿出来的台阶, 所以很窄,宽度大约四十公分,而且每一级的高矮跨度都相当可观,陡峭险峻。淳于扬用手电沿着石阶往上方探照,心说难怪。难怪刚才走过来时没看见, 原来这石阶是螺旋状的,盘旋到那一面时已经有两米多高, 远远超过普通人的视线。“快来!”他招呼唐缈和唐画, “秘密路径找到了。”指路箭头没画错,上面还有一层控制室, 但这地方需要控制什么呢?他们决定上去看看。石阶太高太陡,唐画绝对爬不上去。为了安全起见,淳于扬将她背身后,特地用衣服在两人腰上扎了一道,以免她中途乱动摔落。唐缈打了头阵,爬到半途当中他抱怨道:“这鬼东西,稍微有点儿恐高症估计都不敢上来!”“不算高啊。”淳于扬说。不太高,但是吓人,因为这台阶绕钟乳石柱盘旋而上,侧面没遮拦,左右没抓手,越往上面还凿得越马虎,到了石柱高处几乎就是几个浅浅的凹坑,人必须紧贴石柱侧身往上,仿佛悬空站着似的。唐画就完全悬了空,好在她瞎,照样闲适地踢腿玩。“唐竹仪这是没来得及完工吗?”唐缈问。“不,是后来塌落了,你看那边,断裂口很整齐。”淳于扬说,“石灰岩只是碳酸钙沉积物,可比不上花岗岩坚固,有时候稍微一砸就碎了。”石阶断裂口不但整齐,似乎还有些新,但由于照明暗淡,加上无法细看,淳于扬也不敢贸然猜测——或许部分台阶断裂的原因是近期有人上去时不小心踩塌了?淳于扬胡乱想着:那会是谁呢?姥姥?唐好?以唐好的腿脚应该上不去,除非她四肢并用。那还有谁?虫?刚才的大贝贝?……三个人艰难向上,最糟糕的是几乎爬到顶端了,手电又连续灭了两回。“别啊!”唐缈敲着手电柄祈求,“别在这半道上!”淳于扬咬着牙说:“没事,摸也要摸上去!”在台阶的顶端,唐缈发现头顶上有个四四方方的洞,洞口盖着一块木板。他原先以为是石板,没想到贸然推动居然开了。“淳于扬,我先上去了,你们俩小心。”他低头对脚下说。淳于扬嗯了一声。唐缈便攀援而上,骤然接触到上层的空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顶上也是个颇大的洞穴,黑黢黢的,一股霉味儿扑面而来。唐缈放下手电,将淳于扬和唐画拉上来。“你们闻到没?”唐缈喘息着说。“什么?”唐缈说:“非常浓的机油味。”唐画一落地就率先往洞里走去,唐缈刚想提醒她别乱窜,就听到“咚”地一声,她撞到头了。“哎哟!”小姑娘伸手去摸,撞她的玩意儿冰凉坚硬,是个金属制品。偏巧手电又灭了,淳于扬正抓紧时间修理,唐缈便一边喊着唐画的名字一边摸黑过去,结果也撞到了金属。如果不是确信自己身处唐家地下的洞穴里,他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南京的工厂,因为那个东西分明是一根粗壮的铸铁直角立柱,通常用来固定或者支撑机器设备。他沿着铁柱子往上摸,发现了凹槽和直径有五分硬币大小的螺丝,感觉到凹凸不平便立即松了手,也把唐画拉开说:“别碰,这上面有铁锈!白求恩是怎么死的?就是这么死的。”唐画问:“白恩怎么死的?”唐缈说:“你把小手拉破了,改天自己去问他:白爷爷,请问破伤风好治吗?”淳于扬终于把手电弄亮了,仍旧是微弱的一点光,叫人心生绝望。“如果再灭,我们就只能摩擦生火了。”他的话更叫人绝望。借着光,唐缈基本看清了铸铁柱子的形状,原来它们有许多根,被焊接成一个坚固的长方体,立柱长些,大约两米高,横柱短些,一米五左右。在这个镂空长方体中间,固定着一台大型机器,它基本呈圆筒状,有四只粗壮的铸铁脚,侧边装着一只醒目的手摇柄。淳于扬没见过这东西,唐缈倒是发挥了工人阶级特长,左右看了看说:“咦,这好像是一台手摇式发电机啊!”发电机?淳于扬眼前一亮:既然有发电机,就说明这里布着线路,有线路就必定有照明,如果能不用依赖这支即将寿终正寝的破手电就太好了!唐缈试着去摇那手柄,挣得满脸通红,还是丝毫摇不动,大约是年深日久,手柄附近都锈死了。他绕着机器转了一圈,说:“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体积这么大的手摇式发电机,因为这种机器的摇把特别沉,普通人摇不动。我们车间老师傅家里有一台军用手摇发电机,至多只有这个的一半大,已经需要军人体魄才能摇了。”淳于扬把手电递给他说:“你照明,我来摇这个试试。”趁着淳于扬摸机器,唐缈拉着唐画继续往前边找,发现同样的发电机还有一台,也是焊接在铸铁直角柱组成的固定立方体里,难怪此处叫做“控制室”,看起来还很像是个车间啊!他在另一台发电机的手柄上都试了试,可惜依旧没能撼动,耳听得淳于扬也毫无建树,便再往洞穴深处走。由于手电光太暗,他们差点儿一头撞到另一个装置上。唐缈初开始看到皮带转轮时还以为是车床,细看之下才高声叫起来:“淳于扬,快别摇了!这里有个烧柴油的!”他话音未落,就听到那边“咔”地一声,淳于扬居然把那玩意儿摇动起来了,这人看上去斯文,但是好一把子蛮力!唐缈吐了吐舌头,对唐画说:“妹妹,千万记住以后不能和淳于扬硬碰硬!”唐画问:“我不跟淳碰,你跟他碰。”手摇发动机的转子开始运动,初开始很生涩,后来渐渐顺滑,慢慢转快,随着内置线圈在磁场中旋转,直流电力产生,发电机顶上有一只旧灯泡便忽明忽暗地亮起来。在唐家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见电灯。这个把钨丝加热到白炽后发光的技术已经被发明出来一个世纪,不管它是否真由爱迪生发明,或者其人只是从发明者贫困的遗孀手中购买了专利,总之电灯的诞生大大推动了人类社会的进步,也大大安抚了此刻淳于扬和唐缈的心。“淳于扬,别停!”唐缈兴奋地叫道,“停了就没有电了!”淳于扬当然知道不能停,可人力毕竟有限啊。他努力地摇着,让无形的电力随着有形的电线传播,直到洞顶上的灯一盏一盏次第亮起。“好多灯!”唐缈笑道,“画儿你看见了吗?天上好多灯啊!”唐画看不见,只能感觉光,并且灯光和那些虫的光点还重合,但唐缈高兴了她就高兴。唐家的地上宅院和地下洞穴仿佛是一个世纪前世界历史的写照,地上是大清帝国,咸丰年间,地下却已经是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的欧洲。照明灯大约有十一二盏,均灯光昏黄,亮度有限,这和手摇发电机输出功率低有关系,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唐缈快步往洞内走去,想赶紧察看一遍这个“控制室”。他看到这个洞上洞其实空间不大,横着窄,纵着深,约莫是厂里大会堂的三分之一。大会堂面积是一千平方米左右,所以这里大约三百平,高度也仅两米多一点。这个洞相对于下边的大型防空洞来说严整许多,洞壁被人工修过,除了洞顶偶尔突出一两根不再生长的钟乳石,已经没有了喀斯特洞穴的特殊风貌。洞壁四周布有许多电路,还有各色粗缆绳和铁链,好像轮船上栓锚的那种,纵横交错不知连接着哪里。洞里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十多台布满锈色的机器,除了几台发电机,其余也不知作何用途。唐缈没有看到控制室里常见的大桌子和装着许多颜色按钮的面板,倒是看见远处墙边仿佛靠着一排长枪,刚想走过去看个清楚,所有的灯便一齐灭了。原来是淳于扬停止摇动手柄,发电机也随之停止。淳于扬累得够呛,靠在机器上休息,心里感慨人力真是最不能持久的东西之一。唐缈问:“要不换我吧?”淳于扬喘息着低声说:“这东西太重,你肯定不行……别急……让我歇会儿……”他昨天整晚未睡,到现在水米未进,身体本来就疲乏,先前走路爬梯还能支撑,一旦干上体力活便感到力不从心。他休息了大约三五分钟,又接着摇上,手摇式发电机发出嗡嗡的响声,就好像有人在耳边抽动陀螺,遗憾的是雷声大,雨点小,后继乏力。电灯亮起,唐妙不敢再浪费时间四处乱瞧,他想手摇发电机只能应急,如果想长时间提供电力,一定需要燃油发电。他冲到那台老式柴油发电机前观察,那真是一台古董,因此带着古董的笨拙和美感——德国制造,通体黑色,转轮上的耷拉着一条橡胶皮带,看上去品相完好。橡胶制品耐腐蚀、耐恶劣环境,却容易老化,这台机器存放此地几十年却不显得很旧,应该得益于洞穴中环境稳定,温度湿度没有大起大落。“淳于扬,你再坚持一会儿啊!”唐缈说着就把皮带往滚轮上装。没有工具,他的手指很快就被割破,鲜血被随意抹在皮带上,他一边疼得啧啧倒抽凉气,一边说自己即将步上白求恩同志的后尘。唐画害怕了,说:“不要,缈不要破风死!”唐缈便说我不死,我往后还要继续投身火红的事业呢,画儿你让开些,别挡着我的光。他装好了皮带,沿着机器迅速扫视,发现油箱盖子后赶紧撬开。但由于光线不足,他看不清里边的情况,于是抱起唐画,把她的衣服袖子撸高,将她的小胳膊伸了进去。片刻后拔出,见她的胳膊上沾了一大截油,顿时高兴坏了!只要有燃料,这台机器就有开启的希望!唐画举着胳膊问:“缈,这啥子?”“你可千万别舔,”唐缈说,“这东西现在比黄金重要!”他又了花了一阵子摸索。多亏他在工厂那短短一个月的锻炼,虽说谈不上钳、铣、镗、车、铆全能,好歹看得懂机器,尤其是这种结构相对简单的老物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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