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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抉择(1 / 2)

落永昼愣了片刻, 不去够秋青崖递出&30340;手掌, 反倒是顶着四姓中人悚然&30340;目光, 放声大笑。

他本不是冷淡自持&30340;性子, 这几天&30340;喜怒不形已经耗光了落永昼这辈子为数不多&30340;耐心,笑起来&30340;时候自然愈加放肆。

他一手支着膝盖, 另一手手腕一转间, 明烛初光自地面拔出,剑光幽幽一转间,剑尖上指。

秋青崖会意, 青崖剑登时脱出鞘外, 迎上了明烛初光。

两剑剑刃相击间,激荡出了一声振振&30340;剑鸣,徘徊云霄, 久久不去。

白罗什眉间&30340;皱纹一褶一褶, 深得可怕。

他击败落永昼,并非是毫无代价。

一个落永昼已经艰难,何况是在加一个战力未损&30340;秋青崖?

白罗什向来爱护羽毛得紧,两败俱伤,并非是他想要看到&30340;代价。

恰在他左右为难&30340;关头,有白家&30340;门客匆匆进了琉璃台里, 顶着散乱&30340;发髻衣衫, 瞧着颇为狼狈。

他匆匆地对白罗什说了点什么, 导致白罗什听闻得那一刹那, 脸色阴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死死盯着落永昼与秋青崖两个,千刀万剐犹不解恨:

“黄口小儿,年龄没长几岁,花样倒多,打&30340;是一手好算盘。”

秋青崖尚且不明觉厉,落永昼一听即知是月盈缺与谈半生那里得了手,才叫白罗什恨得这样切齿。

他一想到月谈两人给四姓,给白罗什造成&30340;损失,颇觉愉悦舒心,对白罗什&30340;咒骂竟然也能心平气和对待起来。

“无知小辈!”

白罗什久在四姓城不出,四姓城中人人敬他畏他,他又入了陆地神仙之境,正是踌躇满志&30340;时候,哪能忍得了这般失误?当即切切骂了一句:

“议和之事已成定局,我倒要看看你们扑腾得出什么水花。”

“多谢前辈提醒。”

秋青崖一向古板重礼,被练剑磨出了一副好耐心,面对白罗什如此,竟也不动气,只是冷冰冰回了一句:

“那便看是剑快,还是前辈&30340;传讯符更快。”

他们出了四姓城,不再耽误,一路赶往魔族战场,去向魔军安营扎寨之所。

知晓魔军数量之巨,和当面见到魔军,是完完全全&30340;两个概念。

哪怕四人对魔军阵势之广,规模之大,心里早做准备。但是在昏黑长夜下,见着乌压压一片如山脉连绵,潮水起伏,一眼根本望不着边际&30340;魔军是两回事。

几如乌云罩顶,瞧着便生出了喘不过气&30340;窒息感来。

谈半生眼中&30340;星芒转动间,将魔军&30340;大约数量,排兵布阵看了个透彻:

“日月星三人到底在与月老宗主&30340;一战中受了重伤,回去休养。如今棘手&30340;一来是妖魔主,二来是大军。”

他叹口气,无声地揽过重任:“大军我尽量设阵缠住吧。”

月盈缺说:“你一人恐怕力有不逮,我在旁以好梦无缺助你。”

秋青崖道:“你们两人须得全神贯注,提防不了身边明枪暗箭,稍一不慎则是性命之忧。我为你们压阵。”

三言两语间,三人去处已定,落永昼&30340;也不必多说。

他一言不发,只是摩挲着剑柄,有面具挡着,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谈半生不放心:“你要对付&30340;是大妖魔主,你行不行?”

“怎么不行?”

落永昼微微仰起了头,望了望天空。

他们已经身处在魔族永夜之中,触目所及是永不见亮光&30340;天色,身上所感是暗夜偏寒偏冷&30340;气温,无论是谁在这里待久了,也会忍不住地生出凄冷压抑&30340;郁郁之感来。

唯独落永昼&30340;面具金底迎上了月色,像是他之所在落了一片光。

落永昼说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毫无负担,信口就来:“我在想该怎么杀魔主那孙子比较好呢?是利落一点手起刀落,还是留着他慢慢片。”

他不久前刚刚被白罗什打到差点站不起来,如今又要迎上大妖魔主。

这天下修为最深厚,战力最无敌&30340;魔,越霜江在世时也只能勉强与他五五开&30340;人物。

怎么看怎么都是去送死。

可是落永昼怎么能说不行?

他身后是不惜以身作饵,为他牵制住数十万魔军&30340;朋友。

远一点是风雨飘摇&30340;人族,无数条性命生灵便系在他&30340;剑上,是死是活全看他输赢如何。

再远一点,是越霜江他们拼却性命都要守护&30340;宗门天下,是他一开始执剑&30340;初衷。

他怎么能退?又怎么能输?

谈半生看样子是欲言又止,最后只简短地说了一句:“留得青山在这个道理你懂,不用我多说。”

“落永昼,我信你,你&30340;性命比魔主重要。”

真是没想到这种话会有朝一日从为了晓星沉,能比谁都疯&30340;拼命三郎谈半生口里说出。

落永昼:“老生,我不介意&30340;,你可以详细说说我比魔主重要在哪里。克制地叙述一下我&30340;天赋,我&30340;剑道,我&30340;为人品性闪光之处。”

被谈半生没好气地扔了一个滚后,他才笑了笑,拿剑出去。

有白衣一袭越过千军万马,留下身后&30340;滚滚烟尘。

他似天色乍明时劈开夜幕&30340;第一道光。

大妖魔主好整以暇地等在那里。

在大妖魔主看来,人族统统是群微不足道&30340;小虫子,落永昼最其中,充其量只是只跳得高,强壮一些&30340;小虫子。

本质上还是虫子,不足为惧。

所以比起先干脆捏死这只虫子,他倒是更好奇这只小虫子能不能翻出花来。

落永昼剑尖挑开了最后一个扑上来欲阻拦他脚步&30340;魔族,随着喷溅鲜血落地&30340;同时,来到了大妖魔主三尺前。

大妖魔主不言不语,饶有兴趣地等着他开口,等着他像往前无数个人族一个,痛斥魔族残暴不仁,表决心说人族绝不屈服。

愚蠢可笑得毫无新意。

落永昼开口了。

他从始至终,没有失态痛骂,也没有歇斯底里,只平静地说了一句话,表明了所有立场:“我很讨厌黑夜。”

“真巧。”他既然说话,魔主也就兴致勃勃地凑上去,“我也不喜欢,看得厌烦。你们人族有那么多&30340;土地,有一半时间都亮着&30340;天,不来侵略你们侵略谁?”

落永昼说:“不一样。”

他和魔主不一样。

他讨厌黑夜,还是流落街头那会儿&30340;事。

黑河代表着无家可归,随便在街头巷尾&30340;哪里找一个可以遮风挡雨&30340;地方蜷缩一夜过日子。

也意味着寒冷饥饿。

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一个又一个&30340;黑夜。撑过了是你命不该绝,撑不过就没办法,谁叫你命不好?

落永昼想活,当然不喜欢黑夜。

落永昼说:“你欠我&30340;。”

魔主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30340;笑话。

他堂堂大妖魔主,顶天立地,杀人也是光明正大地杀,何曾欠过谁?

或者说是何曾欠得过过来&30340;谁?

照落永昼&30340;说法,大妖魔主起码得欠天下一半人&30340;。

落永昼重复了一遍,语气平平,又几近固执:“你欠我&30340;,你挑起&30340;五百年战火欠我&30340;。”

若不是大妖魔主挑起&30340;战事令凡人流离失所,他孩提时代也应该有一个圆满&30340;家,而非是在一个个黑夜里苦苦煎熬,卯着心头一口劲撑到天亮。

如非是大妖魔主挑起&30340;战事将仙道整个卷了进去,他所在&30340;不孤峰应当还是他全部依靠,是他在风浪里可以指望&30340;一座舟。

大妖魔主笑容加深两分,更显夸张扭曲:“我也许不指欠你,还欠了许许多多人。”

没等落永昼夸他一句有自知之明,大妖魔主伸出脚,鞋底碾死了两只经过蝼蚁:“我还欠蝼蚁&30340;。他们是因为我方丢&30340;性命。”

“可是谁会关心被我碾死&30340;蝼蚁怎么想?它们死后还能有闲心替我讨个公道?”

落永昼不作理会,抬手举剑,剑尖平指:“我会在今日讨回来。”

孤身之苦,流离之难,丧亲之痛……

一个迟来四百多年&30340;公道。

为他,和其他境遇或比他好,或比他差&30340;所有人。

魔主为他这点可笑&30340;言论笑弯了腰。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云层收拢在天空穹顶下,积出一里有一里&30340;绵延影子,厚厚&30340;云气后面,隐约蜿蜒闪烁着夜空里唯一&30340;一点亮色。

雷霆悍然贯穿云层,撕开天幕一角而下!

几十万人&30340;战场上寂静无声。

不管人魔两族,修为高低,立场如何,此时全一致地停下了手中事,悄悄呼出胸中一口长气。

落永昼…在渡成圣&30340;天劫。

他在剑指魔主,前有大妖魔主,后有百万魔军,自己身心俱疲,强弩之末时选择了渡天劫。

若不成功,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若成功,则九死一生,险象环生。

谁都不觉得他会成功。

雷霆下,大妖魔主&30340;脸色白成了死人颜色。

他为圣境,想得比旁人深,看得也比旁人远,落永昼如此行为,已经叫他萌生了不详预兆。

设身处地一下,倘若是他换在落永昼&30340;境地上,他敢不顾一切,他敢死地一搏吗?

他敢对着千军万马,对着大妖魔主,仗剑横渡天劫吗?

大妖魔主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正视。

他已经待这高位上风光了太久,享了太久&30340;尊荣。

导致他再也没了拼死一搏,死地后生&30340;胆识冲劲。

落永昼笼在雷光下,照得白衣极白,面具极亮,几乎煌煌成了东方日出二色:

“我说过要向你讨回来。”

谈半生有一句其实说错了。

落永昼并不觉得自己性命一定比大妖魔主值钱。

大妖魔主手上有太多血债,修士&30340;凡人&30340;、他认识&30340;他不

认识&30340;…

而落永昼&30340;命并不比这些每一个更值钱。

所以他不惜性命,不惜代价,也要杀了大妖魔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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