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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1 / 1)

一张俊美且苍白的脸出现在了张浚眼前。魏青疏紧接着跟了进来,让人将苏墨笙送去了医馆。“张司丞还有何指教?”魏青疏见他仍在房中四处打量着什么,撇了撇嘴问。“没什么,只是嗅到了一丝令人讨厌的味道。”“什么味道?”“算计的味道。”张浚最终冷着脸走出了厢房,剩下魏青疏一人站在原地狠狠翻了个白眼。☆、似此星辰非昨夜狭小的密道中,仰面倚着一人。粘稠的鲜血与汗水混合在一起,稀疏闷热的空气加快了他的喘息。王希泽紧绷着全部的神经,在听到张浚离开房间的那一刻,眼前一花,陡然软下了身形。“喂,还好吧。”沈常乐自地窖折返,捧来了清水药物,可见他满身血污,竟不知从何下手。“死不了,就是头有些晕。”王希泽任对方架起了他的肩膀,疼得闷哼了一声。“废话,流了这么多血,能不晕吗。”“那丫头如何了?”王希泽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问道。“没事,给陈宁带走了。”“那便好。常衮呢?”“……死了。”“为了护那丫头死的。”片刻后,沈常乐又补上了一句。“……是吗?”王希泽沉默了下来。他勉强从怀里抽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碎纸,端详着上头晦涩的契丹文字。其中最刺眼的三个字,翻译过来为----邓,洵,武。他将那些碎纸一一送入了烛火中。伴随着几缕青烟消逝,沈常乐听见对方嘴里轻吐了一句契丹语。沈常乐曾在常衮那里听过这句话,似乎是祈求魂魄归乡的咒语。“我以为,你应该很恨辽人才对。”“常衮又何尝不恨宋人?” 王希泽勾了勾嘴角,无力一哂,“罢了,人已因我而死,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与你何干!他把你弄成这副模样,若还活着,老子也迟早弄死他!”“……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小子到底怎么做到的?”沈常乐至今不敢相信,他一个人面对着耶律迟、陈宁、魏青疏以及张浚,竟然还能釜底抽薪,瞒天过海,甚至不忘调换了耶律迟的那份供词。沈常乐甚至可以想象,张浚在命人译了手中那份供词之后,会是什么表情了。“好困……”王希泽现在没力气回答他的问题,他现在只想就地躺下,好好的睡上一觉。“希泽?希泽!你可千万撑住!”沈常乐见他垂下了脑袋,怎么唤也没反应,忙不迭地将人扛起,迅速跑出了密道。惊险的一日尚未结束。清平司后院的木屋内,张浚恶狠狠地将桌上的文牒一扫而光。他秀气的面庞此时涨得通红,妖冶的桃花目中满是怒气。一旁垂手而立的苍鹰瞥见了地上尤为重要的一张纸。那是译官刚刚送过来的,上面用规整的小楷写着八个字:四海困穷,天禄永终。“那个该死的辽人,竟然敢耍我!”张浚一脚跺在那张供词上狠狠碾了几下,后又颓然地扶着额头坐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起伏的胸膛,再抬眼时,已冷静地将目光转向了四壁所悬的画卷。“苍鹰!”“属下在。”“陪我去医馆走一趟,去看看那个苏墨笙。”“现在?”“是,现在。”冷静下来之后,张浚又想到了一些问题。“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这句话是出自论语的《尧日篇》,虽说辽人受汉文化浸洗已久,但耶律迟一介武夫,在那等情形下还能说出这般言辞,是不是也太奇怪了。如果这句话不是耶律迟所写,那么,供词便是被人调包了。而以当时的情形来看,最有机会调包供词的,便是厢房内独自被留下的苏墨笙。如今渔网破,饵食亡,他手中的两个线索都已陷入了死局。看来,不硬动苏墨笙,是不行了。张浚赶到医馆之时,碰巧魏青疏正在训斥下头的一个小兵。“你是怎么办事的,被人打晕了现在才回来报?你怎么不干脆等本将军被官家治了罪再回来!”“对不起,将军。”“那信呢?信是谁送到张浚手上的?”“不知道……”“你!你这是要气死我!”魏青疏叉着腰走了几个来回,怎么想都不对劲,“这里头定有人做了手脚,那封信……那封信是说什么来着。”“可张司丞不是如约来了吗?而且辽人也伏诛了啊,他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魏青疏微微一愣,抬脚便往小兵腰窝子上一踹,“你问我,我问谁去!”“找张司丞问问不就知道了,反正供词也在人家手上。”斥候小声嘀咕了一句,见魏青疏又要抬手来打,赶紧护住脑袋往后退。“小魏将军。”略显阴柔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魏青疏一回头,见是张浚,没好气地想:真是见了鬼了,说什么来什么。“张司丞怎么又回来了?”“担心苏先生的安危,回来看看。他如何了?”张浚问着看向了帘幕后的人,几个医士此时还围绕在榻旁。“失血过多,但没什么危险。”“那便好。刚刚似乎听小魏将军说,什么东西被做了手脚?”张浚的话让魏青疏脸上露出了一丝窘迫。如果让他在张浚面前承认自己办事不利,那简直比死了还难受。“没……没什么,小事而已。对了,耶律迟送到你手上的那封信,还在吗?”“在,正巧我也有事要与将军详谈。”就算魏青疏不说,张浚也已猜到了一些。他悄悄拉过魏青疏,将手里那份译好的供词递给了他。“将军先看看这个,调换这东西的人和挟持信件的人当是同一伙人。”“……”张浚对着魏青疏一番耳语,只见他一张面皮变了又变。“这一次,我们绝不可再让苏墨笙逃脱了去,将军明白我的意思吧。”这是张浚第一次放低姿态,表示愿意同魏青疏合作。魏青疏虽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却下意识地警惕了起来。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了一声传号:“太子殿下驾到!”张浚与魏青疏同时神色一凛,僵在了原地。魏青疏率先反应过来出门去迎,却没看见身后的张浚面笼寒霜,瞋目切齿。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与此同时,城北柳庄内,陈宁眉头紧皱地看着面前这几个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男人,将怀中已熟睡的孩子交给了身侧的女子。红玉接过那孩子,见她的小脸上还满布着泪痕,有些心疼地替她擦了擦眼角。“陈将军,终是见到你了。”郑居中率先站起身来,朝他深深地一拱手。陈宁回了一礼,却将目光移向了上座的老者。老者面前放着一壶酒,四个酒杯,除了在场的三人,剩下的那个应当是为自己准备的。赵野亲自在那四个酒杯里倒上了酒,然后将酒杯一一递到了他们的手上。当他将酒杯递给陈宁时,陈宁却没有立刻伸手去接。“几位大公难道不想先跟我解释下事情的始末吗?”如果不是他们将女儿送还到了自己身边,陈宁不会跟他们在这里相见。“事情的始末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军在知道当年的真相后,怎么想,怎么做。”张昌邦笑嘻嘻地将那杯酒塞入了他的手中,与他轻轻碰了碰杯子。“或者说,你们想让我怎么做?”“将军不如先看看我们送予将军的礼物,看完再做决定不迟。”“我们一共为将军准备了三份大礼。将军的女儿是第一份,这是第二份。” 郑居中说着将一个方寸大小的盒子递给了陈宁。陈宁打开盒子瞧了一眼,手上一颤,几乎要将盒子掉落在地。那里头端端正正放着一颗风干的人头,想是存放的时日有些久了,眼耳口鼻都已萎缩,辨不清原来的模样。“这,这是……”“吕柏水。”“原来是他……看来,这份礼我不收也得收了。诸位如此大的手笔,陈某实在是佩服。”“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将军是误会我等了,我等做这么多事,可不是想要强迫将军。所谓国之忧患,匹夫有责,郑某相信,将军能分清楚黑白是非。”“……但你们所谋太大,陈宁一介武夫,不善庙堂,怕是无能为力。”“智可以谋人,兵方可谋天。我们还有第三份大礼送给将军。”陈宁屏住了呼吸,却不见这酒窖里还有什么盒匣器物。“这第三份大礼,正是老夫。”老人沙哑的声音自座上传来。陈宁面皮一怔,又听他道,“仲施,连你也不认得老夫了吗?”“您……您是……”陈宁仔细打量了他片刻,陡然跪倒在地,以膝代步上前,“邓公!您竟还活着!”“呵呵,去鬼门关走了一趟,险些就回不来了。只是朝廷如今虎狼遍布,教老夫岂能去得安心,便又与那阎王多赊了几年时间,回来看看这世道还能烂到何等地步。”陈宁犹记当年此人手掌枢密院,叱咤朝堂时的气魄与风采,再见他如今的模样,不由心生悲凉,“是谁?是谁将您弄成了这副模样?!”老人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缓缓睁开,“是杨季。”“杨季?可他们不是说……不是说您是重病不治而死的吗?”“他们不这么说,又如何能稳定人心?说到底,杨季也不过也是受人指使,奉命而为。他背后的人是谁,想必不用老夫多说了吧。”“……又是蔡京。”陈宁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个名字,那老匹夫到底还要做多少伤天害理之事才肯罢休?“在燕云设计你,不过是对付老夫的第一步。他们要的便是逼你犯错,撤掉你的节钺,再从朝堂上对我下手。从官家决定亲金灭辽的那一刻,老夫便知这朝廷要完了。却不想,我已被他们逼出了枢密院,他们却仍不肯放过我。”“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老人干瘪的嘴唇一咧,幽幽道,“两年前,老夫在告老还乡的路上遭了堵截,是杨季亲自带了杀手前来。他们行事狠辣,一连斩断了老夫的四肢,半个脑袋差点都没保住。幸得当时残家家主残佑天刚巧路径那里,救下了老夫。”“这群畜生!”“再后来,便如你所见。老夫整整用了两年时间来谋划,好不容易利用辽人搅乱了金明池的一池春水,才回到了这东京城中。”“这么说来,邓公这次回来是打算……”“蔡京如今虽已不侍朝堂,但他留下的牛鬼蛇神却比之更甚。王黼,李邦彦之流自不用说,禁中还有梁师成专权擅势,欺上瞒下。忠臣义士一个个被他们排挤铲除,谄媚小人却得以步步高升。若再无人阻止,大宋百年基业,就快被他们给败光了啊!”老人痛心疾首地控诉着,眼角的沟壑中留下了两道泪痕。“可官家宠爱他们,信任他们!我们纵有万般忠言,又有何用?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怎可听天由命!只要仲施你肯助我一臂之力,我便有把握将那些牛鬼蛇神一次从朝堂上全清出去!”陈宁闻言大惊。所谓需要自己相助,就是说要出动兵甲,出动兵甲,便等同于谋逆。“邓公不可!这般行事岂不是毁了您一世清名!”“清名?!哈哈哈哈,老夫早已是个死人,还在乎什么清名?只不知仲施可愿陪我这半人半鬼的老东西冒一次险?”“这……这……”陈宁下意识地朝着熟睡的女儿看了一眼。他刚刚得以父女重逢,最大的心愿便是抚养女儿平安长大。如今要让他冒死兵变,他又怎敢应下。“仲施啊,切勿因小失大。你纵然庇护得了儿孙半世,可等你百年归老之后他们又当如何自处?你可愿他们生活在这般世道之下?国不成国!家何以家!!”听得此言,陈宁浑身一震,哐当拜倒在老者跟前,“邓公教训的是!陈宁愿粉身碎骨,誓死相随!”“好!来!陈将军干了这杯酒!”张昌邦几人趁机而上,将陈宁从地上搀扶起来,誓酒为盟。烈酒入喉,陈宁一腔热血未平,心下却又忐忑了起来,“耶律迟虽然死了,但他的那份供词却落入了张浚的手中。”“此事你莫要担心,子初已经料理妥当了。”“子初?张子初?”果然是他吗……陈宁没想到,连他也掺和了进来。“是。今日教坊相见,想必你也领略了他的本事。”老者看出了他心中的疑虑,往前倾了倾身子,“放心吧,有此子在谋,大事必可成。”王希泽是被悄悄抬回张家的。沈常乐事先给张清涵送了信,让她留好了后门。张清涵虽做足了心里准备,可当看到王希泽面白如死人般躺在缚辇上的时候,她还是差点吓晕过去。“这是怎么了,怎么才出去一日,人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张清涵捂着嘴小声抽噎着,沈常乐见状赶紧安慰她道,“先进去再说吧,他失血太多,受不得风寒。”“好,好。”张清涵早把张子初院中的下人都给驱走了,空荡荡的院落在黑夜的笼罩下显得格外静谧。几人迅速抬着张子初穿过院落,走向卧房。沈常乐走在最前边儿,伸手一推房门,却不料门后忽然闪出一个人影,害他浑身汗毛一竖,差点下意识出拳。“谁?!”“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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