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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1 / 1)

“他们为什么没有地?”钟·十万个为什么·玉麟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陆千山笑了,“原因可多了,因为赌输了卖地,因为生病治病卖地,因为要供儿子读书卖地。白公子看来对这些庶务很感兴趣?”钟玉麟还没回答,就听前院响起了敲门声,“陆叔,婶子,在家吗??”“谁啊?”陆广明迎了出去,“千庭?你来做什么?”陆千庭?那个秀才公?他来做什么?第24章陆千庭自然是不想来的, 但是又不能不来。要说村西陆家里谁最厌烦陆张氏那个老太太,非陆千庭莫属了。陆张氏就是个典型的炕头王,窝里横, 平时最爱拿捏几个儿媳妇,就连儿子也都不放过。不过老大陆广增考上童生之后,陆张氏便事事捧着他,日子到也随心。不过老二陆广富和老三陆广财又是老实的性子, 就连媳妇儿也都战战兢兢, 听见陆张氏的动静心里都恨不得抖三下, 更别说反抗了。老四陆广会和媳妇儿一样是个滚刀肉,主要是陆广会混不吝, 他媳妇有样学样,发现这样既能不干活又能讨好, 自然是修炼的样样到家。至于老五陆广发那是陆张氏的小儿子, 心头肉。平日里本就宠着哄着, 儿媳妇也是千挑万选, 既要模样好, 又要家里有钱财,还得脾性温柔和睦, 最后挑中了小王氏, 也算是门当户对。陆千庭自诩读书人, 最看不过眼陆张氏这种见人下菜碟虚张声势的样子, 可是得到的好处也是实打实的, 就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成亲之前借口读书躲了出去, 成亲之后更是干脆住在老丈人给置备的院子里,家都不愿意回了。而且在他心里,那破破烂烂的农村院子压根不能算是个家,那是什么地方啊?连个像样儿的院墙都没有,满地鸡屎,后院还有猪粪臭味,家里成天充斥着陆张氏吆五喝六的声音。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那陆张氏就拿捏住了村东陆家。连带着他跟着一起搬了过去。陆广明家跟陆大田家差不多宽敞,但是陆广明一家子都是勤快人,人家也养鸡,可是每天扫好几次鸡屎,院子里十分干净。人家也养猪,三天两头的收拾猪圈,那猪一只只圆胖可爱,更是没有什么臭味。更美妙的是,他家还有个小院子!那小院子是当年陆广明的祖父出主意盖的,想着家里能出个读书人,结果没能如愿,倒是让他住上了。院子虽然小,也只有两间屋子,可是处处都是好的,院子里还特地栽了一棵梅树,梅花开时满园飘香,令人心怡。而且周氏做饭的手艺相当不错,每次从书院回来,他就喜欢住在这个院子里,当年成亲也是直接将于氏抬进这个院子的。而且他也是在这个院子里静心读书,享受陆广明家几个孩子的服侍伺候,考上的秀才。当他在书院里得知陆广明竟然将他们这一大家子赶了出去,心中就十分不痛快了。因为在他眼里,这院子就算不是他的,后面那小院子也应该是他的。现在书院放了假,他带着媳妇儿于氏不得不回来等着过年,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个乱糟糟的院子,心中就特别不乐意,进门之后又听见陆张氏的哭号声,简直想转身走了。他心里别扭,身边的于氏更是满脸嫌弃。可是为了自家男人,也只能忍下去。毕竟陆千庭是个秀才,秀才最怕名声不好,若是露出嫌弃乡下老家的模样被有心人见了在出去胡说一通,影响了男人考学就更麻烦了。陆张氏就那么叉着腿坐在炕上,一边哭号一边拍着炕沿,“让我死了吧,我活不下去了啊……当初瞎了眼嫁给你这个老不死黑心肝的啊,呜呜……这是看我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就想把我撵出去,自己找个小的啊!!老天爷你怎么不开开眼,降下雷来劈死这个老不死的吧!”陆大田其实一直躲在四儿子屋里抽烟,因为儿媳妇嫌弃屋里冷,早早的就出去找热炕头唠嗑去了,如今屋里只剩下陆广会和陆大田,爷俩一个盘腿坐在炕上吃花生,一个坐在炕头上抽旱烟,抽的屋里乌烟瘴气的。至于老四家几个小的,姑娘去了赵氏那边跟她家闺女玩,小子也出去野了,不在家里。听见外面骡车响,陆大田一脸官司的出来,看见大儿子大孙子和小儿子,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带着笑把人迎进屋里。陆千庭带着媳妇儿拜了陆大田,将从县城带回来的各色礼物堆在堂屋,找了个借口就去了西屋了。只是他能溜,陆广增和陆广发却不能溜,只得硬着头皮进东屋去安抚陆张氏。因为窗户都修好了,王氏也没有借口继续赖在西屋,早早的被小张氏撵了出去。现在西屋空出了一半,炕头留着给陆千庭和于氏睡,中间拉个帘子,另一半则是陆广增带着小张氏和二儿子睡的。不过这个时候金枝玉叶也都在这屋,她们不想在东屋听陆张氏哭,也不想看陆秀秀一副胡搅蛮缠的样子,实在是烦透了。“娘,怎么就都搬回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陆千庭压着声音问小张氏,满脸烦躁。小张氏也唉声叹气道:“我上哪儿知道去?咱一直住在这边院子里,那边发生什么我们向来是不敢管的,就只是听说……你老姑骂了那个被休回来的陆千山,还跑去他屋里偷东西吃,结果被按住了手。那陆千山也是邪门,以前闷了吧唧的一个人,被休回来之后大病了一场,说是都要死了,结果呢?人家回过神儿来了,直接发威,当着村长他们的面儿把你奶奶发落了,还要走了两百两银子。”陆千庭的眉头拧的死紧,“就因为这个?”小张氏道:“可不是吗?你奶奶回来之后就成天骂街,没个清净时候。我跟你俩妹妹成天被吓的心肝突突的疼。再说你老姑……哎,你老姑也是个混脾气,我真怕她带坏了咱家金枝玉叶。庭儿啊,你能不能想个法子,把我跟你妹妹们接出去住啊?就算不接我,让你俩妹妹去你那里住也成啊。这成天听这种污言秽语的,俩小姑娘哪里受得了。”“这不应该啊……”陆千庭道:“我看广明叔也是个老实的,就这么看着爷爷奶奶搬出来?他不是还指望我跟爹当了官带擎他们一家子吗?”小张氏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那天你广明叔压根不在家,在镇上上工呢。就那个陆千山死活要闹,你那个婶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看着不言不语的,临了掏出个账本子来,一笔一笔的记着咱们在他们家吃了啥用了啥。然后逼着你奶奶把钱都掏出来了。等你广明叔回来了,那周氏再吹吹枕头风……你广明叔说了,以后跟咱这边断了亲了,再也不走动了。”金枝儿听她这么说,抬头看了眼,道:“娘……广明叔哪里是因为那件事断亲的?还不是因为奶奶自己坏了心眼儿,还连累了娘被周婶子打了一顿吗?”“还有这事儿?”陆千庭都惊了。在他眼里,周氏是个再温和不过的人,只要他在院子里读书,那衣服每次都浆洗的干干净净叠好送进去,夜里还有夜宵可以吃,从不大声说话,声音都是柔柔的。她能打人?打的还是他娘?于氏坐在炕头上,她从进门就没怎么说话,冷眼看着小张氏跟自己男人说事儿,但是瞅着神色不对,怕是有什么隐瞒。她笑着从自己包袱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红的黄的堆了十来个玛瑙戒指。然后她把这盒子戒指推到金枝儿面前,笑道:“妹妹挑两个戴着玩吧。”玉叶儿惊呼一声扑过去挑,看这个也好那个也好,总觉得两个不够。金枝儿倒是没挑拣,随便拿了一个戴在手指头上,笑道:“谢谢嫂子了。”于氏也笑道:“说什么谢呢?咱们可是一家人……只是进门这么长时间,吵吵嚷嚷的,到现在一口热水都没喝上,我肚子有些不太舒服。”小张氏连忙道:“哎哟我这个记性,光想着躲你奶奶呢。红娟你等一下啊,我去给你冲个糖水鸡蛋吃。”说完就急匆匆的出去了。等小张氏走了,于氏看向金枝儿,“妹妹,我看娘有些话不太好说的样子,究竟是怎么了?”她自然也不想住在这里,住在这儿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之前回来都是住在村东头的,和自己相公有个单独的小院,那多舒服啊。在这里住还得跟公婆睡在一张炕上,想想就觉得难受。金枝儿道:“娘心里也苦,毕竟奶奶是长辈,说什么她都得听着。奶奶自从搬回来住,就一时的不消停,还成天说那个陆千山被鬼附身了,所以才把他们赶出来……然后,然后……”她咬了咬唇,满脸委屈,“奶奶硬拽着娘去镇上,找了个假道士,给他银子让他来村里说陆千山不好,但是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那道士反而跑来咱们家,说奶奶和老姑被鬼附身了。奶奶气不过就把她花了银子的事说了出来。然后那一家子都生气了,娘当时正好在院子里,就被周婶子按着打了一顿,好几天都没敢出门……”于氏皱眉道:“这老太太,越来越不成样子了。那今天哭闹是因为什么啊?”从进门就哭,到现在都没消停,吵的人头疼。金枝儿往外看了看,院子里只有赵氏和孙氏忙乎着做晌午饭,小张氏找了鸡蛋跟红糖,要在小灶上煮红糖鸡蛋呢。她凑近于氏,轻声道:“说是奶奶半夜嘴馋饿了,去厨房摸了个窝头吃,也没吃完就吃了一半,另一半放在枕头边儿上。爷爷早起看见那窝头说奶奶败家,就吃了两口,剩下的被奶奶抢了。就这两口窝头,差点儿把爷爷折腾没了。嫂子没看见,可邪乎了,拉了整整一天,脸都白了。裤子都没得换。他躺床上起不来了,也不知道奶奶咋回事,也跟着躺了,还口口声声说有鬼……这两天爷爷身子刚好些,就说奶奶要弄死他,想把奶奶休了。”陆千庭气的脑仁崩崩响,“简直胡闹!!这,这成何体统!”于氏也嫌弃的撇撇嘴,道:“奶奶这人,这可怎么得了……传出去都会说咱家风不正啊。相公,你可得想个办法,就这么住在这里,成天听他们吵嚷,我受得了,我孩子也受不了啊。”陆千庭按了按额角,道:“既然回来了,总不能再回去。红娟你且忍忍,我去那屋看看。”东屋的陆张氏倒是不哭了,但是仍旧在骂,骂的也都是车轱辘话,什么我嫁给你吃糠咽菜给你生儿育女,我都没生小哥儿,你竟然还嫌弃我?我儿子是童生,我孙子是秀才,你凭什么想休了我?你黑了心肝了,烂了肠子了。一边骂一边彭彭拍炕沿,那架势跟唱戏似的。陆千庭进了屋,看见头发纷乱还拿着手绢子擦眼泪擤鼻涕的陆张氏,心中一阵嫌恶。他努力笑道:“奶奶有什么气也别这么生啊,气坏了自己可不值当的。我们在县城给奶奶带了鸡蛋糕来,又软又香甜,奶奶赶紧吃两块,歇口气儿。”“还是我大孙子孝顺!”陆张氏用团成一团的手绢子擦了把脸,然后看向陆千庭,露出笑来,“我大孙子累了吧?今天咱家炖肉吃,老二家的,去外面割条子肉回来炖了!”她扯着嗓子喊完了,又道:“哎,我这嘴里都干了,也没人给倒口水喝。”陆千庭连忙给倒了碗热水,又把点心匣子打开放在炕桌上,道:“奶奶跟老姑都尝尝,爷爷也吃啊。”陆张氏捏了点心,刚吃了两口,赵氏进了屋,“娘,给几个钱去割肉。”陆张氏脸一黑,啪的把鸡蛋糕摔进匣子,怒声道:“我还能贪了你那几个钱不成?让你去割肉,你反而跑进来要钱了!给你给你,吃啥没够的玩意!”说着就去开柜子,但是半天不摸出钱来。赵氏被骂的脸色涨红,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想走,可是最终没走。陆张氏更生气了,从匣子里抓了几个钱丢在地上,“去吧!”赵氏哆嗦着把钱捡起来,就五个铜板,哪里够割肉的?陆千庭厌烦到了极点,可是又不能发作,只能从自己荷包里又数出十来个铜板递给赵氏,“二婶儿辛苦了。”赵氏一惊,却不敢接那个钱。陆张氏沉着脸,又数出十来个铜钱拍在桌子上,“拿走,好像我不给你钱似的,我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我跟你说这钱割多少肉我心里有数,你可别偷吃!”赵氏被羞辱的几乎要哭了出来,她哆嗦着手拿过那几个铜钱,垂着头走了出去。她也不想来跟陆张氏要钱,可是她如今一个铜板都没了。压箱底的那点儿东西是绝对不能拿出来的,只要是拿出来那也是绝对有去无回,她还想给孩子留点儿,尤其是家里的丫头,嫁人总得有嫁妆,这个婆婆估计也不会给置备什么,她总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赵氏被羞辱,陆广增跟陆广发就跟没看见似的,等赵氏走了,陆广增才笑眯眯道:“还是咱娘持家有方,要是换个人,还不定怎么抠唆娘的钱呢。”陆张氏美的哼了声,道:“可不是吗?你以为养这么大的家容易?哪里多了哪里少了,想不到就出问题。”说完了又拿了刚才的鸡蛋糕开始啃,一点儿都不觉得她在儿子面前发落儿媳妇有什么不对。陆千庭觉得,那一家之所以不让他们住在那边了,估摸着可能就是陆张氏在那边也跟在这边似的发威了。但问题是人家毕竟不是陆张氏亲生的,真逼急了,怎么可能忍得下去?看看他那个二婶儿,刚嫁过来的时候也是个圆脸儿,如今干瘦蜡黄,一年不如一年的样子。这样的一个家,他一天都呆不下去!因为儿子孙子们回来了,陆张氏手里总算不捏那么紧了。不但杀了一只鸡,还炖了白菜猪肉,拿了几个鸡蛋用大酱炒了,还用油凉拌了个咸菜,又炖了最废油的茄子土豆。一大盆一大盆的端放在桌上。男人们在炕上吃,那盆里的肉最多,干粮也都是两合面的馒头和细面饼子。女人们则在地下吃,拉开个桌子,坐小板凳上,等着陆张氏分菜。于氏大着肚子,哪里能坐这个小板凳?干脆跟陆张氏说要回西屋吃,然后挑拣了两碗肉菜和几个大馒头,回屋跟金枝玉叶一起吃饭去了。开饭的时候王氏也溜达回来了,看见于氏这个做派,咧嘴笑道:“可真是娘喜欢的孙媳妇儿,当初俺们怀孕的时候说坐不得小凳子,只能站着吃饭呢。”陆张氏一拍筷子,“你还吃不吃饭了?”王氏嘿嘿一笑,坐在赵氏身边,“吃呢吃呢,今天吃肉啊?可真香。”赵氏今天轮不上吃肉,她面前只有一碗大酱和几根葱,就连饼子都是高粱面的,又黑又硬。就这个,陆张氏也不想让她吃饱,一会儿说着要喝热汤,一会儿说着要吃萝卜,次次让她跑腿儿。等跑完了,饭菜也都冷了,该撤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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