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一口气，又烦躁地皱起眉头。都记得静音了，怎么偏偏忘记把手机翻过去放呢？也不知道是谁在发消息。她知道自己应该爬起来看手机，可眼下这一刻太美好静谧，陆青青实在不想打破。她还有一只胳膊被压在女友腰下呢。陆青青决定眼不见心不烦。她把自己埋进女友发间，有些哀怨，想：“琅琅睡觉的时候居然会背对我，好难过。”但这样的姿势，她仿佛能将女友整个人都圈在怀里。如此一想，陆青青又开始觉得满足了。不知不觉间，她再次睡着。再醒来的时候，天色黯淡了许多。床铺另一边已经空了，摸一摸，床单冰冰凉凉的，林琅已经起来很久。陆青青有些丧气，她坐起身，从床头摸起手机。“……”陆小花沉默片刻。上面有五个未接来电，来自“张琳惜”，她的经纪人。她心跳慢慢加快，很不确定地想：“难道我被拍了？天呐……”要死。她紧张兮兮地解锁、点开微信，连嘴角都撇了下去。她有些后悔下午不接电话，但转念想想，事情已经发生过，如果真的被拍，她也没办法穿越回当时，把别人的手机抢过来----如果真是这样，她是在哪个环节漏了马脚？也未必不能澄清，说到底，她和林琅平日里一直很注意，出门在外的时候从来没有亲密举止。大家都是女的，在当前国情下，洗成“闺蜜情”轻轻松松。陆青青的心跳一点点平息。她深呼吸，点开和张姐的对话页面。然后骤然松一口气。什么嘛。原来只是微博----咦？咦咦咦？片刻后，陆青青脚步虚浮地飘出卧室。林琅正在厨房中做饭。陆青青飘过去，从背后抱住女友，下巴搭在人家肩膀上，幽幽地叫她：“琅琅啊，”她一副看尽人间沧桑的样子，感慨，“现在的粉丝也太厉害了吧，火眼金睛啊。不对，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显微镜女孩’？”林琅拿菜刀的手一顿，侧头看她：“怎么了？”陆青青：“欸？”她顿了顿，起先是惊讶，微博上都闹成那样子，还有海角社区的情况，难道琅琅的经纪人什么都没和她说吗？但转念一想，又明白：“琅琅是被放养的。”她和自己不一样。不论是合约内容、还是经纪人的控制欲，都截然不同。琅琅的经纪人不管她，是件很自然的事。陆小花谨慎地压下一句问话，仍然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蔫哒哒地说：“就是我给你的那个小视频呀。倒是转发挺多的，下面的评论也多……可是，”她声音低了些，有些说不出口：“好多都是掐架。”“掐架？”林琅问。她手上仍然拿着刀，刀锋雪亮。陆青青看着刀尖，又看看下面惨遭分尸的鸡仔。她想起来了，睡前自己似乎说过，晚上想吃小鸡炖蘑菇。她忽然觉得，女友此刻似乎有些说不出的帅气。陆青青快刀斩乱麻，道：“就是，好多人通过一点小细节，判断那个视频其实是我做的，然后另一批人在拼命反驳。”她瞄一眼案板旁边的碗，里面是洗好的口蘑。林琅沉默片刻，意味不明地“嗯”了声。陆青青默默咽了咽口水，期待起待会儿的晚饭。“那些人，”林琅开口，语气平平，手起刀落，“还蛮厉害的啊。”“砰”地一声，刀锋触到案板，鸡仔被分成两半。陆青青一个激灵，觉得林琅更帅了。第36章 意外网上的粉丝们并不知道, 在她们奋力做长微博、为姐姐“澄清”的时候，陆青青正抱着林琅的腰, 和她抱怨：“我就不明白了，和我合作过的演员也不止是你啊，怎么就你被the one的这么厉害。”林琅笑一笑，从锅中舀起一勺汤, 把汤勺递到陆青青唇边。陆青青抿了一口, 幸福地眯起眼睛：“好喝！”林琅道：“嗯, 出去摆下碗筷吧。”陆青青眼珠一转, 亲一亲女友的脸颊。说到底，还是现在的粉丝太不简单, 她以后得更加小心。至于自己的粉丝群体为什么会是这样----她看着林琅静美的侧脸, 想：“其实我是知道的。”要一群愿意冲锋陷阵、努力掏钱的粉丝, 就是这么个结果。她们会觉得自己是自家姐姐的一切, 姐姐只有自己了----这或许是对的。但在外人看来, 作为演员的陆青青，偏偏有爱豆型受众群体，未免奇怪。走到一边，按照林琅说的, 拿了碗碟。晚上的鸡汤很好喝, 饭后运动也很愉快。等到陆青青入睡，网上的争斗尚未平息。但她知道, 如今热点这么多, 很快粉丝们就会有新的话题。不过恨总比爱要长久一些, 这天之后，她们对林琅的态度恐怕要比之前还要恶劣几分。陆青青头疼，却又有点暗暗庆幸。这样一来，哪怕有一天被拍了，粉丝们也不会相信----吧？陆青青到达西都的第五天，出了点意外。她照旧赖床，感觉自己被林琅养成了一只小米虫。可惜放假时间马上要结束，很快就会有工作上门。她拖着林琅，不让林琅起身，十分幽怨地趴在女友身上，一边玩女友的头发，一边讲：“我马上就要走了。”林琅抱着她，手抚摸着陆青青的头发。陆青青主动往她手上蹭一蹭，权当自己是林琅家的宠物猫。她承认，自己是有点沉溺在这两天的轻松生活里。这实在不好，由奢入俭难啊。她已经不敢想象，如果再回到之前那样天天吃燕麦，早晨四点起的日子，会是什么情形。刚入圈的时候，她被卡上的天文数字迷花了眼，于是干劲满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懂何为疲惫。但当习惯了自己的资产、习惯了银行卡上的那些零后，就又开始觉得累了。她很恃宠而骄，说：“琅琅，我会起不了床，绝对是你的责任。”林琅猛然咳嗽：“咳咳咳，你说什么呢。”她耳根有些发烫。虽然这两天，她们两个人的确有点无度，但陆青青把话挑明，直接说出口，还是有点超出林琅的承受范围。陆青青与她想的截然不同：“唉，张姐差不多定下我的下一个剧了，”她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挑选，但“范围”本身是经纪人划定的，“我觉得啊，她是被前两天那事儿刺激到，才要先给我捏个别的cp出来炒。”她说话的语气很满不在乎，实则暗暗留心林琅的表情。手指勾住林琅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绕圈。林琅果然问：“别的cp？”陆青青坦白：“不出意料的话，是和《灵剑》男二。下部剧会是古偶。”林琅沉默片刻。陆青青深呼吸。她支起身子，改为跨坐在林琅身上，再低头，手撑着床铺，看着自己的女友。她那么喜欢的、最喜欢的人。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比如：“这都是工作呀，我最喜欢的还是你，我只爱你的，琅琅。”可这话说出来，就好像她觉得女友有多么无理取闹似的。比如：“你从前不是也炒作过cp吗？”可惜并没有火。……这也太刻薄了。陆青青光是想到，就觉得惨不忍睹。她承认，在大学期间，看到林琅的荧幕cp，她的确，或许、可能，有那么一点说不清的妒忌。是妒忌那个人可以在自己喜欢的女星身边吗？她说不清。再比如：“没准还要和他一起上个综艺。”陆青青啊陆青青。她面无表情地想：“你还是闭嘴吧。”可林琅比她先开口。她注视着陆青青，没有在意小朋友这会儿变化莫测的神情。她有点无奈、有点好笑，觉得：“她这么不懂掩饰吗？明明之前还说，有下定决心，要好好练习一下表情。”她抬起手，手掌贴上陆青青的面颊。在她掌心里，陆青青瑟缩了一下。林琅看着她，温柔地说：“你的经纪人又让你接古偶……”《灵剑》说白了也是个玄幻偶像剧，别管宣传时的噱头有多高大上，什么“第一仙侠大制作”、“投资xxx”。她说：“青青，你出道的起点很高，这很棒，但这并不全是好事。对别的演员来说，她们的起点低，就意味着只要她们有了优秀的作品，就会往上加分。可你不一样。你的第一个作品就在金蔷薇上露脸，别人听你演偶像剧，而且一接再接，”众所周知，古偶片酬颇高，堪称吊打电影，“观众会对你产生不好的印象的。”但张琳惜并不在乎这些。她签下陆青青，看重的就是陆青青强大的吸金能力。对她来说，在十年合约期间，尽可能地榨干陆青青的价值，才最重要。适当地接电影，那是为了陆青青的口碑着想。虽然没想过走演技派路线，但也得维持住这个“演技好”、“和寻常花旦不一样”的壳子。可说白了，还是电视剧赚钱。陆青青血厚，却也经不起一再消磨。陆青青沉默片刻。她有些焦躁、烦恼，“可《灵剑》我也演的很用心啊，又不是那种粗制滥造的片。”林琅点头：“是，我知道，《灵剑》和别的片不太一样。”陆青青：“也不一定电影就比电视剧高贵吧？如果专攻电影，恐怕……”她还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在首都买房呢。再说，林琅自己不也接了《灵剑》吗？如果她觉得这是耗血，那她自己为什么要接？林琅道：“青青，我不是这个意思。”陆青青眉尖微微拧起。她负气，却又不像继续和林琅争论下去。说到底，她们共处的时间原本就少，为什么要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话语里。她低头吻林琅。她曾经惊讶于林琅在某些时候意外爆发出来的强势，但在那之后不久，她又发觉，琅琅的“强势”其实一击即碎。她吻着林琅，听到对方轻轻的呜咽声，心情慢慢平复。她想：“这样就很好。”她们太沉浸在方才的对话中，之后又陷在亲吻里。直到卧室的门被打开，一个中年妇人探头进来：“都这么点了，怎么还不起床----啊。”林琅愕然：“妈？你怎么来了？”第37章 林母她们在床上黏糊了太久, 林母推门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林母也没想到, 自家女儿会这个点还不起床。屋子里昏昏暗暗，林母年纪大了，视力也有些糟糕，平日里读书看报, 都要戴上眼镜。她隐隐觉得被子鼓得不正常, 但听了女儿的声音, 她并没有想太多, 只说：“快点起床。”停一停，又笑了, “你姨妈送了挺多东西到咱家, 冰箱塞不下了, 我给你拿点。”她对着床上那一包, 有点忍不住, 又说：“你都多大了，还睡到这时候。”就像是回到过去，林琅还在上学的年月，寒假暑假, 她赖床的时候, 林母也会这样说她。林琅听在耳中，静了静：“好, 我马上起。”林母应一声, 重新将门关上。陆青青从被子里探出头。她仍然压在林琅身上, 两个人身体相贴，能感到女友皮肤细滑、体温温暖。她紧张地近乎背过气去，小声叫：“琅琅，我……”林琅出神了片刻，才扶着陆青青坐起，说：“好啦，穿衣服吧。”陆青青：“……”她有点不可思议于林琅此刻的镇定，磕磕巴巴道：“可是、可是，刚才----”林琅笑道：“怕什么？”她见女友仍然一副忐忑模样，便安慰她：“没关系的。”这话并不能让陆青青放心。类似于此的刺激，在几个月前就有一次。那时候，目击她扑到林琅身上的人，是林琅圈内好友。可这回，却是林琅的母亲。唐茹和她们是同辈，又有亲密的友人亦是les，最重要的是，她和林琅、陆青青两人完全没有竞争关系。哪怕这样，事后陆青青仍然花了很长时间，才彻底安心，知道唐茹不会爆料。但如果那人是林琅的母亲呢？她能否接受自己的女儿是同性恋？更不用说，林琅此前是谈过男友的。她不知道林琅那些男朋友有没有被她带回家过、是否曾见过林琅的父母。万一----仅仅是“万一”----琅琅的爸妈觉得是她陆青青带坏了他们的女儿，把他们女儿引上一条不归路？陆青青是真的在害怕。她垂着眼，坐在床的一边，看林琅穿衣服。林琅套上短袖，侧头一看，陆青青仍然在发呆。她眼神暗了暗，无声地叹口气，凑过去，手搭在陆青青肩头：“青青。”陆青青抬头。林琅说：“你不愿意的事，我都不会做。”陆青青的唇微微颤动。林琅说：“你不愿意让我家里人知道，那她们就不会知道。”陆青青：“可是，刚刚那样，你妈妈真的不会……”林琅离她更近一些，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很笃定，说：“不会。”林母又一次在外面敲门，“笃笃笃”响了三声。林琅快速下床，走到门边，开门道：“妈，我有朋友来住。”林母“哦”了声，很不在意。陆青青在林琅身后，一边穿衣服，一边竖起耳朵，听女友和母亲讲话。林琅像是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说：“昨天睡得有点晚了，中午吃什么啊？”林母皱皱眉，说：“你还以为你是小孩子呢？想熬夜就熬？”她想起林琅大学时候的事，皱起眉头念念叨叨。话音落入陆青青耳中，她扯一扯自己短袖下摆，漫无边际地想：“或许阿姨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呢？”可琅琅和她的“朋友”睡在一张床上，在阿姨看来也是正常的事情吗？陆青青犹疑地想。这是不是意味着，林琅此前也有带别的“朋友”回到家里，两个人一起说笑，一起吃饭，一起睡觉？陆小花被骤然涌来的一汪横醋淹没。她情绪来得太快，去的也快。等到林琅看她穿好衣服、喊她出卧室的时候，陆青青已经放下之前的担忧。她一心一意沉浸在“我女朋友之前是不是有和别人一起睡在这张床上”的纠结里，到最后忽然发觉，自己这飞醋吃的究竟有多莫名其妙----林琅在西都的屋子比在首都的要小很多，最重要的是，这里压根没有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