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企鹅中文>都市言情>一帆风顺>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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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1 / 1)

这等手法绝非一朝一夕练就,连赵成安都看得心中暗暗称奇。少年挟持这半百之人,背靠墙壁走出地室,从始至终不曾看尹义璠一眼。受制的曲斌强撑着喘了一口气:“韩淇奥,你走不出尹家大门,甚至都走不出石澳,束手就擒吧。”少年冷静地扫视过身前一众打手,一手按着曲斌死门,一手在曲斌身上摸出枪来,开了保险。这下赵成安脸色变了,再是对峙,也没有了优势。枪口抵上曲斌太阳穴,韩淇奥视线死死盯着赵成安:“车。”尹义璠没有出地室,似乎做好了放他离开的打算,赵成安深吸一口气,看了少年良久,又看了一眼感觉马上要犯心脏病的曲斌,一挥手道:“给他。”韩淇奥步步后退,一路退到尹宅大门口。一辆车停在身后,他谨慎地打开车门,和将曲斌挡在身前,隔绝住众多枪口,从一侧坐进驾驶位,曲斌也被狠狠扯进副驾驶。车门未及关紧,车子已轰隆撞向半开的大门。几乎在同时,随着赵成安一声高喊,枪声划破死寂,砰砰打中了车尾。已经来不及,韩淇奥驾车直冲下坡道,往别墅区外疾驰。石澳半岛这处豪宅区,只有一处环山公路通往市区,一侧临海,只有金属护栏。韩淇奥一手仍用枪抵着曲斌肋下,左手勉强把握方向盘,油门一踩到底,把一辆道奇开得风驰电掣。后头的车辆已经紧追过来,他从后视镜瞥见有人探出车窗朝他射击,猛地一打方向盘,绕过盘旋的弯道,避开了致命枪击。曲斌一面咳嗽,一面冷声道:“我劝你不要妄自托大。”车尾早已弹孔斑驳,索性轮胎都还完好。韩淇奥抿紧下唇,尚有余暇一瞥曲斌,轻笑了一声。“曲先生。”他提醒道,“别忘了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辆车翻了,你也讨不到好。”曲斌脸色一沉,终于不吭声了。不管怎样,生死关头,还是保命要紧。赵成安的追击没有停止的意思。半分钟后,一辆车自弯道处别过来,狠狠撞向道奇,韩淇奥闪避不及,车身甩出去,一路擦过右侧临海的护栏,整个右侧车门全部扭曲变型。曲斌遭了殃,这一撞之下几乎头破血流,很快就意识不清,瘫软在侧。韩淇奥偏头瞧见左侧车里的赵成安,喊道:“你到底想杀我还是杀曲斌?”再要撞过来的车子一缓,枪杆探出车窗朝他射击,韩淇奥狂打方向盘,甩尾掉头,一枪堪堪射出,将后座玻璃窗哗啦击碎。可是车子打摆没有停!韩淇奥在天旋地转间要去扶住方向盘,却已经晚了。车身旋转间撞破了护栏,猛地朝崖下坠落,眼看着半个车身已经摇摇欲坠。而丈许之下,正是波涛涌动的深海。赵成安的车子猛地刹住,探出头来目瞪口呆,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收场。曲斌早已在剧烈撞击下昏迷过去,韩淇奥只来得及伸手抓住方向盘,下一刻,便瞪大眼睛,无力地随着车子一道坠下。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呼声。追击的几辆车子纷纷紧急刹住,眼睁睁瞧着一辆斑驳变型的黑色道奇撞破护栏,掉进海面。一阵怒涛掀过,黑色道奇被浪头卷入海中,眨眼再无踪迹。赵成安推开车门下来,抖着手想要打电话,却还是没敢,偏头吩咐人道:“快点找蛙人队过来。”手下们面面相觑,尚未动作,赵成安猛地回过身来,怒道:“快!”他素来出手莽撞,这次确实犯了大错。曲斌不能死,韩淇奥其人是璠爷有意要放走的,也不能出事。他没想到韩淇奥敢这样迎头而上,一心逃离,草率行事竟造成了这样的后果,此时此刻,赵成安内心极为崩溃,更不敢亲口向璠爷报告。他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蛙人队或许能把两人都打捞上来。蛙人队赶到,匆匆下海找人。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结果。天色阴暗,远处传来隐隐的雷鸣,海面怒涛涌动,那辆车不知沉向何处,被海浪推到了哪里,而那两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赵成安和一众手下面色铁青守在路边,听到蛙人队的回复,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手里的电话不合时宜响起,他看了看,却不敢不接,不能不接。“璠爷。”赵成安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那头显然感知到了他的恐惧和紧张,沉默良久,才道:“回来说话。”“璠爷,这次是我……”尹义璠淡淡打断了他。“我说了,回来说话。”电话挂断,赵成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在风里站了很久,才哑着嗓子开口道:“回去。”一众人浩浩荡荡往回去。而那处豁开的护栏,零星的铁皮还被风吹的刺啦刺啦作响。下头的海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天际的乌云涌了过来。像是有一场风暴,马上就要来临。尹义璠站在院子里,举目望向天边的阴霾,许久,才瞧见赵成安垂着头,肩膀耸拉地朝他走过来。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述的不安。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强烈的预感了。出事了。尹义璠立在原地,瞧见赵成安始终垂着眼睛,直到走到身前,单膝跪了下来。“璠爷,曲斌……曲斌他……”尹义璠皱了一下眉头。“他掉进海里了!”赵成安喉头哽咽,充满负罪地说,“我让人搜了一个小时,没找着,他们说车子沉得太深了,浪头又很急……”他说着抬眼偷瞥男人的脸色,却见那沉冷的容色上,泛起一丝难以形容的冰寒。赵成安连忙补充道:“我已经让人派船去那片海域打捞作业了,您放心,我一定把人给您带回来!”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韩淇奥呢?”赵成安哽了一下,只觉刻下,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第二十六章深海寒彻。少年费力地拖拽着比他还大一号的男人向上游去。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卡在曲斌两臂下的手慢慢地脱了力,重新抓住后,又被重量坠回更深处。仰面,视线里是模糊的海面,仿佛能窥见一线天光。他看到有鱼游过,而那辆车子已经离他很远很远,沉在了更深的地方。他从不知道海里是这样冷的。视线渐渐模糊,耳际仿佛有轰鸣声,穿破他的耳膜,痛觉一路蔓延到大脑深处。他无力地松开了扯住曲斌的手,想道,我可能要死了。眼前闪过许多人的脸,曾平阳和他说,不要回来认我,曾淇曜问他,你为什么要回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段应麟说好久不见,还有最后的最后,尹义璠站在几步之外,淡淡地让人派车给他。他一路自澳门到港岛,犯了这些傻,历经了这些变故,想要的到底还是得不到。心头仿佛被什么壁垒包裹,以致那些支离破碎的痛无法穿凿而过,掀动他半分情绪,连这最后一刻,都能够在遗憾里漠然放手。这廿余年他没有什么执着,没有什么情深,唯一想要的只是幼时看父母恩爱拌嘴的那段静谧,明知再也回不去,却仍是一头扎进软红十丈,跌跌撞撞摸索那一星半点儿痕迹。尹义璠强势闯入他生命里,将他纳入羽翼之下时,他曾有过片刻错觉。他想,来生他不会再妄图抓住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放了。他不会再贪恋于附庸旁人的希冀。他不会再贸贸然对人生出在意。再也不会了。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几辆船相继驶过这片海域,随着普通几声,有蛙人入水,潜向深处。蛙人们寻找片刻后,似乎是发现了目标的踪迹,彼此打了个手势,向少年坠落处游去。仿佛做了一场大梦。少年张开眼,入目是雪白的棚顶。偏过头,有白色的热气从床头旁的半杯热水里飘出来。他艰难地呼出一口气,意识到这热水是刚刚倒的。刚刚倒的?他蓦然转过头。床边,容颜华丽的女人不施脂粉,只着一身朴素的白衣长裤,正坐在一侧,安静地望向他。一声极为生涩的“妈妈”堪堪要出口,却又被紧闭的唇齿挡住了。时光太过漫长,漫长到将这两个字都消磨掉了轮廓,以致连发声都变得如此艰难。是曾平阳。居然是曾平阳。少年脑袋轰隆作响,怔怔地望着女人,良久都无法出声,只怕这是一场梦,只要他一开口,梦就碎了。曾平阳神色复杂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梦。“是意外……我开车的时候不小心……”话音未落,一个耳光毫不留情掴到脸上,打得他偏过头去,整个人都蒙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不错,起初是他逼你,后来你不走,就是自甘下贱。”曾平阳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他都要杀你了,你却还和我说谎----韩淇奥,我托付段应麟教养你,不是为了看你长成这种没骨气的窝囊废。你简直,丢尽了曾家的脸面。”她说这番话时极为冷静,却字字句句刺得他体无完肤。少年脸色惨白,坐在病床上,捂着通红的半张脸,却无法出言反驳哪怕一句。寂然良久,他突地嗤笑出声,沙哑着嗓子问她:“我丢尽了曾家的脸----那你何必救我?”“啪”地一声。少年此刻本就虚弱,身子歪倒在床上,整个人嗡嗡直响,半天都没能缓过神来。这次掌掴用了十分力道,连曾平阳自己都觉得掌心火辣辣的。可这一耳光,也并不能令她稍微好受半点。小的时候,曾平阳也打过他,却绝没有一次打脸。他想她一定是以他为耻,愤怒到了极点。他做了尹义璠的情人,和男人不清不楚----这可能是曾平阳矜贵至极的人生里唯一的污点,就是拿他千刀万剐,也没办法抵消她的愤怒。“我救你----我为什么要救你?”曾平阳揪着他的领子,将少年重新扯到跟前来,“你以为我想救你?”少年仰着脸,望进母亲眼底里,却见那双眸子里尽是血丝,一片通红。停了一停,曾平阳低低接着道:“我真后悔当年带走的是淇曜,不是你。我还以为----”她蓦地抿起唇,松开了他。还以为,还以为什么?他能够有朝一日长大成人,救他们出苦海,为韩君莫报仇?曾平阳哑然失笑。她把那一线希望不由分说系在了长子身上,不管他知不知道,愿不愿意,她以为他一定会以理想的模样成长起来,他一定能被段应麟培养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原来都没有。她的长子一贯沉默、冷清,行事乖张。他出逃澳门,来港一次又一次找她却不得见,还为了谋生莫名其妙去做了什么艺人,以至于引祸上身。他长成了陌生的模样,没一样她看得入眼,没一样看得满意。她一直有派眼线盯着他的行踪,得知出事,赶在赵成安前头将她救回,本想大骂他一场让他走回正道,可看着长子冰凉如幼兽的眼神,她忽地又绝望了。或许这就是宿命。她这一生,自韩君莫走那日便已结束了。她又何必苛求他长成什么样子。她令他姓韩,难道不就是希望他割断与曾姓的联系,一生平安喜乐吗?“别再见尹义璠。”末了,她冷声道,“你喜欢做艺人?我送你回新艺城,亲自给你铺路,只要你安安分分,别再跑到我眼前晃悠,也别下贱得去爬男人的床。”“韩淇奥。”曾平阳探手勾住少年的下巴,逼视他清冷的双眼,“这是我最后一次能以母亲身份对你讲的话,我希望你牢牢记住。”那一霎他想要开口将这一切误会解释清楚,却终究没有。曾平阳不知段应麟对他的觊觎,更不知他为了逼自己离开尹义璠,做了怎样的离间手段。亦不知他与尹义璠之间,原就是一场交易。他想她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是好的。曾平阳若是知晓他怀抱怎样一个危险的目的,并无任何益处。他佯作瑟缩地在母亲手里点了点下巴,又在曾平阳转身离开前,拽住了女人的袖口。“妈妈。”这一次,他成功喊出了口。曾平阳很是僵硬了一会儿。这一声妈妈,已经暌违太久了。“陪我几分钟就好。”他轻声道,“然后我会马上离开这里。我一定都听你的。”女人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回过身,重新坐了下来。她的手被长子握在掌心,一直没有放开。第14章跑马地。新一轮跑马即将开闸。与简陋棚顶甚至是露天的观众席不同,观赛的绝佳视角处,是清一色的贵宾室。孔承筹正坐在里头,眉头紧锁,等待开闸。他身侧的男人视线始终停在闸口,随着号令声起,数马奔腾,男人的视线仍是一动未动。“阿璠?”孔承筹显然感知到好友的走神。世家子没有不爱马的,但凡观赛,哪个不是聚精会神,尹义璠是马协的马主,对物色品类、策骑尤其上心,今天却一直心思不在这里。尹义璠陷进真皮沙发里,手边的雪茄一直燃着,却忘了吸。他稍微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半个月前,曲斌落海,随即被赵成安找到救回,而韩淇奥却不知所踪,他一度以为他已经死了。直到前日,赵成安才告知他,新艺城的某个酒会上,韩淇奥曾经出现过。他没有死。这之间发生的一切都好像过眼云烟,少年轻描淡写将这一页揭过,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生活里,此后的一切便都与他无关,与这危机四伏的世界亦无关联。韩淇奥全身而退,退得干干净净,没半点藕断丝连。曲斌向他致歉,说自己一时失手被擒,却连累了赵成安等人忙碌数日。言及韩淇奥,却又问他,璠爷,您令他走,又放任赵成安带人追击,究竟是想他活,还是想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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