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企鹅中文>都市言情>一帆风顺>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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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1 / 1)

“你偏要在这个时候决定我的去留?”尹义璠的声音带了一点苦涩,韩淇奥一时分辨不出来这是故意的,还是他真的伤了对方的心。可他紧接着又想到,他不止一次伤了对方的心。“尹义璠,我不用做选择,你总是会走的。你也根本没有必要……”“如果我不走呢?”“什么?”“我陪你留在摩纳哥。”“这不可能!”韩淇奥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尹义璠无声静默片刻。韩淇奥看到男人的表情十分沉冷,带了点严肃,但唇边却有淡淡的弧度,这时候,那抹弧度微微扬起。他心莫名揪紧了,竟有点发疼。“是,我不可能。”尹义璠说,“可你扪心自问,你听到我刚刚那句话,难道没有一点点高兴?”两人盘膝在地,交缠着双腿抱坐在一处,原本是亲密无间的姿态,韩淇奥却猛地推开男人,站起身。尹义璠上身摇晃了一下,拿手撑住了,又抬手漫无目的地探索。“淇奥!”四周一片寂静。没有脚步声,意味着韩淇奥还没有走。“我知道曲斌是骗我的。”半晌,空气里传来少年沙哑的声音。“我知道你受伤是真,来避难是假,你出逃是真的,有危险却是假的。你只是想来找我,我没有说破,因为这么久以来,我也----”韩淇奥艰难地哽住喉咙,没能说下去。“但是淇曜说得对。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尹义璠心沉了下来。他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这原本就是阻隔在他们之间,无法消除的一根刺。无关曾淇曜的点破,迟早还是会浮出水面。“除非你愿意像我一样不再做一个尹家人。”韩淇奥轻声说,“可是滔天权势,你舍得下吗?”尹义璠皱了皱眉:“你为什么非得做选择题?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我肯放手送你走,不代表你现在就彻彻底底脱离开曾家了。淇奥,你脱得开吗?如果你脱得开,就不必再暗中托曾寒山找人查找薇薇安的下落,如果你要脱得干净,就不该用着曾家留给你的钱。”韩淇奥哑口无言。“你一直在自相矛盾。”韩淇奥指尖颤抖:“我只是对那些事憎恶透了。你只要一天是尹义璠,就还是那些权谋人命里的一部分----”“你憎恶的不是我,你憎恶的是人本身。”尹义璠心平气和打断他。“无论你逃到哪里去,势必要生活在人群中间,面对恶意、威胁,轻慢。到最后你会明白,你想逃开的,根本也是你自己。”“可你最后会发现,人都是一样的。”视线失去定点,但男人的眼神仍旧冷静,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他一针见血地问:“你在蒙特卡罗,一天要应付多少登徒子?一天又要见到多少为了钱机关算尽的赌徒?你遇到的这些琐碎的麻烦,不过是事态小而化之,本质却都是一样的。人们蝇营狗苟为了利益争夺,为了私欲露出肮脏嘴脸……”“够了。”韩淇奥知道男人说的没错。可他却不想再听下去。他在短短二十余年里经历太多离合生死,见了太多人的至恶和伪善,他知道他的逃避是自欺欺人,却宁愿躲藏在自己构筑的天地里。尹义璠轻轻叹了口气。“淇奥,是你太天真了,你把自己锁在象牙塔里,不管外面的人怎么朝你招手要救你出去,都视而不见,迟早有一天你会把自己逼疯。”韩淇奥退了半步,脑袋嗡嗡作响。男人缓缓站起身来,朝着空茫的方向,伸出手来。像是来自地狱的诱惑。“你累吗?”“让我带你出来。”“我保证,这一次我会很温柔,再也不会让你疼。”“you have my word.”那天的一场谈话,像是撬动了韩淇奥某个封锁的关口,他陷入反思,被打了个岔,就没有功夫再纠缠如何劝尹义璠走这件事上。况且尹义璠想怎么样,他从来很难动摇。韩淇奥知道自己有问题----他对这世上的一切都漠然太过了。当一切尘埃落定,他带走母亲和弟弟,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却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幸福。他已经感受不到幸福了。没有什么值得他高兴,也没有什么值得他难过。他在赌场工作,面对各色各样的人,有挑衅,有轻慢,有觊觎,他使出三分力气来周旋,轻车熟路,却没有一次感受到任何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悲哀,什么都没有。一次梅在下班后将他堵在更衣室,炽烈地告白,他只是听着,目不转睛看着女郎碧绿的瞳仁,对方仰面要亲吻时才意识到他竟然在走神,又愤怒又丢脸地质问他:“joe!你是个假人吗?”他当时面无表情将她推开,说了句:“我该下班了。”就连回到家也是一样的。饭桌上他从不开口言声,吃饭更像是象征性地示意,于是身形越发清减下去。曾平阳偶尔会问,你今天吃了什么,不饿吗?他只是微笑地摇摇头,仿佛连答一个字都的欲望都欠奉。曾五小姐是那般雷厉风行的一个人物,而今回归到家庭,对着儿子也不知道如何轻言软语,只能够无措地看着他与她越拉越远。她试过与他交流,却总是寥寥几句就被他截断了话头。“妈妈,我很好。我没有不开心。”“妈妈,看到你和弟弟安全,我就很幸福了。”可少年眼里空荡荡如鸿蒙之初,没有天,没有地,只是雾蒙蒙的,装得下所有,却又一无所有。他将自己的心彻底锁了起来,或者连他自己都已经意识不到,他竟还是有心的。曾平阳上一次问他,你想过未来吗?他说了一个满分的回答,赚钱养家,看着弟弟康复,长大成人,看你平安幸福。唯独没有提及自己。她怔怔然望着儿子,一句“那你呢”,却哽在喉头,没有办法出口。她怕那答案听了让她心碎。在曾淇曜示威驱赶尹义璠的第二天,趁着韩淇奥不在家,曾平阳又找到了尹义璠。尹义璠正在学盲文,摩挲在凹凸不平的纸页上入了神,察觉到有人走进书房,那人已经到了跟前。他嗅到了来自女人的香水味。是谁毫无疑问,这个家里只有一个女人。尹义璠合上书,无声叹了口气。自打他住到这个家里来之后,韩淇奥不在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书房,家中这对母子有诸般顾忌,轻易是不敢来招惹的,可昨天是曾淇曜,今天又是曾平阳----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曾家人是多想让他从这个家里滚出去?“五小姐。”尹义璠开门见山地道,“我绝没有要拐走你儿子的意思。昨天也只是一个误会。”若论他对韩淇奥的居心,曾平阳就是他的长辈了。即便之前他对曾五小姐如何居高临下,这时候都得好声好气。韩淇奥对家人有种深入骨髓的执念,他无法理解,但决定尊重。退一步想,如果不是韩淇奥的执念,或许尹义璠也没有机会认识他。曾平阳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衣着闲适,额前颤着绷带,听淇奥说是车祸撞到的,但这伤势也没有消减他半分气势,仍是冷峻而不可逼视的模样。唯独空茫的视线,令他流露出几不可见的无措。曾平阳并不觉得尹义璠栽跟头这件事让她惊讶,他与她都是险中求生的命,如今她逃出来了。他却选择留在弱肉强食的丛林里。大约他天生是要称王的人物。“平阳自然不敢来问责尹先生。”曾平阳落座书案对面,如是说。尹义璠挑了一下眉:“那五小姐是?”“我很担心淇奥。”尹义璠沉默下来----原来是为了这个。他想不止他看出了韩淇奥的不对劲。或者说,少年一直以来都有些不对劲,只是当他唯一的目标已经达成后,他的人生自此失去寄托后,变得越发不对劲了。“我甚至觉得,如果有一天他发现我能和淇曜平安无忧地活下去,他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他这些年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我们。他没有一天想过自己。”曾平阳看似宁和地说出这番话,表情却十分痛苦。第58章曾平阳的担心很快就成了现实。事情发生的契机在尹义璠身上。尹夫人行事露出马脚,被曲斌拿住把柄,内斗平息,尹义璠也需要回去安心养病。韩淇奥站在停机坪,直升机的螺旋桨掀起巨大的风沙,他平静地目送男人走,不带任何表情。尹义璠再三承诺自己会马上回来。他只是笑笑,说知道了。眼里看不见相信,也看不见怀疑,更没有失落。尹义璠有一瞬迈不开步子,可是赵成安已经在催促他登机。他伸手紧紧抱了一下男孩的身子,发现对方整个人冰凉。“淇奥,我答应要带你出来。”“好。”韩淇奥微微带着笑地说。尹义璠没来得及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仓惶,就转身离开。尹义璠一走,曾淇曜松了口气,久违地表现出开心,甚至破天荒拿着乐高找到韩淇奥房里,要和哥哥玩。推开房门,韩淇奥正拿着一副扑克牌练手,曾淇曜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画面,却滞住呼吸。韩淇奥手上血淋淋的,被崭新的扑克牌边缘割得都是口子,却混若不觉,仍在继续洗牌。“哥哥……”曾淇曜颤抖地唤了一声,手里的乐高哗啦啦砸落满地。韩淇奥闻声偏头,色彩缤纷的零件映入眼底,却令他觉得莫名窒息。紧接着他移回视线,终于看到自己正在流血的手,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港湾的风席卷而来,将曾淇曜身后的门吹得“砰”一声,关上了。加多利山。段应麟驱车出门,阿辰照例跟在后车,却因接到一个临时消息,紧紧皱起眉头来。“辰哥,出什么事了?”阿辰仄转头看着后座的手下,光影斜斜照落,映出脸上鲜明的三颗痣来。他舒展开了眉眼。“没事。”停了一停,又问道,“你还记得是谁去处理的薇薇安吗?”“薇薇安?”阿辰见对方一脸茫然,提醒道:“曾少那个小助理。”那人艰难地回忆了片刻:“当时曾淇奥受伤,又要防着曾家的人,没来得及把人做掉。后来好像是那群南洋佬有来帮忙----”“人死了吗?”“咱们的人说是亲眼瞧见把人丢进海里的。”“咱们的人?”阿辰冷笑了一声,“哪个?”空气突然凝滞,唯有行车的声响掠过耳际。那手下怔了半晌,一拍大腿:“难道----”又急忙问道:“要是那人没处理干净,怎么和段先生交代?”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要真是出了什么差错,怎么不见段先生问责?阿辰静默良久,才低声说:“你以为段先生瞎了,连南洋人手伸长了都看不见?”手下一脸茫然,阿辰喃喃道:“怕是段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的。”所以他方才才会收到,关于曾寒山差人找寻薇薇安下落的动向。只是韩淇奥人都已经死了,曾寒山还费这么大功夫找人给谁看?这事情总让人觉得蹊跷。阿辰心里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来,却没有开口告诉段应麟。他对韩淇奥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这个人死了,好过活在眼前。只要他活着,就是段先生的一根软肋。就算段先生再怎么对那小子下了狠手,他也知道,段应麟狠不下心来把事情做绝。段应麟一身伪善和冷血,拼拼凑凑出一点真诚,都给了那小子。就连绝望和偏执,也都倾其所有到那一个人身上了。阿辰挑挑眉,决定把事情瞒下来。段应麟终于知道曾寒山的动作,已经是一段时间之后。他先是对知情不报的阿辰勃然大怒,等顺藤摸瓜知道韩淇奥未死的消息,整个人却又平静下来,像是要将这件事轻拿轻放。“韩淇奥没死,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段应麟整个人陷进一张沙发里,望着眼前的玻璃矮几,有些出了神----他曾经拽着韩淇奥的头砸到这上头过,仿佛还有斑斑血迹。眼底倏然一片腥红,瞬即又消失不见。心魔难祛。他想。阿辰忖了忖:“曾家上下瞒得密不透风,恐怕只有幺爷一人知情。至于璠爷那边----”韩淇奥死的消息是尹义璠放出去的,他理所当然对这一切了如指掌。段应麟没有再问下去,整整衣襟,起身,走出这间包厢,去赴曾寒山的酒局。如今曾家是曾寒山一个人做主,除了他身上流的不是曾家的血之外,行事挑不出半点错处----曾家的生杀大权,原就是握在他手里,这回只是名正言顺了而已。“幺爷如今真是春风得意啊。”段应麟与他碰杯,微笑寒暄。撇去韩淇奥其人,他和曾寒山之间,实在没有半点龃龉。曾寒山身长玉立,举杯饮下红酒,不知段应麟突然的示好是为了什么。两人并肩走到露台,任凭风吹透了衣衫。身后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唯这一隅静得能听见风声、海声。段应麟摇了摇酒杯,轻笑一声:“我实在不明白,曾五小姐到底哪里值得您做到这个地步?”曾寒山微微一愕:“段先生此话怎讲?”“我们都是明白人,就不必在这里打机锋了。”段应麟乜斜了一眼,一字一顿道,“韩淇奥根本没有死。”他说这话只是试探。事实上,就算他不来问曾寒山,自己也已经做好了谋划。是生是死,他要去亲自看一眼才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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