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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1 / 1)

“尝尝,我觉得这道菜还不错。”儿茶夹了块酥肉给他,见他视线还不停地往外看,抿嘴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肉。这人,一到黄昏就开始变得不安了。陈清酒此人,教养是好到了一种境界,活了十多年,也就一个儿茶能将人气炸毛,陪着他含糊地吃了一顿饭,陈清酒搁置了筷子便起身匆匆要下楼,“我先回去了。”“客栈我都定下了。”身后,儿茶委屈地跟着,“我又不会卖了你,总着急回赋剑山做甚?”陈清酒这次倒是直白,头也没回,“同你在一起不安全。”儿茶撇嘴,几步走在他面前,“可今日已经晚了,我回不了赤城山,只能住客栈。”“哦。”儿茶挠着后脑勺,大声嘀咕着,“可是师父说过,小孩子家家,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陈清酒果断止步,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面前人,半晌才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儿茶,你还能再要点脸吗?”见人松懈下来,儿茶伸手勾了勾他小拇指,却是碰到后又松开,轻佻之中带着些内敛,“那今日陪我睡一晚,明早便送你回赋剑山。”儿茶说完便不容陈清酒拒绝,将人半推半扛地带回了客栈。一间客栈,儿茶倒是心细地很,小小的地方足足点了十根红蜡,陈清酒这才勉强看清了些,他果断地上了床榻,而后扔给了儿茶一个枕头,儿茶可怜地连被子都没分到一半,抱着个枕头坐在凳子上。半个时辰后,烛火灭了一半,儿茶下巴枕着绵软的枕头,目光就没从榻上移开过,“酒酒?”半晌,榻上人闷闷出了个声。“还没睡啊?”儿茶迅速来了精神,双手枕着,“那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开心开心。”“……”陈清酒直觉那故事不好。下一刻,儿茶清了清嗓子,朗朗道:“从前有一位公子被迫娶了个有钱的丑妇,两人算是‘和和美美’,平静地生活,后来公子在丑妇的帮助下进京赶考,并且中了状元,然而在京城却被一位貌美的公主看上了,公主希望他能做自己的驸马,那公子也答应了,可这在当时是不对的,因为公子已经娶了丑妇为妻,便不能再娶公主了,后来公子心事重重的回了老家……”儿茶说道这里,顿了顿,似乎口有些干涩,声音也变得沙哑,“公子同丑妇同床共枕,可日日夜夜都睡不安稳,他常常于半夜起身,看着睡在床内侧的丑妇,天人交战了数日,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将丑妇掐死在了床上,丑妇死后,公子便睡得安稳了,就在他欣喜若狂地打算进京娶公主时,某一天晚上,床榻内侧突然传来了怪叫,他一睁眼,就看到丑妇七窍流血……啊!”儿茶被枕头砸得仰倒在了地上,过了半晌才看向榻上怒目而视的人,讪讪道:“原来你真的怕鬼啊?”“闭嘴!”陈清酒瞪了他一眼,用被子将自己死死裹住,躺下闭眼。儿茶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声道:“今个见你投怀送抱我还纳闷,原来仙士也会怕那玩意儿?”床榻上的人不说话,眉头紧锁,儿茶轻手轻脚地坐在了床榻边上,眼里都带着笑意,“你猜他看到七窍……”咚!蒙头一棒。儿茶扯了头上被子,挤上床榻,顺道将人缩在怀中,一床被子裹着两人有些小,儿茶握着他的手腕,温声道:“我错了,不该逗你。”这人道歉向来是毫无诚意,陈清酒胳膊后撞,毫不留情地给他一招,趁着人吃痛,他又夺回了被子。儿茶揉着肚子,摆了摆他的肩膀,苦闷道:“好了,气大伤身,我这次真不逗你了,赶紧睡吧。”陈清酒蒙着头,一双好看的琥珀双瞳瞧着他,淡淡道:“我要睡外侧。”儿茶咬着舌头,硬是没敢笑出声,僵硬地躺在了里侧,顺便安慰自己:没被子便没被子吧,反正晚上还是要抱在怀里的。身旁人始终侧身,等到屋内烛火剩下一支后,儿茶才枕着后脑勺,看着床顶,道:“酒酒。”身侧人翻了个身子,儿茶立即起身,叹了口气,“我便是知道你没睡着。”最后一点火落下,陈清酒瞪了他一眼,儿茶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双手缔结,黑暗之中,一手掌大小的黑木盒子现出,儿茶宝贝似地打开它,带着傻气和讨好,“闻闻。”陈清酒眯眼,勉强看到了盒子内铺着一层厚重的粉色东西,他凑了凑细嗅,儿茶立马挑眉,谄媚道:“如何?好不好闻?”陈清酒点了点头,儿茶凑了上来,笑得暧昧,声色婉转,“这是合欢散。”陈清酒不由分说,抬脚将人踹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儿茶慌慌张张地护好了那黑木盒子,揉了揉肚子,才殷切地又爬了回来,“逗你的,这是合欢花磨成的粉末,之前有位师兄给的我,说是能解郁,安心神。”闻着确实身心舒畅了些。陈清酒不再理会他,翻身背对他睡下,儿茶小心翼翼地将黑木盒子放在了他枕前,而后对着他睡下,“你喜不喜欢这个味道?”陈清酒含糊不清道:“还好。”“那你什么时候放我去赋剑山,我在你房门口亲手植一棵给你。”前面人不应声,似乎懒得理他,儿茶一嘟嘴,还没来得及神色黯然,只听他淡淡道了声:“好。”儿茶嘴角都能裂出天际,身侧人深吸一口气,突然问道:“后来怎么样了?”儿茶往他身边蹭了蹭,“我随口瞎编乱造的。”他就知道。陈清酒不再说话,许久后有绵长的呼吸声传来,儿茶轻手轻脚地将人抱入怀里,喜的一晚上都没睡着。次日,天还未完全亮,陈清酒便睁开眼,一眼便撞进那甜腻的笑意中,他漠然翻身下榻。儿茶连忙将被褥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了一起,厚着脸皮将那黑木盒子塞入他怀里,还道:“怎么起这么早?是我昨夜没让你舒服吗?”陈清酒顺手甩了他一巴掌,当即回了赋剑山。――――――夜深人静时,陈清酒正在室内打坐,木窗突然被叩响,他眼一睁,而后打开了窗,外面团着一坨东西。那是一只特别肥的鸟,用滚滚来形容绝对不过分,陈清酒甚至没有看到它的翅膀和爪子藏在哪里,灰白相间的毛色之中藏着一双犀利的小眼神,淡黄的小嘴微微撅起,眼下还有两道似‘八’字的毛。这是鸱鸮?陈清酒眼角一抽,都不知儿茶那家伙从哪里找来的这活宝。小胖子与他四目相视良久,而后蹭着木窗,灵活地滚了进来。陈清酒还是没有看到这家伙的爪子。他俯身将小胖子抱在怀里,坐在书案前,借着灯火寻摸了片刻,才在那一堆厚重的软毛里摸到两只硬物,左爪上系着一只细小的竹筒。☆、第三十章陈清酒拆开,那一指宽的宣纸中还夹杂着几丝风骚至极的花色,只见纸上写着芝麻大小的字:三日后午时,山门外求见。“要回信吗?”小胖子身子动了动,是点头了,陈清酒从一旁摊出一叠小纸,提笔想了许久,只落下一字:好。竹筒放在桌上,小胖子往前蹭了几步,圆滚滚的身子压住了那竹筒,再移开身子往后蹭,随后便让陈清酒见到了那珍贵稀奇而短小精悍的翅膀。前几日下了些雨,午时的空气也不烦热,陈清酒按约定下了山,儿茶已然在外面林子里等了许久。“你近日又闲的没事做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儿茶嘻嘻哈哈地蹭了上去,看他又要转身走,便搓着手道:“好好,不逗你玩了,前几日我得了个宝贝匕首,今日拿来了,顺便试试你功夫有长进没……”他说着,顺便从腰际解下一枚其貌不扬的匕首,在手中转了转,“虽看着不怎样,可是却削铁如泥……”陈清酒神色淡淡,凌风扑面而来,他脚下微转,侧身贴着那人的手臂躲开,儿茶见机,嘴角裂开一个笑意,右手一打弯,匕首从他头顶飘过。一缕青丝几不可察地随风而逝,陈清酒长睫一闪,扣着他的手腕迅速一折,反身又退回了数十步,儿茶哪里能叫他逃了去,紧随其后,招招凶险。两人过手向来不留情面,陈清酒毫不犹豫地召出自己的佩剑,长剑与匕首相对,劣势明显,但陈清酒以诀控剑,便将人困在了三步之外的距离,儿茶果断摊开了手,匕首贴着掌心转了几圈,倏然飞出,抵着长剑之身,而他本人则闪身至陈清酒面前,五指成拳。长剑幻灭,陈清酒后撤,右手一翻,竟是握了把轻巧的弓弩。灵箭不断从耳际擦过,儿茶不退反进,脚下轻点,几个眨眼间,人便到了陈清酒身后。“挺胸,抬臀。”他左右手并用,手掌拍在陈清酒紧致的翘臀上,一本正经地耍着流氓,“酒酒,别绷太紧了,放松。”“你!”陈清酒莫名被吃了豆腐,霎时涨红了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当机立断,扔了弓弩,反手用力卡住了他的手腕,往上一掰,儿茶有些吃疼,五指化掌就要挥下,面前人却眼中色泽微微一变,这才发现儿茶指间密密麻麻的都是被刺伤的小血印,“你这是……”他稍一迟疑,儿茶便毫不犹豫的扫过他的下盘,瞬息之间将人压在身下,匕首回手,卡在那人脖子上,笑眯眯道:“酒酒,生死搏斗可不敢分心啊。”陈清酒白了他一眼,儿茶怕将人惹毛了去,连忙收了匕首将人拉起来,从衣袖中掏出一个荷包,讨好地递了过去。那灰扑扑的荷包上,正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两只不太像样的交欢野鸭子,背面同样歪歪扭扭地绣着几笔如春蚓秋蛇样的字,陈清酒能勉强拼出一句话――沅有芷兮澧有兰。“这是什么?”儿茶右手把玩着匕首,左手挠着后脑勺,双目望天,呵呵说道:“那啥,过两日不就到七夕节了嘛?他们说有了喜欢的人便要送荷包以表情谊,我琢磨着你这家伙笨手笨脚的,肯定不会这些针线活儿,就自己帮你弄了一个,好不让你去约佳人的时候尴尬,不用谢。”陈清酒一言难尽地看着掌心里的荷包,没明白他怎么好意思说出了‘不用谢’三个字,“可是送荷包不一定要自己绣,山下到处都卖。”儿茶觉得五指一阵刺痛,反手将匕首插入一旁的树干里,气愤道:“那叫心意懂不懂?卖的荷包千千万万没有情谊,可自己动手做的,一针一线都是绵绵情思。”陈清酒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哦。”那个丑不拉几的荷包还是被丢还给了原主,陈清酒回身,摆了摆手,“我没有什么绵绵情思要送的。”儿茶捧着一番好意,蹦哒在人身后,好奇道:“七夕节你不和你那虞师姐出去?”“谁?”陈清酒偏头,有些古怪的看着他,“我干嘛要和她出去?”儿茶义正辞严,“你不是喜欢她吗?”“你都从哪里听到的流言蜚语,我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陈清酒皱着眉头,觉得今日这人有些不可理喻,气愤愤地往回走。身后,儿茶嘴角疯狂上扬,如释重负地抚了抚胸脯,喃喃道:“没有就好,还好没有……”他继而又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脸皮极厚地将丑出天际的荷包又递了过去,陈清酒双臂环胸,目不斜视,“不要。”儿茶笑,“要嘛。”“不要。”“要。”“不要。”“第一次绣……”儿茶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还顺势给他看了看手上的针眼,可怜巴巴地,“差是差了些,你不要我便扔,多可惜啊……”陈清酒眼角一抽,当下顿步,见有了希望,儿茶连忙将荷包捧起,露出一个灿烂阳光的笑容,陈清酒抿唇,“丑,带不出去。”“那没关系。”儿茶将他衣襟拉开,把荷包塞在人心口处,还务实地拍了两下,“揣着,避邪。”儿茶向来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主,见他收了荷包,又死皮赖脸地贴了上来,“酒酒,下次将你住的地方结界撤了,让我好去找你行不行?”心口处被人塞了个鼓鼓的东西,陈清酒还有些憋屈,听他这样说,没好气道:“你一个赤城山的弟子整日上赋剑山像什么样子?”儿茶摊着手,一脸无辜样,“好酒酒,我上赋剑山,又不杀人放火烧山,只是找你罢了。”陈清酒头疼,“整日找我做甚,修行不要了……”“乐意和你玩呗,修行多无趣,哪里有你好玩?”他厚皮厚脸道。“儿茶!”陈清酒气得心肝都疼,使劲踹了他一脚,二话没说,便御剑飞回了赋剑山。事实证明,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纵然陈清酒住处的结界毫无松懈之意,儿茶此人,依旧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赋剑山。院内植满了长青不败的竹子,就如同那人一样,清丽俊逸。温和软化的晚霞洒下金辉,林叶飒飒,长沾衣袂,幽深竹林内,流水潺潺,儿茶悄无声息地往里面走,手轻脚轻地攀上了假山。假山后的汤池里躺着一人,水汽弥漫,濯濯凝脂,儿茶万万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爬了一次山居然能得到如此眼福,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看呆了眼。“儿茶!”汤池中人蓦然回首,沉着声音,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睛氤氲,看起来更加温柔,那一眼,真要人命。儿茶眼睛一红,上一秒露骨的眼神好像还在想着怎么将人拆之入腹了去,下一秒却笑得温暖,指了指岸边的衣物,“要我帮你吗?”陈清酒挖了他一眼,儿茶便觉得眼前一花,再睁开眼时,那人已经穿好了中衣,儿茶暗道可惜,便恬不知耻地上前,硬是伺候他穿好了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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