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30章(1 / 1)

成钰费了三日时间才爬到了山腰,而从山腰往上,便通了一条石阶路。这是一条分界,山上山下,景色万变,仿佛一道鸿沟,阻拦了两方。成钰抬手,一丝凉气瞬间渗入体内,他收了手,不禁皱眉,心想道:这是结界?‘并非结界,而是毒雾。’成钰凝神,右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冷声道:“什么人!”‘呵……’那声音低笑,随后成钰觉得一阵天翻地覆,脑袋犹如炸开一样,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身体里跑出来。成钰一个踉跄,随后扶着山壁站稳,偏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人’。那人双手相抱,墨发垂落,一节发带素雅,青碧色中衣外还套着一件玄色外袍,褚照看他,犹如照镜一般。“绛灵……”“呦,知道我啊?”成钰稍作调息,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他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我知道,柜山脚下那片坟墓,里面有许多书册都是你留名的。”“哦。”绛灵对此毫不意外,余光瞥见成钰发白的唇色,下意识地伸手欲揽,却抓了个空,他蹭了蹭鼻尖,道:“柜山其实便是绛灵山……”成钰抬头,听他道:“那片坟墓下埋着的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酒酒将其沉入地下,然后等我每次轮回死后,又刻一方墓碑立在上面……”说到这里,绛灵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总是这样执着。”成钰道:“那你知道血契吗?”“我之前并不知道,还是木灵对你说过后我才清楚的。”绛灵的目光望向那一眼看不到边的石阶,负手站在原地,“你出来时,酒酒未曾阻拦,便说明那个北桀野老已经死了。”“那血契呢?”成钰一个不冷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许是没想到自己能够碰到这灵魂,身体相触时,他都一愣。绛灵颔首看他,忽然道:“你不该不告而别。”成钰松了手,看他,“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他又不肯解了这血契。”“我从小就是个孤儿,赤城山给了我遮风避雨的地方,所以从小到大受什么欺辱打骂我都无所谓,因为我想,他们骂我,我不在意,他们打我,我也不痛不痒,我甚至还在窃喜,我儿茶生来不知疼痛,再大苦难于我也无所谓。可是后来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引以为荣的一切是建在所爱之人的痛苦之上的,你让我怎么想?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吗?”成钰呼吸困难,他指着自己心口,涩声道:“那比杀了我还痛苦。”绛灵不做应答。他握着成钰的左手腕,将他拉上了第一层石阶,五指摊开,“酒酒的骨念是我教他的,此法多与阴物相处,当年酒酒修行正道,我只是大略同他讲了讲,其实骨念并非只限于人,世间万物有灵,灵者,皆有念力。”手掌相对时,成钰觉得自己的灵力渐渐被绛灵吸入体内。绛灵指间一转,偏头看向那千级石阶,成钰同样看去,只见那石阶之上缓缓现出一个白衣人影。“哥哥……”单是背影,成钰便已经认清楚了那人,他几个飞奔上前,伸出的右手却从他衣袖间穿过。陈清酒拄着一只木棍,他右脚像是受了重伤,一瘸一拐地往山上走,目光清浅却又坚定。绛灵落在他身侧,缓缓蹲下,视线移到陈清酒右脚跟上,伸出了手轻轻触碰。“酒酒……”绛灵目色一痛,他闭上了眼,缓声道:“我死后入轮回,酒酒曾来找过我一次。”“是褚钰那次。”“对。”绛灵跟上那人,右手做了个将扶不扶的姿态,“他怕影响了我的命数,便找了个凡人身份,忘却前尘,却不想自己遭了罪。这般想来,应该是……看着柳折枝死后,他才来了此处。”“不知怎么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绛灵喃喃自语,看着他满头大汗,终于不忍再看,拉着成钰的手,直上了山顶。身后,那白衣人渐化为乌有。山巅之上,陈清酒将拐杖丢了,敛衣跪坐在地,他的对面,坐着个黑衣白发的耄耋老人。“我遍寻命薄,前去尘世时,曾于他算过一卦,虽年少轻狂,与帝星相背,但而立之后,远离朝堂,隐于山间,无病受之,但结果却大相径庭。”北桀野老道:“卦师算卦,本已失道,天地春生夏长,日月轮转,世上唯一不变之事,本就是万变,况乎命数?只是你既允他入轮回复魂魄,又为何突然想出去找他?”陈清酒抿唇,他一转头,看向身后万丈红尘,忽而笑道:“就是突然之间,很想很想那个人,不为其他,就是想的发疯,便去找了。”“你扰乱命数,若想扭转他日后轮回,便要付出代价。”陈清酒道:“我不惧代价,只要能改变轮回命数,我可以同你做一笔交易。”“既是交易,便无公平可言。”“我不在乎。”陈清酒道:“倘若万般凄苦,能换那人百岁无忧,我愿意。倘若我一生身不由己,能换那人浮世清欢,不污不垢,我愿意……只要是他,我都愿意。”北桀野老阖目沉思片刻,问道:“倘若要你同他山水两不认呢?”“……我亦愿意……”看到这一幕,成钰心中茫然,他僵硬地偏过头,没再看陈清酒。这时,北桀野老起身,立在山崖之上,山风猎猎,他一人仿佛随时能羽化而登仙,北桀野老看着下方,道:“此地无尽,无尽之下无尽崖,崖底之水万千苦灵,你从这里跳下去,若能活着回来,我便同你做这笔交易。”那道白色身影毅然决然地跳下山崖,成钰身子一僵,看着山崖之上渐渐消失的北桀野老,心中一根弦断开。“血契呢?为什么没有下面的记忆了?”“无尽崖下无尽海,无尽海中无尽灵……”绛灵沉思数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无尽海中有兽锦麟,是怨恶之物,北桀让酒酒跳下去,不为他死,只是想让酒酒得锦麟血而做血契连接……”成钰心中微妙,试探道:“那锦麟如今在何处?”“两百年前,锦麟逃出此地,曾有人收服,如今约莫是被封在……大若墟,我早该想到的!”绛灵突然一拍额头,将成钰推推搡搡地带下了山,边解释道:“取锦麟血而魂修,便可解血契,而酒酒嗓子哑了数百年之久,借锦麟花也可救治。”☆、第四十一章大若墟的结界,成钰或许并不熟悉,但绛灵好歹也与王琰瑜打过交道,何况那王三胖师承于陈清酒,因此瞅着周遭没人,绛灵便带着成钰进了大若墟。一路上破了数十个封灵界,绛灵的魂魄越发透明,未至后山,他便回到了成钰身体内,虚弱道:“后山谷中便封印着锦麟,它附近生长着一种火红色的奇花,取名锦麟花,你记得,找到它……”听着他声音渐渐细不可闻,成钰眉头皱起,支支吾吾道:“哦,那你,好好休息吧……”“唔。”绛灵不再说话,似乎又陷入了昏迷,此时此刻,成钰还没有心思来理清两人之间清奇的关系,提着匕首悄然入了山谷。山谷西北有一处数尺高的洞穴,越往里面走便越觉得炎热,后来山壁都变得赤红。最深处,以玄铁锁着锦麟,这活久废的蠢货察觉人来,抬了抬眼,瞟了瞟成钰,又开始贪睡。成钰见它脾性还算是温和,手指按在它身上,找了个稍微好下刀的地方,抽出一瓶子血。做完了这一切,成钰还好心地给它愈合了伤口,而后在洞中寻找锦麟花。只可惜这地方一眼望尽,什么也没有。成钰站在锦麟面前,踩了踩它的肥脚,“喂,你知道锦麟花在哪里吗?”这厮一如既往地打起了鼻鼾。“喂?”成钰捏着拳头,额角青筋暴动,“我很着急的,大若墟不好走,一会儿来人了就出不去了,你快些告诉我,锦麟花在哪里?”锦麟这次睁开了眼,铜铃大的眼睛俯视着成钰,须臾后,站起了身子,往石壁下挪了一脚,又瘫在一起,而它原本躺的地方,露出了一朵如烈火般的花,红的摄人心魄。成钰看着那锦麟花,一阵心安,他目色柔和,对那蠢兽道了句‘多谢’后便上前,只是当成钰碰到那锦麟花时,谷底突然震荡。成钰连忙将那锦麟花拔下,收入袖中,他看向那蠢兽,而后者则一脸见惯不怪地打了个哈欠。成钰眼角一跳,道:“所以说这锦麟花是最后一层结界?”锦麟这次端坐好,巨大的爪子合在前面,点了点头。“……”成钰合掌,干净利索地撕下一节黑衣,蒙在脸上,道:“告辞。”锦麟目送他离开,又缩回了原地。守山阵一经破坏,各大山峰纷纷得到消息,成钰动作再快也快不过上百号人前来。出了山谷,迎面便是景沐月。少年立在云雾缭绕间,背负仙剑,这样看来,是免不了和其交手了。其实以成钰如今的修为,比起景沐月来说,绰绰有余,但未免再遇上更加麻烦的人,他出手便是凌厉无比。两人于空中交手,成钰不打算多纠缠,周身劲力翻腾,借机甩出一叠灵符,全力砸出。一道炽热的真气突然袭面而来,他抬手遮挡,竟是半个手臂都在发麻,成钰抬眼望去,看见来人,顿觉不好。夭寿了,这大若墟师祖竟然纡尊降贵地跑来抓他!“师父。”看到王三胖亲自前来,像是料定了成钰逃脱不掉,景沐月俯身一拜,负剑站在一旁。王三胖眉宇间森严,喝道:“何方劣徒,胆敢闯我大若墟境地!”成钰不敢与他正面对峙,当下收了一身真气,俯身敬拜道:“在下前来只为求一物,去医救重要之人,若有冒犯,还请王……仙师恕罪。”“偷偷摸摸,岂是求物,我看分明是个贼子!”正在此时,众峰主亦前来此地,一老者抚须而立,冷嗤道:“能不动声色地破我大若墟三十一道封灵界,潜入后山禁地,如此之人,莫不是魔族奸佞?”眼看今日便要被困在此地,成钰后撤一步,当下不打算多言,偷偷捏了个隐诀。而远处的王三胖突然一眯眼,翻手提出灵剑,化身而来。王三胖乃是以剑入道,成钰再怎么也抵不过这一剑之力,剑身未至,剑气便已然砸来,叫人肌肤火辣辣的疼痛。眼看这一剑就要到了面前,成钰抱着必死无疑的心,闭上了眼睛,调动全身灵力于一处。而在电光火石间,周围却有一道温如春风的灵气落下,成钰顿时觉得呼吸轻快,他睁开眼,只见面前落下一道白影。来人遮着及腰幕篱,右手食指并中指接住了王三胖的长剑,凌厉的剑气将幕篱从中破开,露出一双无情的眼睛。“哥哥!”成钰反应过来,扯下面上的衣布,一把将他揽入怀中。先前还威风凛凛的王三胖王祖师一下目瞪口呆,半晌才敛了一身真气,被逼反噬,后退半步,用仅三人能听到的声音,干巴巴且委屈地问着,“是,师祖吗?”陈清酒靠在成钰怀中,一双手紧握着他的臂弯,有气无力地抬眼,漠然看着王三胖。察觉到怀中人的气息越发寒冷,成钰当即弯腰将他抱起,消失在了天际。王三胖在原地呆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在大若墟一众子弟诧异的目光下,慌慌张张地追了过去。成钰踹开门,前脚刚将陈清酒安置在榻,王三胖后脚就跟了过来,成钰当下就没给他好眼色,黑着脸道:“滚!”可怜王三胖一代宗师,也不敢在这两人面前放肆,当下冒着一身冷汗,小心翼翼道:“是,是绛灵君吧?哪个,我那一剑不过五成功力,且受教于师祖,伤不得他的……”成钰颔首看了眼陈清酒发白的唇色,没好气道:“我不是绛灵,别乱叫!”“儿茶……”陈清酒坐起了身子,成钰扶着他,觉得他一身虚汗都要湿透了衣襟,轻声道:“哥哥,你先休息会儿吧……”“你出去……”陈清酒看着成钰,叫那人反驳不能,便只好给他垫好了被褥,一脸冷淡地走了出去。门合上后,陈清酒靠在被褥里,闷声咳嗽半晌。王三胖几步上前跪在地上,以头磕地,“师祖恕罪,是弟子下手不知轻重,害了师祖,实在该罚。”陈清酒摆了摆手,喘声道:“与你无关,是我未曾告知……”王三胖抬头看他一身清苦,长发散乱,抹了一把眼泪,抽噎道:“数百年不曾得见师祖,今日一见,却是如此,师祖的声音是怎么了?还有绛灵君,师祖是何时找到他的?”“这些事不重要……”王三胖跪在他榻前,右手抓着陈清理衣摆,忍不住打断他,言语神色之间多了些不甘心,他道:“师祖遭的罪不重要,还有什么重要?师祖明明醒来,却又不肯回来大若墟,景锐离去的早,师祖是打算连我和沐月也不认了吗?”陈清酒一时被噎住,无奈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叹道:“琰瑜,你也不小了,整日哭哭啼啼,叫门徒看了,岂不笑话……”“谁敢笑话!”王三胖翻了个白眼,又握住陈清酒的手,声情并茂道:“师祖,随我回大若墟吧,不要留在这穷山恶水之地了,您这样实在让弟子放心不下。”“琰瑜……”陈清理敛眉,收回了手,淡然道:“我哪里也不去。”“师祖何苦,绛灵君已然归来,您又为何作贱自个?”王三胖幽幽看着他,险些又要哭了出来。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