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他缓缓伸出手，纤长的手指轻柔地撩起散乱在我额前的发丝，温柔地为我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静视我一会儿，黯然起身离去。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他眼中的眸光是灰败的，但又似乎须臾间不着痕迹地飘然散去。默默望着他远去的高大背影，我竟然觉得那背影有些寥落，而我刚才被他抓过腕上，似乎传来了一阵微微的疼痛，悄然入心……第35章 昨日重现（1）翌日是周六，听说雷震宇出差了，我也不用去上班，谭飞还给我带来的另一个消息那就是雷震宇不在的这几天，我都可以自由活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他。经过昨晚的风暴，我虽不知道雷震宇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能有一段自由的日子，我可以回家陪老爸，还能随时和兰夕聚会，这对现在的我而言，就像像雨过天晴般惬意。我也不想去想雷震宇这么做到底处于何种目的，就当他是良心发现吧。看到今天是个碧空万里的天气，我下午约了兰夕在新天地广场见面，但她还是那么不靠谱，又临时约了客户，放我鸽子，我只好自己溜达回家。经过广场喷泉时，我发现这里开了一间新的露天咖啡吧，名为“蓝色晨光”。说起来，我有很久没来过新天地广场了。更确切地说，自从我认定洛辰不会再出现在广场的那天起，已有半年零三十九天——等待洛辰的半年和与雷震宇签下协议的三十九天。那段等待的日子，仿佛白驹过隙，而这三十九天对我来说，却像是过了三十九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我不禁想，如果洛辰没有离开，那该多好，或许我的这些遭遇都不会有了……怅然间，一阵清凉的水雾乘着悠扬的钢琴曲洒落在我的皮肤上，带来丝丝冰凉。喷泉平地而起，开出一朵朵晶莹剔透的水花，如烟花般散落空中，水花架起的一座座水晶桥梁，与水雾映出的彩虹桥纵横交错，砌成一面水晶墙，又仿佛一座梦幻的水晶城堡。透过面前的这面水晶墙，我依稀看到了那个落入尘世的天使，我梦中的天使……洛辰！那完美的侧颜，随意散落在额前的栗色发丝，闪耀的金丝框眼镜，比天空还要素淡的浅蓝色休闲衬衫，比天边的白云还要纯净的白色长裤，还有一尘不染的白色鞋子……他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永远都那么出尘脱俗，阳光包围着他，整个人都泛着浅浅的光芒……我知道，这只是我的一个幻象，眼前的一切就是一个美妙而虚幻的梦境。我不忍心触碰的它，只希望这个白日梦继续下去，永远不要醒来……《夜的钢琴曲第五曲》缓缓落下华章，喷泉也停了下来，眼前的世界变得无比清晰，不远处，洛辰真的坐在咖啡吧里！我难以置信，无法确信这不是幻觉，用力揉揉眼睛。再睁眼，洛辰依然坐在那里，手捧一本书，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下，静静地阅读着。那一刹那，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了，我怕我一用力，美丽的泡沫就会破碎。可我的脚步却不听使唤了，飞快地朝着坐在广场喷泉对面的天使冲了过去！忽然，无数的水花又腾地而起，在我面前筑起了一面高高的水晶墙，挡住了我的去路，将我阻隔在梦的彼端。我焦急地广场喷泉中来回穿梭，不停地向咖啡吧的那个座位张望，我不想再次错过他！不待我冲出喷泉，水花已经落下了，急切往那边望去，刚才那张藤椅上却空无一人。我失望地低下头，喃喃自嘲：“原来，那真的只是幻觉……”“你很喜欢往喷泉里跑吗？”一个温润如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仿佛一股温泉暖入我的心田。这个遥远而熟悉的声音，这个梦里的声音……我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屏息转身，一张无比熟悉的、如雕刻般完美的脸赫然眼前。精致的金丝框眼镜下，那双如银河般深邃而璀璨的琥珀色眼眸，那缕阳光般温暖和煦的微笑，还有那抹隐隐来自海洋的气息……一切的一切，都在清楚地向我宣告，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我的天使——洛辰！恍惚中，我又觉得自己如临梦境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陶醉地看着眼前的他，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这个梦能久一点，不要那么快醒过来……“唰”地一声，喷泉再次平地而起。“小心！”温柔而磁性的声音又一次落入我耳畔的同时，一只大手也牵起了我的小手，拉着我向前奔跑。手拉着手的真实触感，掌心传来的真实温度，通过掌心相连的脉搏，一下接着一下，铿锵有力，就和我初遇他时的感觉一样……这种感觉无比真实，完全不像在梦里那般飘渺。我们牵手奔跑着，穿过无数晶莹剔透的水晶墙，穿过水晶铸成的城堡，仿佛昨日重现，灿烂了我的整个世界……直到我和他再次沐浴在阳光下，我仍然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于是我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疼！我终于确信自己没有在做梦，站在我面前的洛辰，是血肉真实的。“洛辰老师，真的是你！”我的声音如同我激荡的心情，高昂而轻颤。他对我微笑着，那笑容如春日的暖阳，照耀着我。“好久不见，叶灵子。”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本名，而不是叫我兰夕。一时间，我百感交集，甚至无法顾及自己被水打湿的凌乱发丝和沁湿的衣裳，心里闪过千头万绪，却不知从哪里开始……我荡漾在与他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幸福而专注地注视着他，不愿错过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的每一个动作，水顺着我额前散落的发丝不停滴露也不自知。洛辰伸出纤长而白皙的手，动作轻柔而怜惜地将我额前凌乱濡湿的发丝别到我的耳后。顿时间，他的模样与雷震宇莫名地无限重叠！我猛一哆嗦，下意识地躲避，心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是他？！见我躲避，他的手悬在了我的耳畔，深邃的眼瞳中飘过一缕微波，似是讶然，似是尴尬，又似迷惑……然后他很快垂下了眼帘，也放下了手。我顿觉自己刚才的失礼，小声说道：“对不起，我是怕我头发上的水弄湿你的手……”尴尬地低头看着自己脚尖，脚上的粉色平底皮鞋也湿透了。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向我脚上的那双鞋，不确定地问了句：“你的鞋……”“它很好，没关系。”我讪笑。洛辰片刻沉吟，又对我露出了足以驱散我内心所有阴霾的笑容，这是那个人根本不可能有的笑容。“别着凉。”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春风拂过我的心。我还在陶醉中，洛辰又拿出一块洁净的白色手帕，在我的额头和头顶的发丝上细细擦拭着水珠，动作轻柔得像天使翅膀上的羽毛掠过。手帕上那股淡淡的来自海洋的气息扑面而来，如暖流汇入我的心田，勾起我和他初遇时的美好回忆。那时，我也被喷泉水打得一身透湿，洛辰也拿出他的手帕为了擦拭。只是在他后来失约的那个夜晚，他留给我的那块手帕被我遗落在了风里……想到了那件事，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地说：“老师，对不起，那块手帕……被我不小心弄丢了……”“不要紧。”洛辰依然笑得阳光灿烂，他还是那个天使一样宽容而细心的王子。我刚才竟然会想起那个人！竟然！然而，我对于洛辰，心里也有千千万万的疑团，更有理不清的头绪和那么多未知。今天，洛辰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那日，他为什么爽约？后来，他去了哪里？他离开的这段日子，有想起过我吗……也许，我不能奢望那么多，能与他的重逢，我就该知足了。但我不希望这次重逢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或者说，即便这只是一场梦，我也想留住他，想跟他相处的时间久一点，再久一点，哪怕只是多一秒。我满是怀憧憬，指着喷泉广场边的蓝色晨光，鼓起勇气，说：“老师，我请你喝咖啡吧！”“谢谢，我不喝咖啡。”他微笑着拒绝。他不喝咖啡，那他是要走了吗？他走了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吗？不要！我经历千辛万苦才获得与他的偶然重逢，不想让这次重逢再次变成遥遥无期的别离。于是，我鼓起勇气挽留他，说：“那、那这里也有其他的特饮，我请你喝饮料总可以吧？”他淡淡一笑，灿若阳光，说：“我请你。”听他这么说，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几乎掉下眼泪，说：“谢谢老师！”蓝色晨光咖啡馆里，我与洛辰对坐着，阳光惬意，风儿轻柔，水雾沁凉，音乐醉人，但这些美好都不及洛辰的坐在我身边……“你一切都好吗？”洛辰的声音淡淡的。“嗯……？”我打住无边无际漂浮的思绪，面对洛辰的问题，措手不及，张口结舌。我该怎么回答他，难道说我因为欠债，莫名地成了别人的宠物，而且主人长得还和他非常像吗？这段悲惨而无奈的经历，让我无地自容，更无法启齿。我整理了一下思绪，避重就轻地说：“挺好啊，就和大部分同学一样，还没毕业就找了份工作在实习。”也许我那微微飘忽的尾音，让他看出了端倪，他定定看着我，目光里带着关切和几分质疑，问：“是吗？可你看起来好像心事重重的。”洛辰还像从前一样，观察入微。记得我初次见他，他就一眼看出我是学生。今天重逢，他就叫我叶灵子，想必他早就知道我并非兰夕，只是他当时未点破。面对他的质疑，我有些紧张，忙找个了理由搪塞道：“啊、啊，也没什么了，大概是刚正式步入社会，多少有点不适应吧，不过好在公司的总裁对我很照顾。”我边说还边装作轻松地笑着，就是不想让他看出什么破绽。“哦。”他沉吟着微微颔首。“那老师你呢？”我顺势问他，“你当初为什么那么仓促离开了学校？为什么大家都联系不到你？”我一直紧紧地盯着他，迫切地想了解他的一切。他淡然地笑了笑，只用了一句话轻轻带过：“我去了美国。”“美国？！”我很惊诧，又马上追问，“为什么去美国？你以后还会去那里吗？”“我在那边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