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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秋》TXT全集下载_1(1 / 1)

狗血文,爽就完事儿。原创小说 - bl - 短篇 - 完结he - 治愈 - 天作之合 - 1v1攻宠受狗血文。冷淡内敛受x坚定不移攻“我想,你能分清楚一见钟情与一时起意的区别。”第1章 凉秋 有润滑油吗?老式楼的步梯间一团漆黑,人要确认踩实了总会不自觉加重脚步。噔,噔,噔。江离听到自外边响起的脚步声和谈话声,越来越近,似乎就要响至这间房子的门前了。他搁下手里的书,往窗边看去。这天是个晴朗的日子。风吹动着窗下满墙的爬山虎,叶片间传出的飒飒声淹没了门外的声响。对面楼的景致与这幢楼相似,碧绿的爬山虎绕着墙密密匝匝地生长。江离去看那些被日光薄薄覆了一层金色的绿叶,轻轻呼出口气。阳光已经漫到屋子里了,他瘦弱得很,白净的手腕被照耀着,有些透明感。他的眼睛是柔和的褐色,阳光下泛点金,显得很斯文。他似乎是个喜静的人。“笃笃——”敲门声响起,这里没有装门铃,于是他听见的是指节叩击门板的声音。被皮肉包裹的骨头与覆了漆的木门撞到一处,难以让人说出动听二字。江离走过去,步伐并不快,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人个子高高的,穿着黑色夹克,样子陌生,另一人矮胖身材,笑容和煦,是房东。他对着房东笑了下。房东先生冲他点头致意,指向身侧人:“江先生,这就是我跟你提的室友,他今天过来。”江离的目光自然转向那个人,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礼貌地说:“你好,请先进来吧。”他说完话,从容地转身找出拖鞋递给两位客人。两位随着他进入这个陈旧的老房子。三卧一厨一卫,还算宽敞。虽然年份已久,但整洁干净,采光很好,整个房子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中。行李箱的轮子在地板上轻滚两下,江离不自觉微微蹙眉。他的新室友并未让他的情绪进一步发展为不悦,他并没有将行李箱继续拖动,而是将它放在了玄关处。江离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等下我会打扫干净这底下的泥垢,你别担心。”距离有些近,似乎能感受到言语间的热意。“没关系。请先坐下吧。”江离略微移开一点,离他稍远些,落座时也选择了他对面的沙发。房东带着笑,为他们互相介绍,指着高个子男人说:“这位是薄聆薄先生,名牌大学毕业,在自己创业,青年才俊呐。”又指向江离,对薄聆说道:“这是江离江先生,也是文化人,你看看他这一屋子书。你们两位一定会相处得很好的。”之所以不介绍江离的职业,是因为他是个无业游民,而且前段时间出了车祸,还在修养中,预计短期内不会有工作。两位租客礼节性地对视,微笑道:“相处愉快。”房东想了想,又道:“咦?好像你们俩都是a大毕业的。之前有接触过吗?”薄聆的目光投向江离,仿佛要确认他的模样自己是否熟悉。江离先开了口:“薄先生面生,大概没有见过面吧。”“哦,一个大学总还是有那么多人。”房东看看他俩,笑了笑又说,“你们两位都一表人才,要是见过啊,肯定还是有些印象的。”彼此的身份信息两人已经经由房东互相了解过,房东也只是陪着来调节气氛,说几句场面话。聊了没多久,桌上茶水还泛着热气,他便起身作势离开。江离和薄聆一同将他送至门口。咔。门轻合,江离一抬头便与薄聆的目光对上,对方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舒服,江离自然地移开视线,问了句:“薄先生,需要帮你把行李搬进去吗?还空了两间卧室,你可以参观一下挑选一间。”他往前走了几步,停在玄关口,没有主人的同意,他的手并没有去碰他的行李箱。透过窗户的阳光落在这里的柜子上,那表面纤尘不染,边缘闪着光亮。江离听见他说:“我先把轮子擦干净,不用麻烦你了。”对方的声音有些低哑,似乎着凉了。不过初秋天气还算温暖,恢复起来会很快。江离没做过多的关怀,只是说:“那我帮你拿一盒湿巾纸过来吧。”“好,谢谢。”这时候正是下午三点。老式挂钟在墙壁上“当”地一声轻响,像把空气也摇晃,这里迅速展开光线和浮尘的喧嚣。江离把湿巾递给薄聆,又陪着他参观了整个房子,告诉他卫生间和厨房的注意事项。薄聆选了离江离的房间更近的那一间,把自己的行李带进去整理了。接着江离回到客厅,把茶几上多余的茶水倒掉,拿抹布擦了很久桌子,复又拿起此前在读的书。卧室里的动静间断打搅着他的思绪。衣柜的门不太好拉开,总发出凝滞的声响,断断续续地制造磕磕卡卡的噪音,若是拉得用力了,便又会以“嘶”的一声尖锐滑破空气。江离走远些,拉开阳台与客厅之间的玻璃门,坐到外边的一把藤椅上,短暂地隔绝噪声。书页被照得发白,几乎有点伤眼,墨迹像是被阳光烤化了,密密麻麻糊成一团。爬山虎的叶片沙沙作响。他读的书是一本诗集,写着怅惘的诗句,他在光亮里读着读着,不知怎么地心里像有着一只蝉似的,在秋日里悲切地叫。江离觉得,新室友的到来让他感到一股悲伤。大概是对方沉静的面容,深色的服装,低沉的声音,把秋意挟来了。“抱歉。我想问,有润滑油吗?”那低沉、秋风般冷瑟的声音忽地在背后响起,江离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恼怒。他扭头,看向那个男人。薄聆立在玻璃门后,脱下了那件黑色夹克,仅穿着一件亚麻灰的衬衫,下身是黑色休闲裤。他的身形修长挺拔,影子落到身后,盖住了一片光,看向他的目光却温和,甚至有些热切。江离是瘦弱的,不见得比他矮多少,但绝对不具备他的身材能给人的那种压迫感。秋天,万物开始凋敝的季节。沉重的风,也似他这般令人不悦。“没有润滑油。不过厨房有橄榄油,你可以用一点,应该能使那滚槽顺滑一些。”薄聆迟疑了几秒,又请求道:“能麻烦你帮我找一下吗?我刚才在厨房看了眼,没有看到。”“可以。”江离起身,走进厨房,从料理台下最低的一层里找到橄榄油。薄聆跟在他身后,瞧见他因蹲下而上缩的毛衣里漏出的一截腰身,柔韧、细窄。他很快别过了眼睛。江离将橄榄油递给他,又轻声说了句:“薄先生不像是住这种房子的人。”的确不像。薄聆穿的衣服质感极好,虽然不容易看出牌子,但整体良好的剪裁和设计感让人难以忽视。更显而易见的是,他的那只行李箱虽然有较强的使用感,但那个品牌并不是什么人都消费得起的。薄聆接过瓶子,并不窘迫,诚实地看着江离的眼睛说:“创业总是伴随着大起大落。”江离不太喜欢大起大落这个词。他点点头,绕过薄聆,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其实这栋楼的房租并不算很便宜,虽然老旧,但地址较好,闹中取静,位于深巷之中,是难得的没有被拆迁改造的老楼房。满壁的爬山虎,入眼就是满眼的绿,那种令人安心的感觉是江离选择这里的原因。而且这是在顶楼,往上走一层楼梯是天台,可以看到很高远的景色。但这儿总归不像是薄聆这种人会选择的地方。更何况是与人合租。江离是囊中羞涩。薄聆看上去却养尊处优。疑惑并没有占据江离太多的心神。虽然成为了室友,他俩的接触并不算多。江离需要静养,平日里不太出门,而薄聆日出晚归,一天中最主要的时光他们是碰不上面的。江离喜静,薄聆也不是聒噪之人,偶尔撞上,也只是闲聊几句。平心而论,尽管江离对他有着一股不知原由的排斥,他们的相处仍是平静而和谐的。打破这寂静的,是有天晚上一件古怪的事。大约是深夜一点钟,江离被一阵滴滴答答的声音吵醒。他刚做了个噩梦,心里颇为烦闷,那不断传来的水滴敲击瓷砖的声响让他更是难以忍受。他掀开被子,披上一件针织外套,像被空气里飘动的毛絮呛到,闷声咳了好几声。最后使用洗手间的人应该没把盥洗池的水龙头扭紧。那声音随着他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响,似乎就在他耳畔,让他心烦意乱。滴嗒。滴嗒。江离蹙眉,刚走到洗手间门口,那声音却猛地断了。然而里头是关着灯的,一片漆黑,不是有人关紧了水龙头。那可能是水龙头刚才出了问题吧。江离心头一松,又往回走去,路过薄聆的房门前时,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门缝,并没有灯光透出来。夜很深了,人们应该都进入睡眠之中了。可就当他走回房间躺到床上,那滴答的闹人水声又响起来。江离不胜其扰,只好又起身走过去。他心头烦躁,脚步就重了些,拖鞋在木质地板上敲击出哒哒的声响。混合着水声,这两种声音骤然交织到一起,让江离没来由地一阵晕眩。太吵了。他的耳朵承受不住似的,驱使他痛苦地闭了闭眼,脚步却停不下来,他像头在地里耕作得精疲力竭却又凭着惯性行走的牛。耳朵里开始响起嗡嗡声,他脑袋发涨,血液流得极快,身上涌上不详的热意。他感到口渴,额头刺痛,像是渗出了汗液。有毒蛇爬上了他的皮肤似的,让他一阵发寒,一阵发热。感官放大一切声音,吵得他头疼。身上越来越没力气,他只想着快去弄没那水声,然后回去睡觉。嗡嗡嗡嗡的耳鸣不怜惜他,鼓噪一时,如同千万只飞蛾齐齐在他耳边扇动翅膀。最后所有声音在一瞬间隐没于“咚”地一声闷响之中,他倒在了地板上。接着,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薄聆走出房间,蹲下来,问他:“你还好吗?怎么摔倒了?”江离口干舌燥,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麻烦你把洗手间的水龙头扭紧好吗?太吵了。”薄聆愣了愣,又细听一会儿,告诉他:“没有声音。”江离不信。他耳边还是充斥着各种噪音,水声很清晰。薄聆把一只手递给他,说:“先起来吧,地上很凉。”江离没有动,他太难受了,焦躁不安的心情使得他心里有团火在烧。地板的凉意甚至能给他些许安慰,他再次恳求道:“真的有水声,你先去关一关好吗?我因为这声音很痛苦。”薄聆借着房间里透出一点微光凝视着江离的面容。他的脸颊发红,嘴唇干裂,额上的汗液打湿了几缕头发。他没说什么,站起身,走到了洗手间。这里一片安静,什么水声也没有。盥洗池干干净净的,之前留下的水痕也快干透。薄聆伸出手,在那本已经拧好的水龙头上轻拧了两下,再走回江离身侧。江离已经靠着自己的力量勉强坐起来了,没有狼狈地趴在地板上。他仰头看向薄聆,样子有点脆弱:“关好了?”“嗯。之前没有拧紧,现在没有滴水了。”薄聆回答道。他的声音没什么感情色彩,既不轻柔也不冷硬,给人很理性的感觉。江离好像没听见那水声了,他稍微好了点,觉得脑子里的嗡嗡声也消隐了些许。薄聆再把手递至他眼前:“先站起来吧。”那双手骨节分明,手指看上去很有力,掌心干燥。江离借力,站了起来,很快松开他的手,道了声:“谢谢。”晕沉的困意袭来,江离的视野变得有些朦胧,他再对薄聆说:“吵到你了,真不好意思。请快回去休息吧。”薄聆却又伸手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这次江离很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热意,听见他说:“你在发烧。”江离没意识到自己在发烧,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紧缩,想避开薄聆的触碰。而且,他又听到那水声了。不断扩大的音波一阵阵冲击着他的听力。江离一下子抽出自己的手,踉踉跄跄后退几步,靠在了墙壁上。他突然有点害怕,又有点无助。让后背抵住墙壁,他的手指用着力,也紧紧地抠住墙。他的动作很无礼,他不得不向薄聆道歉:“对不起,我有点反应过度。你先去睡吧,我没事的。”“江离。”薄聆忽然叫他的名字,不用尊称,而是直呼他的名字,重复着,“你在发烧。”他的样子如同较真的数学老师,会因为学生的一个细小的错误而一板一眼地指教他改正。他因为江离不承认自己在发烧的事实而薄怒。江离觉得被冒犯了。他不想以这样的状态面对其他人,也不想接受别人高姿态的好意。他站直身体,视线落到薄聆眼睛里,口齿清晰地说:“我没事,多谢你的关心。”心里乱糟糟的,恼怒与不安仿佛漫到了他的胃部,那里沉甸甸的,很不舒服。薄聆与他对视着,昏暗的环境中,目光并不分明:“抱歉,是我无礼了。”他移开身躯,为江离让开路,“我只是看你脸色不太好。你先回房吧。”江离轻抿住唇,有些懊悔自己话说得太过。但他无心补救了,他的状况不太好,他急迫地需要回床上。他走出几步,双腿却酸软,身体在一瞬间变得轻盈,视野却昏黑,下一步他就像踩在了云朵上。身体摇晃着,江离落到薄聆小心翼翼的怀抱里。后背贴着对方的胸膛,肋骨被他的手掌挨着。他还是躲不开这热意,那东西一层层地全都渡到他身上去。他心底轻叹,闭上眼睛,跌入一个混沌的梦境。第2章 抗拒 真的不要喜欢我薄聆坐在床边,看着陷入沉睡的江离。这人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好,双颊泛红,因为皮肤白,看着就像渗出了两团血。而且他一直在出汗,头发都被打湿。薄聆替他测过体温了,并不算很高的温度,但江离就像发着高烧一样,形容狼狈。他晕在薄聆怀里后就失去了意识,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妥当地喂过退烧药,只在睡梦里挣扎着。薄聆看到他眉间敛起不平静的纹路,嘴唇翕动,像梦到了令他痛苦的事情。尽管江离看上去很糟糕,薄聆还是很镇定,既不过分着急,也没有冷漠应对。他的动作和反应看上去像经常照顾人一样,旁人看了一定会觉得他可靠。已经很晚了,第二天他还要上班,但他没有立刻离去,一直坐在床头注意着江离的动静。四点钟时,江离的呼吸才开始变得平稳绵长了,应该是睡熟了,也没再做梦。薄聆替他再测了一次体温,动作没有一丝狎昵。确认他退烧了,才回房休息。清晨鸟鸣声清越,活泼地“啾啾”几下,把江离唤醒。住到这里后,他便不用闹钟了,总靠着这些自然之声清醒,虽然不能每次按时起床。他听见外边厨房的一些声音。现在应该是七点钟左右,他知道薄聆刚起床时会喝一杯冷水,然后再洗漱出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活中突然闯入了另外一个人,他清楚地了解到薄聆的许多习惯。而因为有些习惯跟他自己的重叠,他对薄聆的那种排斥感就稍微弱化一些。比如,薄聆总会在洗完澡后拖干净地板,处理好水渍。牙膏自上而下挤,竖立在置物架上,形状永远保持漂亮。他也会及时收拾好换下的衣物和刚买回的东西,绝不让公共区域出现太多自己的私人物品。江离感知到对方的教养良好。他掀开被子,准备起床。刚站起来,却觉得有点头重脚轻,这才记起昨夜种种。薄聆说他发烧了,他却不信,最后又晕倒在人家怀里。这情形实在有些难堪了。江离想不起来昨晚自己出于什么原因才会把对薄聆的抗拒表现得那么明显。他叹了一口气。还是得去道声谢谢。他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跟薄聆迎面对上,对方手里还端着一只碗。薄聆一般不在家里吃早餐。江离陡地生出一个不太妙的预感,他开口打个招呼:“早安。”薄聆声线清冽,友好道:“早上好。”江离于是笑了下:“昨晚麻烦你了。我那时候情绪不太好,可能冒犯到了你,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理解的。”薄聆说,“你好些了吗?我煮了一些粥,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江离预感得不错,薄聆估计是专门为了他熬粥,毕竟他发烧了。但他用着很礼貌的口吻,极大地缓解了江离可能有的尴尬。“我好多了,谢谢你。”他没有推辞。薄聆做的是青菜瘦肉粥,味道很鲜美。江离不知不觉吃完一大碗,被热气熏蒸着,脸色都变得红润一些。吃完江离主动收拾碗筷,又提醒了薄聆一句,让他及时出门。他那时候说话的样子很柔和,还带点笑意,是很和善的模样。薄聆却愣住片刻,静静地注视着他。江离疑惑地问:“今天不用上班吗?”薄聆才从那种失神的状态里走出来,略微有点尴尬道:“要上班的。”江离洗完碗,薄聆刚好收拾好了。为了这一顿早餐和昨夜的照顾,江离送他至门口,又感谢了他一遍:“昨晚真不好意思,你一定没睡好,影响了你的工作我真的很愧疚。”薄聆摇摇头。清晨的一束光映亮门外的几块地板,他声线温存:“住在同一屋檐下,你不需要太客气了。”江离一怔。他知道自己性子一贯冷淡,不擅长与人相处,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过拘束。他思绪卡壳,一时没能想到什么回应。薄聆对他笑了一下:“跟你相处,我很愉快。”忽地抬眸,一阵风流进眼底,江离的心轻了轻。他不由自主地也笑起来,这一刻的确没有一丝对薄聆的排斥了:“我也很愉快。”薄聆离开后,江离去洗了个澡。热水漫过身体,洗去了梦境里残留的情绪。他把脸埋进热毛巾里,捂了好一会儿才擦干净身体,穿衣出去。把地板拖干,整理好一切后他又没了事情做。车祸之后,他好像变得懒怠了不少,成日里无非就是看点闲书,或是玩玩手机,连可做的家务都极少。以前的生活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他想不起来自己那时候每天在做什么。这天阳光明媚,他便从书架上挑了一本小说,上天台去晒太阳。秋阳是干燥的,风吹落枯叶,又将其卷来此处,掉在江离脚边。他看向树叶翘起的边,失掉水分的叶肉,一切都凋敝、瘦弱。天台空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把书页哗哗乱翻。江离无奈地放下书,只是吹风。风一路吵嚷,但又并不凛冽,刮到皮肤上还很舒适。满墙的爬山虎沙沙作响,一阵又一阵地被吹拂着,节奏分明,几乎像句话,有着朦胧的情意。为了听清这句话,他发动起全部的听力,聚精会神地想要留住那声音。可他越把自己浸入这声音里,越失了心神,越捕捉不到那话语。一种长久的落寞与孤独之情包围住他,他眼前恍惚出现了一个沙漏,上端的沙子即将流尽。隐隐约约地,他听见远处的拖拉机在工地上哐哐敲打空气,机械与泥石的剧烈碰撞制造出无比刺耳的噪音。那声音越来越大。他耳中轰鸣不止,他想要抬手捂住耳朵,却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一道白光闪现,他总算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听到爬山虎的低语,像莽撞的笔尖擦过课桌,忐忑地、激动地送出一句“我实在喜欢你。”哦,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原来他没有忘记。黄昏。薄聆到家时正好六点,残阳泻尽,天边只存着几道晚霞,屋里陷入昏黑,唯独阳台处还较为明亮。江离坐在那儿的藤椅上,腿上搁着笔记本电脑,他正在浏览淘宝界面,要选购一副降噪耳机。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江离听见靠近的脚步声。薄聆问他:“我买了一些寿司,要一起尝尝吗?”像是怕他拒绝,又补了一句:“a大旁边那家很有名的寿司店,我想你可能吃过。”吃过吗?江离不记得了。他对学校的事情记忆都很昏昧。尝一尝味道可能就想起来了,于是他笑着说:“好啊。”薄聆的余光瞥见他的电脑屏幕,便问道:“要买耳机?”两人一同走到餐桌边上坐下,江离点头道:“有推荐的吗?”“我用的bose,使用感还不错,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试用一下。”江离把筷子递给他,声音和缓:“我看了看测评,说bose很好。薄先生是有品味的人,既然你也说好,那我直接下单就行。”薄聆点点头,又道:“其实同居也快一个多月了,江先生叫我薄聆就好。”“同居?”江离觉得这两个字有点好笑似的,用着一种上扬的音调重复了一遍。薄聆的目光沉沉的,竟然较真地说:“是同居。”这是个听上去几乎暧昧的词。他说得极为自然,但眼里有着别的什么东西,不是挑逗,是一种颇为诚挚的感情。江离坐得更直些,看向他。半晌,他带着一点笑意出声:“我可以认为薄先生对我有好感吗?”薄聆的眼光更深更沉,像弥漫着雾气的大海:“对。”“我们相识不过一个月。”薄聆说:“你可以理解为,我对你一见钟情。”江离的笑意放大,他夹起一枚寿司,慢悠悠地说:“你没有机会。”说完把寿司放进嘴里咀嚼,他动作很斯文,细细地尝。是熟悉的味道,他以前应该很喜欢。等他吃完,薄聆又出声:“早上时你说过,跟我相处很愉快。”江离不明白他怎么能把那种室友间客套的谈话视为可以求爱的信号。他没有要吊着别人的意思,也没心思应付可能有的暧昧不清,便诚实地说道:“我一直暗恋着一个人。”薄聆不复彬彬有礼的样子,针锋相对道:“暗恋,那么说明你仍然是单身。”嘴里紫菜和米饭的香甜味儿逐渐散去,江离尝到苦涩的滋味,他道:“可我喜欢他。”薄聆看着他,留意着他脸上每一个微小的神情,戳破他:“他并不喜欢你。”江离垂下眼睛,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生命力,坐在过分宽大的椅子上。但他笑了一下:“是。他永远也不会喜欢我。”他笑得那么的脆弱,又那么的释然。好像这一结论使得他煎熬万分,而他又心甘情愿。嘴角弯起的弧度逐渐平直,他对薄聆说:“谢谢薄先生的寿司,我吃好了,你慢用。”他站起身,余光瞥见薄聆中指并着无名指按压住太阳穴,低低地说了句:“抱歉。”思绪飘了三四秒,他还是善良一回:“薄先生不必太放在心上,都是人之常情。”随后江离回了房间,只晚上十点时出来洗了次澡,没有跟薄聆有任何接触。遇到这种情况,虽然都是成年人不会太过尴尬,但还是多给对方点空间,让他冷静冷静为妙。心底虽然这么想着,但身体实在太不争气,当晚江离又受了次薄聆的恩惠。提起暗恋情人,他难挨那种滋味,面上不显,暗地里却如刀剐般疼痛,几乎痛得人都神思恍惚。江离没心思吃饭。从下午六点到深夜十一点,所食不过就那一枚寿司。躺在床上,他的胃部开始痉挛,疼得他冷汗直流。近来又对声音格外敏感,当他听见耳中再度传来的滴答声时,简直怒不可遏。烦躁地扔出一只枕头,却砸倒了一把椅子,地板被重重砸响,闹人得很。江离痛恨自己没用。又痛恨薄聆多管闲事。敲门声响起,带着关切的问候也从门外传来。江离蜷缩在床上,不想说话,连应付人的力气也没有。可门外人却担忧,没听到声音更以为情况危急,便推门进来了。活该他狼狈样子又被瞧见,连锁门也记不得。江离闹脾气正如小孩儿,闷头藏在被子里,一语不发。他盼望着薄聆能自觉点,明白他不想看见他,自行离开。可一股冷空气伴随着男人身上干燥的香气涌进了他的鼻腔。被子被薄聆拉开,一只手覆到他的额头上,触感温暖。薄聆声音很低,像自言自语:“又发烧了吗?”恼怒之意更甚。江离拨开那只手,从被子里翻了个身,怒气冲冲地瞪着薄聆。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薄聆举止文雅,性子又从容不迫,他就是莫名地排斥他。察觉到薄聆对他的那点情意时,江离虽然能笑出来,但心底避之如蛇蝎。他一点儿也不想要被薄聆喜欢。薄聆不怕他瞪,仿佛把那瞪视为了简单的看,问他:“不舒服吗?”“没有。”江离语气僵硬。薄聆却把被子拉得更开,瞧见了他那只紧捂着胃部的左手,眸光一闪:“胃疼?”“不劳薄先生费心。您去睡吧。”他语气更差,甚至用上了您这个字眼。薄聆似是轻叹了一口气。他把被子给江离掖好,一点不知情识趣,反而彻底不遮不掩起来:“我喜欢你,自然做不到不费心。”如水的声音滴入静谧的黑夜,漾开涟漪。江离无端地觉得悲切。薄聆出去了。江离的手往上移,捂住心脏,他的感情很复杂。依旧厌恶薄聆的靠近,但对他这个人又有着说不出的怜悯,好像为他喜欢自己这件事而难过。为什么呢?他思来想去,只能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因为他另有暗恋之人,懂得暗恋之苦,所以才会可怜薄聆吧。十几分钟后,薄聆又进来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江离自然不肯吃。又直截了当地拒绝他一回:“薄先生,别喜欢我,你得不到回应的。”“我并没有一定要你的回应。”薄聆说,“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情。”这胡搅蛮缠,不懂取舍的一根筋思维让江离满腔怒火。薄聆把面碗搁在床头柜上,后退两步,看着他道:“你不吃,胃酸上涌,只会更难受。到时候就只能更麻烦我,你不会想看到那样的局面的。”他说的很对,对得叫江离实在暴躁。他只能撑坐起来,去端那碗。他的手发颤,面汤并不多,仍被他弄得险些泼出来。薄聆又走近,帮他端住那碗,低声说:“把我当做空气。”他稳稳端住碗底,别过去眼睛,只伸长手臂,给江离留够空间。的确是个温柔的人。江离更难受,觉得心如刀割。这个词用在两个不熟的人之间不太妥当,但此时又应景。薄聆做的食物明明很合他胃口,可咽下去的面条,活像玻璃碴子,把他的喉咙刮得疼痛不堪。等他吃完,薄聆收走碗,又送来一杯温水、两片胃药。江离平静地道了谢。他的情绪仿佛稳定下来了,为自己过激的言行致歉。等薄聆要开门离开时,他又说:“真的不要喜欢我。”这是由衷的劝告。对两个人都好。薄聆顿住身形,几秒后才又转动门把手出去,与那金属轴承声应和的,是一句柔和而坚定的:“我大概做不到。”微微狗血微微虐。总体来看是甜文!第3章 昏梦 江离,它没事的。江离睡得颇不安稳。又是这个噩梦,他几乎都要习惯了。但每次置身于梦境,他都觉得真实得可怕,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梦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叫他肝胆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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