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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平行世界】清平乐(十二)(1 / 2)

这厅里头很多人,甚至还不知道盛君殊娶了妾,这段话便像油泼进沸锅里,整个儿炸开:

“盛家娶个瘦马当妾,真荒唐……”

“把那地方人抬进门,栽进沃土里,发了芽生了根,不但是贱,而且毒,引狼入室,实在可怕……”

“可怜薛雁还没进门,摊上这种祸事……”

“连哥儿都叫她蛊惑住了,这么大的本事,我倒看看是多美的皮相。”

宾客便把眼向那边望,越过重重头顶,看见地上伏跪着一截茜素青色影子。

瘦马骨子里好像自带一种妖气,那就是将这样素的颜色,也穿得弱不胜衣,婀娜多姿。烛火照出裙摆,一层一层的浅浪。细而白的颈子弯着,像一摸就能留下痕迹的雪锥,发髻歪斜,垂下的簪子流苏相碰,当啷作响。

真孱弱,真惹人生怜。

倘若不知她做了什么事的话。

“你从哪里来的这般说辞?”嘈杂声中,衡南抬眼,眼泪不是一颗一颗的,是成串地砸下来,哭得人心头都跟着一揪,“我自知身份低微,进盛家以来,从来本本分分,不敢逾越。”

“这玉雕是你挑的,我检查过一遍,可惜没看出机巧。你怎么蒙骗我,自己心里清楚。”她那苍白不足的脸让烛火照着,满脸泪痕,“不是我做的,我不认。”

老太太捂着心口,面色铁青,闭目不语。盛琨劝了好半天,才说服她往另个内间靠着休息,拉起帘子,仔仔细细听着。

薛雪荣心想,越是捂着的事,越是挑个好日子让老天揭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这么大的事,好了,她也顾不上丢不丢脸了,倘若这事情处理不清楚,她这主母的地位都不一定做得住,便将碗一推,道,“这饭也不必吃了。欠债要还钱,杀人要偿命,一切按规矩办,今天这事情,必然有个交代。”

小端连续磕头:“夫人,我是咱们家家生的丫鬟,心是向咱们家的,一时糊涂害了表姑娘,小的万死不能偿其……”

薛雪容厉声打断:“她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小端哭道:“姑娘拿了这如意双鱼来,交代小的,倒茶时找机会往里面注水,等到礼物传看至表姑娘手里,提醒她取下珠子,一嗅便中了。”

“若是没找到机会,回头想办法摆在表姑娘房里。那寒烟生得越来越多,便将玉珠顶得转动起来,烟气慢慢地从鱼嘴里逸散出来,那是慢性的。”

底下一阵胆寒的抽气,薛雪容攥紧帕子,已气得浑身发抖,衡南只闭着眼睫,静默地滚着泪珠子。

“姑娘跟我打包票,说这毒发得晚,都是她们用惯的手段了,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不知是不是我注水少了,毒竟然提前发了,这才叫人发现……”

小端继续道:“姑娘还说,便是出了事,也有公子兜着,小的这才肯收下金银……”

“你说什么?”盛君殊猛地拨开人群从这边来,叫几个人劝住拉住,一直没有作声的盛琨,陡然拍桌暴喝:“你站住!”

盛君殊立直,一双漆黑的眼,有些陌生地看向父亲,抬袖指向小端:“她嘴里没一句真话。”

“你怎知没一句真话?你是在场听见了还是怎样?”盛琨青筋都暴起,“诗书礼都吃进肚子里,怎叫女人蒙了眼睛?给我坐下!”

从小到大,盛君殊从来听话,即便是盛琨为人严厉,也很少对他这般疾言厉色。看着公子怔忪的表情,盛琨心里也心疼,可是盛君殊这次实在太不稳重了,太出乎他意料了,从前别说同他顶嘴了,他就连插话也不会啊。

里间又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嘶叫,乒乒乓乓东西翻倒,好像是人从榻上滚到了地上,四五个人去拉,都抬不上去。

薛雪容只听得心如刀绞:“哥儿,都什么时候你还护着她?你听听,你表妹疼得在里面喊呢……”

喉间一梗,说不下去,拿帕子拭起泪来。

在场女眷无不动容,只相互道,方才还觉得那瘦马哭得哀哀的可怜,现在,何止休了完事?这么毒的妇人心肠,非得滚钉桶,沉塘,赔条命不可!

衡南忽而惊叫一声,原来是薛梁冲过来,抓起她手腕一把将她拖起来,衣服像麻袋似的从肩膀垮下去。

衡南感觉自己不再是人,成了块猪肉,马上被人向后猛地揪住了头发,她痛得皱起眉头。巴掌带着劲风往脸上挥过来,耳膜被吼声震得发痛:“你这条贱命,十条都赔不了嫡小姐的一根手指!”

簪子“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衡南偏着脸喘息,预想的痛楚没有来。她让人杵直,将衣服粗暴地拉好,胳膊解放出来,轻轻推到一边。

“表舅。”盛君殊挡在她身前,只见挺直的背影,“在我家打了一个不够,还想打谁?打在我脸上行不行?”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表哥,薛雪荣忙将两人拉开:“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就是。”

薛梁气喘吁吁,双眼血红,盛君殊还未将他的手松开,他自己用劲抽回手去,盯着盛君殊冷笑:“现在倒知道是一家人了?不娶便不娶,你还要纵容这贱人害你表妹性命,可怜我儿今日正十七岁生辰,还未曾嫁人……”

说罢,老泪纵横,呜咽起来,薛雪荣忙顺着他的背,“还不快给你表舅赔礼!”

盛君殊道:“表妹的事会有个交代,可你们怎么光听一家之言,就将这案子判了?”

薛雪荣不可思议道:“君殊,你说什么呢?”

盛君殊一动不动地望着她:“还是单凭一个贱籍,就够发配充军了?”

薛雪容一见那眼神,便知盛君殊也较上了劲。别人叫上劲不要紧,吓唬一下,哄一哄,都能服了软,他若是叫上劲,那真是没有办法,便解释道:“我们不就是在说这件事?”

“你们说这件事,只听一人讲话,未曾听另一人说一句,便又打人又让人赔命。你们怎么知道小端说的就全是真的?”

薛梁红着眼道:“那你怎么知道她说的不是真的?”

盛君殊霍然抬袖:“我听她在放屁!”

薛梁惊得向后一缩,小厅内骤然一静。

盛公子人如芝兰玉树,一向谦和守礼,文质彬彬,不想逼急了也有如此暴脾气。

“比谁声音大是不是?”盛君殊向前一步,薛雪荣拉住薛梁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推住他胸口,抚了抚,“哥儿,你别急,听谁的都不要紧,关键得拿出证据。这么多人在这儿看着,不服众如何能成?”

“我就是证据。”

“君殊!”薛氏皱眉。

“母亲,这家里没她说话的份,可有我说话的份?”

薛雪荣愕然,颤抖着嘴唇闭口。

衡南仍旧低着头。小端跪在地上,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席上宾客本以为盛公子是回护那瘦马,但见他的脸色和眼神不似作伪,又觉得事有内情,便睁大眼睛看着。

盛君殊转向瑟瑟发抖的小端,缓声道:“那玉雕是衡南给你的,还是你从仓库里挑来的?”

“是……是姑娘授意我从仓库选的。”小端嚅嗫。

“是你从仓库拿来给她的,这是你说的。”盛君殊又道,“我再问你,鱼嘴上玉珠能掀开,是衡南告诉你,还是你告诉衡南的?”

“是……”

“说话。”

“……”小端道:“是姑娘告诉我的!”

盛君殊冷眼看她,“再好好想想。”

小端猛然瑟缩一下。

“衡南检查那玉雕时,你怕她看出里面的问题,谎称玉珠取不下来;衡南不慎弄掉了玉珠,发现了鱼腹里面的东西,因没见过这等宝物,问你是不是原来就有的,你又改口,说是添香用的,因为寒烟不加水无毒,叫她拿起来闻了闻,确有香味,只好放了回去。”

“今天下午才发生的事,这么快就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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