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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时》TXT全集下载_24(1 / 1)

没有国家会不把最先进的科技首先应用于军事,这些外观朴素的设备看似其貌不扬,内里却大有玄机,造价不菲不说,很有可能还是全国仅有的几台之一。能从深海或高空将物体转化为图像和数据,能利用电磁波检测到数百公里外的事物并辨别敌我,人类的制造力远远超出人类力量的本身,无线电定位根本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观测室内有约四五十台接收器,对应着海陆空天的数千个雷达基站,所有自诩见多识广的大方之家走到这里都是孤陋寡闻的菜鸟小白,只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份。君洋初来乍到,想一眼望去立即全部读懂是不可能的,他第一眼看过去纯粹只能欣赏。然而他又不是专程来欣赏的,定心凝神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在张元洲得空时,他低声问出了一句疑惑:“为什么这排显示器上的画面和其他的差那么多?是不同视角,还是?”“我看看。”张元洲细看片刻,“这是另一个战场,不过这边的战斗基本结束了,你看,这里显示港口被炸,红机被击落,蓝方现在正在准备返航。哦,我想起来了,这里蓝方用的机型应该是k-2020b,因为弄不到国外同等级的战机嘛,你懂的。”最先进的武器装备是一国之宝,花再多的钱也买不来,正如同k-2020的技术对外也是严防死守,千金不换。然而演习又要考虑到我方面对先进战斗机来袭的情况,所以只能由k-2020b上场充当假想敌,以敌方的战法突袭。“我明白。”君洋点头。k-2020b和舰载k-2020性能相似,只不过它们从地面起飞,在不影响隐身性能的前提下,b型的副油箱载油量更大一些。舰载的意义在于能随舰队出海,随时从海面平台升空,而b型的优点就在于它作战半径更大。放眼全球,在同等架次下,能与k-2020系列争锋的战机屈指可数。这是超越了整整一个时代的碾压,根据君洋过去的战斗经验来看,很多时候,其他战机根本无法探测到他的存在,就被迫宣布了退出对抗。枯桃舰装备的各型号战机合计有近百架,但日常巡航时很少有需要出动超过10架次的任务。像这次,蓝方动用了12架k-2020b,与红方展开12v12的对抗,对于枯桃舰来说,这就相当于战役级别的阵容了——所谓战役级别,是指出动这样一批k-2020b,能直接结束一场中小规模的战役。更何况蓝方k-2020b的飞行员必定是精英中的精英,被他们击落,真不是什么稀罕事。有人辉煌凯旋,就有人惨败而归。大局已定,像这种多兵种、多科目的演习演练,就像大型运动会的赛场一样,是多项内容同时进行的,不可能所有目光都一直聚焦在这片空域,资源也不能全部用于观测这一场对抗。眼下,另一场对抗的红蓝双方即将遭遇,观测员们开始陆续切换数据接入。他们在上帝视角俯瞰战局,而战局中的双方并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就快出现。敌我接触的第一时刻往往最为惊险刺激,君洋当然很感兴趣,旁边有个空位,张元洲用眼神示意他过去坐着,那桌上还有一副耳机,能帮助他理解战场局势。君洋心知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十分宝贵,可或许因为是本家,临走前,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群k-2020b,以及在蓝方预警机探测边缘游走着的红机。它不甘心就此败走,仍想负隅顽抗。一般来说,头机、长机被击落后,机队很容易士气萎靡,一蹶不振,地面指挥中心和空中剩余飞行员直接沟通有时也会出现问题。这和一般意义上的能否“吃苦耐劳”、“意志坚定”不同,与一个人的品质也无关,而是高空作战非常依赖信念支撑,队友被击落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清醒,斗志不灭,这架红机的精神是值得尊敬的。“红方预警机都被打掉了,”张元洲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应该要返场了。”预警机配备超大功率的雷达,探测范围和精确度远远超越一般战机的感知能力,不知道蓝方用了什么出其不意的战法,居然能端掉预警机,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这要放在真实的战争中,绝对是能改变历史轨迹的战术。没了预警机,蓝方可以轻易把红方战机的数据链割裂,再逐一击破。此时红方战斗序列残缺不全,没有协调一致的战术编队配合,一拳难敌四手,面对城府深沉的蓝方机队可谓毫无还手之力。红机再怎么想方设法,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垂死挣扎。尊敬归尊敬,君洋不太能理解那种不甘失败的心情,因为在他手下被模拟击落的战机太多了。他觉得索然无味,准备去黄金宝座,观看下一场对抗。“咦?”雷达观测员忽道,“红机又回到交战区了!高度30,它在贴海飞行!”君洋猛地回头——空中有侧风,海面有巨浪,30米的高度对于战机而言堪称飞行极限,操作或天意稍有差池,都有可能造成事故。“上头了。”张元洲沉吟,“小周,把这个消息发给演习指挥部,请他们裁定是否强制返场。”不管这些雷达观测员来自哪支部队、心中向哪一方偏颇,战场中的人都听不到这间屋里的人说话。他们无法做出任何提示,蓝方也就浑然不觉危险将至。君洋拿起桌上闲置的那副耳机扣在耳朵上,恰好听到红方地面指挥中心发出指令:“洞两,可以进行尝试性攻击,但绝对不要勉强。”这位指挥官是以卵击石,太不了解k-2020系列了,君洋想。就算飞行员技术高超,能驾驶战机安全地贴海飞行,避过预警机耳目接近蓝方机队,但只要他打加力爬升,开启火控,一定会在瞄准前被发现。当然,除非它机上装的是和k-2020系列一样的……空中传来的回答声异常沉静:“放心,我不会比敌机先落地。”“……”君洋猝不及防,心头“咯噔”一下。身处不同的环境,使用不同的设备,通讯频道传来的人声音色和日常生活中人与人面对面说话的音色丨区别相当大。屏幕中的战机信息全是代码,君洋心念电转,飞快地问:“张老师,在哪能看到这架红机是什么机型?”“对,忘了跟你说了。”张元洲恍然想起自己还没介绍完,又指另一侧给君洋看,“那边,是京飞的技术人员。”本次演习负责数据收集和技术分析的是京都飞机制造厂。和奉飞支援奉天空军基地一样,京飞此次也派出了专家组,对演习中各战机的数据进行实时监控,并且评估杀伤效果,帮助裁判判断双方胜负。战况紧急,君洋抽不开身,潜艇雷达传回的信息显示:红机正在不断逼近蓝方机队。“红机开始爬升,3000,5000……”观测员读图汇报道,“一万米,发射了!”一炮即出,红机掉头就走,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我是红方空军16号部队第一大队,你机已被击落,请立刻退出对抗。”几秒后,判定数据生成。京飞技术人员报告裁判:“红16部队02号机于50公里处发射‘鹰’式导弹,k-2020b预警响应小于最小逃逸距离,确认击落。”这是自k-2020b列装以来第一次被击落,在场人员无不哗然,京飞设计师抓耳挠腮,五官痛苦扭曲,像看到自家儿子被人暴打了一样难受。“中弹”的蓝方战机接到指令,不得不下降高度,从另一条航线返场。再看红机,它打完一炮后已然不知去向,蓝预警机800公里范围都搜索不到。君洋再摸到刚才发言的那位京飞技术人员的桌边,屏幕中显示的赫然是一架j-100的机况。他知道杀回马枪的这位是谁了。他身前无遮无挡,眼前是滔天的巨浪,就那么排山倒海,冲他席卷而来,打得他不能呼吸。张元洲瞠目结舌地叉着腰:“这小子!这、他这是给他队友报仇来了?有血性!”“蓝方大意了。”京飞的技术人员遗憾地摇头说,“本来可以完胜的,真是可惜。”另一位京飞的技术则说:“这架红机真聪明,他抓准了k-2020b载油量的极限,知道他们必须返场,不能返身继续追击了!才敢过来打一炮就跑!”天大的事也不能影响工作,大家稍微讨论了一会儿,没过一分钟便又分头投入了紧锣密鼓的工作当中。小周的桌面上摆着今天的日程,根据演习安排,他开始筹备下一场对抗的观测任务。“等一下,”见他要切换接入源,君洋出言阻拦,“还没完。”小周奇怪地看着身边这个陌生人——这里是雷达观测中心,他们有他们的演习任务,不能凭喜好决定看什么、不看什么。君洋解释:“蓝方的任务是轰炸朱雀港,歼灭所有红机。现在红机还剩一架,对抗还没结束。”场面有些尴尬,张元洲上来拍拍君洋的肩膀:“红机已经跑了,蓝方也有了防备,一样的套路不可能连续奏效两次。如果红机这时候再回头,只能是羊入虎口。更何况,蓝方心里头这会儿正憋着一口气呢!他要是再敢来,蓝方肯定宁可油烧完了找地方迫降,都一定要打掉他!”看见张元洲,君洋马上想起自己是怎么站到这里的。他不能让对他好意相帮的人为难,只好道:“对不起,是我不懂。”“没什么,你说的也很对,毕竟蓝方确实漏了他一架,不能立即结束对抗,要等裁判宣布。”张元洲两边打圆场,“这样吧,小周,你再跟进关注一会儿,毕竟这么多战机在天上飞,每一分钟都是哗哗的钱,咱们做到有始有终,交出一份完完整整的对抗演习资料!”雷达观测员道:“是!”可惜剩余蓝方战机从空中一路畅通无阻地飞回了基地,平稳降落在机场,接着熟练地转为慢车,秩序井然地停进机库,最后从雷达上消失不见。“对不起。”君洋默默看完,朝小周点了个头致意,为刚才打扰他工作的行为道了歉。尽管最后一架红机没有被击落,孤零零地返航了,但部队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严明信着陆后心里不会好过。想到那个人会难过,会低下头,会自责,会沮丧,君洋进入雷达观测中心的欣喜霎时风吹烟散,无影无踪。人的愿望可以很大,前一刻他想报效祖国,不惜肝脑涂地,现在他的愿望又变得很小,只希望严明信能开开心心的,最好能每天都像刚放假的孩子那么开心。但他知道,严明信的开心不是摘朵小花、放个风筝这么简单。更加可惜的是,演习科目和预设敌情会随着国际形势和装备发展不断变化,几乎每年都不带重样,就算严明信明年再次参加演习,也未必能遇到一模一样的战况,让他重新翻盘,一解心头郁结。有些遗憾一旦留下,可能永远都无法重来。君洋一搓手心,全是汗。他知道,严明信此刻一定很累,不论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他恨自己这双手无用,不能在他需要的时候撑住他。“什么!”张元洲在部队里称得上温文尔雅,这时却突然扶着耳机大声道:“请重复一遍!”观测区坐席中一阵骚动,张元洲下达指令:“t1区,全部切换机场雷达,报告情况!”接收器切换接入源,雷达中出现一个鲜艳的红点。这么直白的画面,读图再简单不过,不要说君洋了,连他手底下的学员都能看得懂——有不明飞行器!京飞一个技术大喊了一声:“投出去了!”“红16部队轰炸了蓝方的机场和机库!”小周一脸震惊,又重复了一遍,“红16部队轰炸了蓝方机场和机库!”“马上载入机况。”观测中心刹那间沸反盈天,京飞技术人员的电脑连接着奉天空军地面指挥中心的数据链,可以即时获取战机的实时数据,包括载弹和用弹量,“02号机投放了20枚‘熊’式炸弹……正在计算投放点……”k-2020系列之所以具有超强机动性,其特点之一就是拥有推力强大的发动机,可以短距起飞,因而不用配备太长的跑道,k-2020b自不例外。在这次演习中,蓝方为了行动隐蔽,选择的军用机场面积非常小。j-100的弹舱完全打开,抛出铺天盖地的“熊”式炸弹。按照这种炸弹的正常填药当量,蓝方选用的这座机场必将被强大的爆破力撕裂成无从抢修的废墟一片。“跑道……机库……”京飞的技术人员紧盯着屏幕,读出结果,“全部命中!确认摧毁!”“真的?”所有人热血上头,“他以那么快的速度掠过机场,还没投偏?”君洋则是心脏嗵嗵狂跳。“我是红方空军16号部队第一大队,奉命歼灭入侵敌机,”众人耳机中传来红机飞行员字正腔圆的呼叫,“你基地已被摧毁,对抗结束。”第65章 第 65 章低空空气密度大,飞行油耗增大,超低空贴海飞行尤甚,严明信这一趟升空历经了空战、摆脱、追击、隐蔽飞行等等,浑身解数都用尽了,返航时油量告罄,没能大摇大摆地飞回去,是基地申请了临时安全走廊,他才险伶伶地落回了机场。这场对抗的胜负迟迟没有宣布,第一大队从未经历过如此漫长的等待。直到严明信着陆5个小时后,演习指挥部才发来消息:16号部队轰炸机场成绩无效。不算太意外,严明信想。蓝k-2020b机队的驻扎地虽然个小型野战机场,但在演习预设中也是相对保密的,他之所以能找到机场位置,是因为他意外发现了之前被他击落的那架蓝机。蓝机“中弹”后退出对抗,脱离了机队,从蓝方的战斗序列中被移除,数据链停止同步,孤身一人改道,沿另一条航线返场。严明信甫一检测到目标,当机立断,关闭雷达和所有通讯,利用海杂波掩护贴海飞行,断断续续地追踪。k-2020b毕竟不是真正的敌机机型,它和j-100本就同源,配备的雷达更是同出一脉,当蓝k-2020b在巡航高度飞行时,对超低空目标的发现距离大受限制,再加海上风浪越大,海杂波造成的虚警概率就越大,严明信偶尔开启雷达搜寻,暴露的机会就越小。可同时,浪头越大,他的飞行危险系数也显而易见地水涨船高。沿途的岸基、海基雷达亲眼目睹了这场难以置信的舍身追击,只不过蓝方在演习中被预设为“敌人”,所以我方观测站一律保持沉默,无人提醒它被跟踪。严明信就这么一直追到了它老家。对于结构精密的超音速战斗机而言,“中弹”后不能继续参战,必须立刻退出对抗,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这架蓝机“中弹”后损伤程度究竟几何,是当场爆炸还是足以迫降,又或是能勉强滑回机场,成为了严明信成绩是否有效的争论焦点。由于现场专家组的加入,分情况讨论格外激烈,业务熟练的技术员当场给出了模型。裁判席综合考虑,最终决定:无论机陨概率是多少,既然已经宣布蓝机被“击落”,那么严明信尾随它沿特殊航道返场的机会也就不复存在,是以成绩无效。而蓝机,因返航不慎也被罚警告,当次对抗的成绩作废。裁判席各打五十大板的判法一经传开,又引起了轩然大波——尽管严明信轰炸机场有违规之嫌,但这场对抗另有蹊跷,蓝方在开场时就率先违反了共识。众所周知,预警机对高空的探测范围可达800公里,工作时通常远离交火区,而k-2020b的感知范围一般只有200公里。也就是说,假如k-2020b想打预警机,恐怕还没有搜寻到预警机的位置,它就先四面楚歌自身难保了,即便它一意孤行深入敌阵,勉强发起攻击,对方也有足够的预警时间拦截,硬打根本不可能得逞。可本次对抗中,红方预警机未到达交战区,先被蓝方“击落”——由于蓝k-2020b机队中有人曾在朱雀港服役,对朱雀港周围雷达位置和监测种类了如指掌,再加他们兵行险招,提前出动,在第一大队到位前预先埋伏好,照面便杀得红方措手不及。蓝方的解释是:他们是一支“买通了朱雀港内应”的敌机队,提前获得了港口周围的详细情报,包括雷达分布、地形特征、水文条件、气候气象,等等。纵观世界战争史,无论是严明信暗中尾随散兵游勇,从而找到大部队一举歼灭,还是蓝方买通内应,提前获得详细情报助力突击成功,二者都有据可循,合情合理,可惜演习导演部一般规定,对抗双方只能为己方深化设定,不能为敌方深化设定。所以,中弹蓝机能否“活着”回到机场,决定权不在第一大队手中,但蓝方提出自己事先买通情报,则有成立的可能。严明信轰炸机场成绩无效一事已尘埃落定,而这场对抗究竟孰胜孰负,依旧没有定论。那又是另一番唇枪舌剑了。外面的世界吵吵闹闹,严明信在宿舍躺了一天一夜。他不想起床,倒不是因为身体的疲累,甚至对他而言,这种烈度的作战离他身体的极限还远。他是心里难受。演习进行了一个月,他们赢了一个月,几乎场场完胜,他习惯了胜利的感觉,是真正的胜不骄。可今天,眼看着友机在显示屏中一个个消失,对他的冲击大过所有胜利的喜悦相加之和。那种感觉他难以名状,就像失去了血脉相连的一部分,让他难过得说不出话。当时他在空中不断暗示自己“双方使用的都是演习弹,不光没有杀伤力,连废弃物都符合环保,队友只是提前返场,回去挨骂或等着开饭了”,但当指示灯黯下去的刹那,数据链断开链接,友机看起来还是像真的牺牲了一样。再加耳机中不断传来轰炸判定,朱雀港一个又一个泊位和码头被摧毁……他心里难以抑制地不断闪现出某些念头——他的手足兄弟,和他一起出征,在他面前一个个陨落。再多的胜利也弥补不了牺牲,他从未像这样深切地憧憬过和平,也从未这样急迫地想要彻底消灭敌机,一分一秒都不能多等。严明信的房门没锁,一拧就开,旅长和队长来探望他。旅长见面先问:“你的总结什么时候写?”不想写总结的严明信气若游丝地说道:“不是我不想写,是我真的起不了床。”林届思笑着说:“真的呀?吃饭的时候你怎么能起来的?”旅长:“要不让你们队长给你搬个小桌,在床上写?”严明信虚弱地哼哼两声,转身埋头道:“我想我爸了……”“少来这一套,啊!你最好祈祷老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不然你落不了好。”旅长一拍腿,叹气道,“不写也行,那我就回去汇报,说你停飞了。”“嗯?”严明信翻过身,疑道,“等会儿。你不就管我吗?你还要跟谁汇报?”旅长有权决定让队内飞行员临时停飞,等错误认识清楚了再复飞,政委跟他又是一个鼻孔出气,表决也只是走个程序,用不着说“汇报”这么正式。林届思笑道:“他刚才还跟你装死呢,咱不告诉他。”旅长点头:“那咱们走吧。”“你们是真的烦人!”严明信恶狠狠地说着,盘腿坐起身来,对这二人狼狈为奸的行径深恶痛绝,“感谢组织的慰问,让我感受到春风般的温暖,现在我身体好多了,等会儿就起床去写,行了吧?快点儿说,怎么回事?”“演习指挥部任命你当特殊行动队的队长,给你拨了人手,你来当一回蓝方。”林届思道,“就按昨天他们的打法,让你挑熟悉的港口打,如果你能赢,蓝方的成绩就算作无效。”“什么!”严明信闻所未闻,瞪大了眼。让他面对他的师长、战友、同窗……开火?蓝方是一支特殊部队,之所以屡屡失败,不是因为他们技不如人,而是作为进攻方,他们不但要和场中的部队对抗,还要和整个国防系统为敌。人家长年累月不舍昼夜地训练,绞尽脑汁地钻研情报,才能仿照着外国战术模拟攻击,打出今天的成绩。而他,他从头到尾都受训于本国科班,一举一动都在条条框框之内,他凭什么开着奉飞产的战机,跑去打赢他奉天基地的前辈们?这不是左手打右手吗?严明信挠了挠头:“我打进攻?我怎么打?”“你听没听懂?不光是你!”旅长说道,“这次指挥部从对你支持呼声最高又反对蓝方战法的部队中选送了几个成绩一流的中队,他们带着战机和地勤,和你组成特殊行动队!”严明信理解困难:“……谁支持我啊?我还有‘呼声’?”“大家不都觉得蓝方胜之不武吗?”旅长道,“谁不服,谁来打试试!以七天时间为限,只要七天之内,你们能攻下任何一个港口或者机场,就算赢了。叫得响,还得看看能不能打得响!”严明信明白了。大约是昨天朱雀港设伏和他轰炸机场被判无效的事传开,有人年轻气盛出言不逊,再有人煽煽风点点火,导致这件事在军内影响不好。领导想让他们易地而处,亲身试验,知道蓝方打下朱雀港是个什么水平。假如人人打自家港口都能像蓝方打朱雀港一样简单,说明蓝方确实是占了信息的便利。这样的胜利和信息源息息相关、唇亡齿寒,和蓝方本身没有必然关系,也就不值得列入战绩了。反之,则平息众议。严明信深感此事重大,思索片刻,忽然想到:“等等,我又没叫唤。我打从昨天回来一共没说几句话啊!我从来都是坚决服从组织安排的,为什么要让我打?”旅长置若罔闻:“不要以为蓝方在朱雀港设伏是一件投机取巧的事,换成你,就凭你对奉天军区内这几个港口的了解,能帮助你完全攻下一个军港吗?很多时候人们的‘熟悉’只是自以为是,是浅显而不自知,这次对抗就是要检测你们,是否深入了解过你们在保护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只有越了解,才能越好地保护。”严明信这回真的感觉虚弱了,他刚着陆得知又要升空时都没这么虚弱。他问:“什么时候开始?”“三天之后。”林届思一拍他肩膀,“严队,起床收拾收拾,我们和你一起去。”指挥部给严明信等人拨了一座鸟不拉屎的小岛当做基地,岛上的机场比上次他们部署的73号基地还不如,所幸这座岛在演习中的设定为“不可探测”,没有受到攻击的危险。岛上军用物资充沛,人用物资不足,空调、风扇一律没有。严明信站在高处,顶着八月的烈阳,拿了个不知道哪来的纸板扇风,身后是被各色战机停得满满当当的停机坪。地勤和飞行员舍不得战机被晒,心疼地第一时间便开始搭建临时机库。“只差气象站和雷达站了吧?”严明信问,“听说他们要带着设备一块儿来?”“对,马上要来一架,应该就是他们了。”他们带的无线电设备远远不足以支撑起一个基地,林届思给他打下手,在旁边负责沟通记录,热得衣服湿透,“赶快,雷达站再不来,咱俩要在这被活活晒死了。”周围海浪声阵阵,飞机抵近时他们才听到声音。一架中型运输机在临时塔台的引导下降落,严明信热得七荤八素:“完了,这么大的运输机能停得住吗?开板,开板!再放一个伞,再放一个伞!要撞了!放伞——牛!停住了!”不得不说,这次参与反向作战的全部是35岁以下的年轻军官,其中不乏战功赫赫的特级飞行员和一级工程师。“这飞行员也是个高手啊。”林届思也夸赞道,“走,上去迎迎……等等,你现在是队长,得注意形象,否则怎么服众?快把你那破板子丢了。”运输机里跑出一个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却又不文弱,和严明信互相敬礼,立正道:“队长同志,我是奉天军区观测中心张元洲,奉命带队协助本次行动气象和雷达观测!请指示!”严明信刚被林届思提点完,绷着股劲儿,言行举止非常有范儿:“就等你们了,张元洲同志!欢迎加入!作战室已经选好,可以开始运输设备!”张元洲敬礼:“是!”移动雷达站和气象站就是为了野战做准备的,随时可以迁徙。所有设备、仪器早在登机前就被官兵打包好,放在特定的保护木箱内,他们也备有专门的运输工具,此时已开始有条不紊地把一个个喷涂迷彩的木箱往基地里运送。在花花绿绿的箱子间隙,严明信可能是被太阳晒花了眼,竟然见到一个熟人向他走来。“严队长,”君洋敬了礼,又伸出手,郑重地问候,“你好。”严明信看看人,再看看运输机,疑心他是扒着哪个舱门混上岛的。“你不用上课吗?”他捉住君洋的手,疑惑地捏了捏,心说手感够扎实,不像幻觉,又不禁问,“你怎么会在这儿?”君洋手指在他手心里挠了一下:“慕名而来。”第66章 第 66 章当天演习结束后,君洋才全世界最后一个得知严明信那场对抗的始末。比他稍早一点听说这事的张元洲对蓝方不吝赞美,十分认可他们的战法,因为从他的角度看,久入芝兰之室不闻其香,作为非专业人士,蓝方人员在朱雀港服役期间能找出专业级别的破绽,而且有勇有谋,一击即成,非常不容易。君洋先入为主,除了严明信,看谁赢他都不顺眼,在心里狂骂蓝方小人之举。他当然明白兵不厌诈的道理,也明白在战争中为求减少伤亡、尽快达到政治和军事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更何况区区反水伏击?不过这两种思维分属于大脑的两个区域,各行其道互不干涉,他边骂边门儿清,不耽误。他说不出什么,憋了满腹的心事,听到张元洲逢人便对这场对抗评头论足,更加脸色不善。可他总归不能吃里扒外,当面驳了张元洲的面子,在人前只有保持沉默。换班后,两人离开观测中心的路上,张元洲问他的看法。君洋磨了妥妥一天的牙,张口便言辞锋利:“如果演习指挥部最终认可蓝方的这种战法,只会使各军区上行下效,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一味地着眼自身缺陷纠结不放,到时舍本逐末蔚然成风,让国防回到闭门造车的年代,一不留神就会和世界脱轨。”张元洲一时没适应他的锋芒,愣了一愣:“怎么说?”“轰炸朱雀港为什么能成功?如果是设备功能上的缺陷、防御设计上的不足,外人可能头一次听说,觉得蓝方趁虚而入打得精彩漂亮,但在设计师和工程师的眼里,这些问题他们肯定早就心知肚明。我相信他们一定正在致力于完善,之所以没能解决,只是受困于当前科技水平。”君洋冷着一张脸,“如果是信息上的泄露,那就是老生常谈了,说明我们应该加强巡逻、自检、反间谍。但他们是吗?他们并不是真的收买成功,只是自圆其说而已,这次对抗不足以说明我们的队伍里出现了问题。”张元洲还想说点什么,君洋又道:“更何况,无论哪一样的危害都是显而易见的,没必要拿到正式演习中来验证。演习科目和情景预设每年都在变,为的就是研究敌人将从哪个方向攻来、怎么攻来、我们要如何利用现有手段化解危机,这才是最重要的。”张元洲叉着腰,原地转了半圈,消化了一会儿。末了,他拍拍君洋的肩膀:“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人都有个猎奇的心理,今天这件事,是我新鲜劲儿没过去,一时没看透。不过有一说一,这次蓝方打得也算别开生面,还是不错的。换成我,反正我是做不到。换成你,你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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