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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如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6(1 / 1)

醒来以后,白云天发现自己身处桂林一所医院,齐胜仙睡在旁边另一张病床上。白云天轻声道:“仙儿。”他嗓子很干,声音沙哑,几不可闻。齐胜仙只是和衣而眠,睡得很轻,甚至还穿着鞋子。他听见少爷呼唤,一骨碌便起身下床,给白云天倒了杯水。白云天喝了水,胸口舒服了,第一反应是举起右手来看,食指大概已经接活,用绷带纱布缠住,他不敢乱动,只是问齐胜仙:“医生怎么说?”齐胜仙道:“医生说,手是接上了,但是要观察一个星期,看会不会坏死,不会坏死的话就是接活了。”他这会儿还没睡醒,头发支棱着,眼皮耷拉,气焰全消,毫无当时公路夺车的勇猛。这时成毅东提着果盆也进来了,他笑嘻嘻地说:“怎么样,给你找的广西最好的医生,保你千手观音多少只手来,就能多少只手回去。”白云天试着抬起那根手指,无果,于是说句丧气话:“我看指头虽然是保住了,但是没什么力气,可能功能受到了影响。”齐胜仙说:“少爷,能保住就不错啦,往后有什么事儿就我帮你做,你用不着动手。”成毅东拖了椅子坐到床边:“你看看,人家多忠心呐,你往后就十指不沾阳春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现在十分像一个两口子共同的朋友,假如他们生了孩子,他就是会带孩子出去放风筝的那种叔叔。白云天知道,这种人磊落,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非得要,一旦要不来,他那性子来得快也去得快,接触得多了,对齐胜仙也就没兴趣了。虽然不得不防,但他觉得这人敞亮,且帮了他不少忙,他还是感谢的,如今他们间隙渐消,唯一恨的就是波子那个传话筒罢了。听了这话,白云天说:“得了吧,又不是什么事儿他都能帮我。”成毅东说:“怎么,都两口子了,尿个尿还不能帮扶一把啊?”“放你的屁!”白云天笑了,接道:“我说的是杀人,说了要去崩了那个砍我手的人,那就一定要崩,不能别人代劳。”“也是,不能脏了人仙儿的手。”白云天打个趣儿:“干脆这样,我拿着枪,你捏着我手,帮我扣扳机就成,雷子审讯起来,那还算是我杀的。”成毅东连连点头:“行,行。”说着他把果盆递给齐胜仙,叫他弄点水果给白云天补补。于是齐胜仙开始杀水果,他们二人继续大谈正事。白云天问道:“我那些伙计怎么样了?你的人呢?”成毅东说:“可别提啦,咱兄弟这回是大出血啊。你带的二十八个人折了十八个,不少是活活淹死的,还有几个尸首都找不见,不知道被水带去哪儿了;我那儿十个,好在有些水下经验,活了八个,但也都缺胳膊少腿儿。”白云天躺在床上,若有所思,半晌应声:“呵。”成毅东说:“你也别太难过,我估计你去拉一个团来也是这结果——咱们没经验呐。”白云天不应话了,他想坐起来,无奈输液管挡在头顶,摇来摇去,麻烦得很:“你过来帮我弄弄。”“来了来了。”成毅东半起身,装作调整输液管,其实凑到他耳边低语:“也不劳你动手,人已经抓了,等你处理呢。”“怎么?”白云天心下一惊。成毅东悄声道:“丫以为我们都死了,大摇大摆跑去你房间找那什么古灯,被我的伙计拿下了。”白云天低声应道:“劳烦公孙先生了,那就改日再审吧?”成毅东听他模仿《三侠五义》,当即笑了,又握了握白云天放在病床上的手,外人一看,保准以为是兄弟情深,手足和谐。他俩自己也知道,遇见对方是势均力敌,坏到一窝去了。他们谈笑风生,齐胜仙在一边低头削着水果,他心里默着,心道自己虽说有功夫,也就能和普通人撒个野,一遇上大事就没用了,一时心里还是很颓败的。他心想,第一次出来办事就铩羽而归,他和他的少爷恐怕也回不去北京了,只能在这儿窝着,事情什么时候办好,什么时候回去。白云天却狠劲大发,早已不想这个,所谓的同床异梦,也许就是这样。第26章到了晚上,白云天身上有伤,吃了消炎药早早入眠,成毅东守了一会,便也离开了,只剩齐胜仙留在医院陪床。齐胜仙怕白云天晚上起夜,一直穿着鞋子,在旁边病床上睡。睡到半夜,他朦朦胧胧听见有声音,翻身一看,是白云天趴在枕头上在学耗子叫,嘴唇翕张,噗呲噗呲,为了勾他过去。齐胜仙揉揉脑袋下了床,问道:“少爷,怎么了?要尿么?”说着他就拿脚去挪夜壶。白云天说:“不是,就是叫叫你。”齐胜仙走到床边,趴上床沿:“叫我做什么?”白云天拿左手掀开被子:“进来,跟我一起睡。”齐胜仙昏头昏脑:“不了吧,我身上细菌多,万一你伤口感染了怎么办。”白云天说:“赶紧进来,别跟我咧咧。”齐胜仙实在拗不过,蹬掉鞋子,钻进被窝。他怕影响白云天康复,还想保持中间隔三碗水的距离,却被白云天一把抱住。白云天一想到这人的英勇赤诚,虽尚未十分亲近,但已爱得不行。“别那么生分。”白云天在他颈间深吸一口气,又道,“还有,以后别叫少爷。”“那叫什么?”齐胜仙知道有些少爷有篡权心理,刚成家独立就想升级成老爷,白云天或许也是这样。白云天哼哼笑,热气扑在齐胜仙耳朵上:“叫老公。”齐胜仙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有这么个叫法,但身边这么叫的不多,都是含含混混,谁家那口子一类的。他纠结半天,嘴里挤出来一个“老公”,白云天心里大笑,又问:“然后呢?”“晚安。”齐胜仙面目扭曲地请了个安,说完立马翻身向外,装死不动了。白云天不出声地笑,给自己调了调姿势,把伤了的右手轻轻放到齐胜仙身上,像符一样镇着他,让他一动也不敢动。齐胜仙陪床劳累,第二天天大亮了才醒,他试图扭扭身子,发现自己一夜不动,睡得腰酸背痛。在一旁,白云天问他;“醒了?”顺便抬起右手,方便齐胜仙活动。齐胜仙问:“少爷,你……”“叫我什么?”白云天马上纠察。“老嗯——”齐胜仙反应快,立刻改口,想糊弄过去。白云天还想调戏,被齐胜仙打断:“你的手,有知觉了吗?”白云天试着抬了抬,虽然还是抬不起,但那只接活的食指,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存在感。他举起手到面前观察半天,说道:“有一点点感觉,应该是活了吧。”齐胜仙这才松一口气。白云天转头看他,这人已经好久没正经吃饭睡觉了,吃饭就在走廊上买个盒饭吃,睡觉就在旁边病床上睡,现在他头发七拱八翘,眼神有点涣散,但一听到白云天叫他,他就马上调动精神,专心听少爷讲话,其实已经快撑不住了。他现在虽已起床,坐起了身子,但脑袋一点一点,又是快着的样子。白云天把左手臂放到他身后,示意让他枕着,两人半躺着说话。白云天说:“你没在病房的时候,我都跟成毅东商量了,我打算今后一段时间就呆在广西,现在给你说说。看你的意思,你要是想回北京,那你就先回去。”齐胜仙急了:“不行,少——老嗯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白云天看他:“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回去?”齐胜仙说:“你有你的想法,肯定是有道理的,我就不追问了,反正我也没主意。”白云天点点头道:“我的想法呢,一是我们虽然拿不下长生海,但是可以守着它,不让别人得逞;二是我可以跟着成毅东学做生意,横竖我也不擅长探古,还不让我学习点别的技能吗?”齐胜仙连连答应。说到这里,白云天觉得解释这些并没有意义,齐胜仙听话,但给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这方面他跟成毅东更有共同话题。白云天的手康复得不错,过了半个月,医生去掉绷带,手指并未变黑,说明这是接活了。医生表扬齐胜仙,夸他行动迅速,赶在了断指接活黄金时间里把对象送来就医,非常值得褒奖。医生还给白云天和齐胜仙照了张相,照片下面写道,断指接活术成功案例,一九八四年三月一日。照片上白云天坐于沙发,齐胜仙坐在沙发扶手上,手轻搭白云天肩膀,照得很好。后来那张照片洗了出来,挂在医生办公室里,齐胜仙每每路过都要往里面看一眼,他觉得拍得太好,可惜只有一张,被别人掠了去,他贼心又起,想偷回家,却一直没能得逞。那段时间白云天没事就在医院的花园里徜徉,南地风光令人忘返。他第一次来就遇到广西的春天,雷声隐隐,细雨不断,一江春水向东流去。他早上坐在医院的桂花树下看书,等齐胜仙去外面带水果和报纸回来,齐胜仙说成毅东送的果盆不新鲜,坚持只买当天新鲜的蔬果。他说着去医院门口买,其实拿了零钱出门,一逛就是一上午,他其实骨子里挺野,屋里关不住。树下鸟声清脆,有时白云天会靠着睡着,等他醒来,水果已经切好,有时有酒,也是度数很低的米酒,齐胜仙只让他尝一点味道,说怕对康复不好。黄昏时温度低了,他们就会回到病房,白云天看报纸,齐胜仙不喜欢关心家国大事,但也陪他,装模作样看看。白云天偶然发现齐胜仙的字写得很好,为了向白云天展示,他在报纸上写过一首诗:“秋宵噭噭云间鹤,古调泠泠松下琴。皓月清风为契友,高山流水是知音。”白云天偶尔也想,他们两个是知音吗?恐怕不是,但这样就非常好了,他更安于和齐胜仙保持这份感情。白云天第一次以结婚为目的地搞对象,有点新奇,乐此不疲地问:“我是谁?叫我什么?”齐胜仙被调戏多了,安之若素,一听这话就点点头说:“老嗯,老嗯。”第27章白云天出院那天,成毅东开了车来接他,齐胜仙没有同行,他为了偷那张照片,一直蛰伏在医院里,对白云天他只推脱说有点事要办,晚些再回山庄相见。一路驱驰,成毅东和白云天回了度假山庄。白云天下了车,定睛一看,他缺席一段时间,度假山庄又开发出了一块新的地,用来当高尔夫球场,绿油油的一大片地,略有起伏,连连绵绵,一直蔓延到天边去。成毅东指着那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地,说:“怎么样,玩儿过吗?”白云天说:“在日本见过,没上过手。”说着这话,他举起自己的右手,牵起嘴角,表情无奈:“现在也打不了了,医生说不能做重活,不然手指头可能会直接飞出去。”成毅东笑道:“没事儿,我早就料到——开车总行吧?”白云天点头:“行,这个轻松,就把把方向盘。”成毅东说:“得,那咱们分工合作,你开车,我打球。”白云天问:“这算哪门子分工?你要干什么?”成毅东没回他,径直走到车后备厢处,身子冲着他,手去拉盖子,潇洒地打开了后备厢。盖子打开那一瞬间,白云天看到里面蜷了个人,他们车方才在山路上东拐西拐,这个人已经被甩得去了半条命,面色青白,满额是汗,手脚反绑,嘴上贴了黑胶布,绑架得十分专业。白云天指着这人,问道:“怎么回事儿?”成毅东撑着后备厢盖子,讶道:“你不认识啦?贵人多忘事你真是。”说着他伸手唰一下撕掉那人嘴上胶带,那人嘴唇全被撕裂,鲜血横流,立马惨叫出声。白云天歪着脑袋去看,正视这人的脸,这才看明白原来是砍他手指那位。白云天也不急了,也不笑了,他冷哼一声,一手扣上后备厢盖子,他明白成毅东说的开车是什么意思了。接下来的两小时内,他开着车在那片球场驰骋,突然加速,猛地减速,疯狂甩尾,把后备厢里那人折腾掉了半条命。等他开车累了,就慢慢停下,让成毅东把人拖出来,操着高尔夫球杆猛锤一顿。就这么来来回回几次,那人终于肯开口了,他身上绳子已经松了,趴在地上,人都快散架了,惨兮兮地说;“是你大嫂叫、叫我来捣乱的,她说让你做不成生意最好……要是……”“要是什么?!”成毅东飞起一脚踢在他肚子上。那人“哇”一口吐出一滩黄浆,眼看是快不行了,连忙口吐真言:“她还说、说要是横生枝节,那就让你断手、断脚,少个眼睛耳朵什么的也成……”是一个让白云天满意的答案,费这么大劲,他无非就是想要自个儿的想象得到印证。他摆摆手,示意让成毅东来收拾这个烂摊子,自个儿则走到一边,左手从兜里拿出包烟,掀开烟盒盖子,用嘴叼一根出来点上。遵循医嘱,他该减少右手的使用量,以后恐怕得逐渐转型成左撇子,他现在就得开始适应。人被成毅东拖到一边,继续打球。不知为何,白云天突然有点抑制不住笑意,忙拿手帕捂住口鼻,看见那人扭动、痉挛、咳血,他觉得非常幽默,像过年一样喜庆,这是一个坏人终将受到惩罚的中国传统故事,对恶的破坏和摧毁,可令堂下听众都得到快乐。白云天不能用力,于是尸体由成毅东处理。他们俩开车到了江边,成毅东脱了上衣,穿一条西装裤,把尸体从后备厢拖出来,拉到江滩上捆上重物。两人撑着一个小筏子,划到江中央去,成毅东一下把尸体推进水里,水面咕咚一声闷响,咕嘟咕嘟冒几个气泡,很快就沉下去了。白云天一手揽着外套,站在筏子一边,一言不发,闷闷抽着香烟。这会儿时近黄昏,天色黑了,山谷间冷而静谧,有鸟雀发出凄声,天暗压压的,水是深青色,使人压抑。办完了事,成毅东裸着上身,微微气喘,张着双臂看白云天,浑圆的膀子上全是汗水。这个当过兵的倒爷,身上气味纷繁复杂:烟草、火药、植物、皮革……那象征着他丰富而有吸引力的过去。白云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望着成毅东皮带上发着寒光的金属扣子出神。方才丢了重物下水,竹筏微微摇动着,他两脚岔开,努力平衡身体,嘴里叼烟,细细思索:这儿不是北京,这儿是广西,天高皇帝远,他依仗的就是这点。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人间最为腌臜之处,天威也难降,他相信,在没有任何管辖和束缚的这里,自己会很有建树,只是这一切最好瞒着齐胜仙进行,他不适合知道这些东西。那边厢,齐胜仙换了身白大褂,趁医生下班离开时混进办公室,踩在沙发上把相框摘了下来,抽出相片,放进兜里。他很得意,悄声关上门,小步混进下班人流里。他打算把照片夹到自己的手记里,以后编纂成书,就像他的妈妈和爷爷一样。想到这里,齐胜仙突然有点忐忑,一时捋不清楚今后要怎么给白云天介绍自己的家人。为什么妈妈的父亲叫爷爷,而不叫姥爷;为什么他不随父亲姓孛尔只斤,而随母亲姓齐;他齐家代代只能入赘,不可外嫁的陋习,又要怎么向白云天交代。齐胜仙走着走着,脚步慢了下来,难免对自己有点失望。他老是这样,小破事上机灵得很,一遇到这种家国大事,立马就抠脑袋,一个点子也想不出来。不过他想着以后,觉得倒是很有奔头,因为白云天总是比他灵光一点,平时不拘小节,那是因为人家想的都是大事:两口子如何才能幸福起来,家庭的分工应该如何安排,事业的大船又要往哪儿开——这些,想必白云天都是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第28章为了守护长生海,防止其被外人抢先破入,他们当初逃脱的镜湖旁,那块地让白云天买了下来。他学着成毅东的方法,在湖边盖了竹亭,和成毅东的度假山庄办成姐妹店,专供一些有钱有闲者在此饮茶。为了附庸风雅,白云天还保留了芦苇中的鹭鸶,骗游客说是仙鹤,饮茶时可观鹤舞,可闻鹤鸣,此地仙气逼人,就叫做鹤庐,一时游客络绎。芦苇荡中,小竹亭里,成毅东转头问道:“这明明是鹭鸶啊,跟仙鹤差距还是挺大的吧?”白云天在一旁而坐,烧水煎茶,他举着木勺道:“你以为那些来消费的人分得清楚仙鹤和鹭鸶?动物园饲养员有那个资本来咱们这儿吗?”成毅东伸出大拇指:“要不说还是您牛呢?黑心钱赚得比我都狠。”白云天冷笑,他一手握着壶把,一手用勺接着热水,绕着圈烫壶身,手一歪差点把自己烫着。成毅东又说:“哎,你说你怎么不开个赌场?自己还能天天去玩。”“我自己开,我怕我以贩养吸,越陷越深,还是算了吧。”白云天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他,又道:“有个事儿要问你。”成毅东走到茶席旁,白云天的手还在不停动作,泡茶工序复杂但又不需要太大力气,是他自己选择的手指复健方式。他的动作十分繁琐,不太像中国的品茗步骤,倒有点像日本喝茶前的准备。白云天抬眼看他,指指面前道:“愣着干嘛,坐啊。”成毅东笑道:“要问什么啊?你这样子,我心里他妈的有点不踏实。”白云天说:“我就问你啊,你桂林那个娱乐室,叫不夜天,这名字怎么来的?”成毅东说:“这个呀,哎,就是仙儿给我讲的嘛,说你们要发掘的,有个很牛逼的地方叫不夜天,我一听火树银花不夜天啊,非常适合拿来当娱乐场所的名字——”“以后少给我招惹他。”白云天一下把热水倒进壶里,他下手狠,茶叶猛地受热,这一泡算是毁了。成毅东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俩是为了钱搅和到一起的,按理说人都一起杀了,没什么资源不能共享。但他孤家寡人,没有忌讳,而白云天比他好色,也比他重情,齐胜仙是不能碰的。白云天很不客气,伸出左手捏了两个茶盏,把泡死了的茶倒进杯中,他和成毅东一人一杯。成毅东不懂这些,抓起来牛饮而尽。白云天生平最讨厌牛嚼牡丹,哪怕是泡毁的茶也不行,他看着面前这个健硕的男人,心想这人真的很不讲究,要不是自己打不过,他真要教教这人怎么喝茶。茶亭上挂有白纱,湖风鼓起纱帘,饶它再是仙境,看久了也腻,他们两个一直对酌,相当无聊。过一会儿,茶壶见干,白云天掏出两颗骰子,说:“咱们来赌一局。”成毅东会意,拿起茶盅,把骰子罩在里边:“赌什么?——呦,里边还有水银的。”白云天说:“我不喜欢比运气,那个不实在,两颗骰子都灌了水银,咱们比技术,就一把,赌大小。”说着这话,他反手也将茶盏扣上骰子。成毅东说:“你还没说呢,赌什么?”“赌你“不夜天”的独家经营权。”白云天手上试着晃了两下,右手无力,只得换左手。“什么意思?”成毅东问。白云天说:“我刚才说的话你明白吧?不夜天是我们的地儿,让你知道了,我不忿,但也没办法。你要是输给我,那就是我也有权给自己的店取名叫不夜天。”成毅东问:“那要是你输了呢?把你的仙儿给我?”白云天干巴巴笑一下,左手捉起茶盅,摇晃几下,一下扣住。他不等成毅东,径自开了,只见那一粒骰子上六个点数,这局非赢则平,他什么也不用付出。成毅东叹一口气,饶他再是杀人不眨眼,赌局上就是个凡人,他试着摇了两下,不得要领,终于自我放弃,打开一看,四点。白云天嘎嘎笑起来,自己给自己鼓掌,欢欣中不忘安慰:“你放心,不会跟你抢生意的,我的不夜天以后开在别的地儿。”说着他手忙脚乱烧起水来,说要再庆祝一下。成毅东拿他实在没办法,站起来走了两圈,最后还是坐下,和白云天面对面看着,简直哭笑不得。白云天在泡茶时,成毅东心想,曾经惊鸿一瞥,他对齐胜仙有过青睐,欲可以在别的人身上得到消解,情却无法转移。他当兵时擅长伏击,埋伏多久都行,他愿意远远看着,直到真的机会来临。齐胜仙在房间里等了很久,也不见白云天和成毅东回来,他白天本来有很多机会,现在眼看着时间流逝,他心里很慌,天就要黑了。房间里猛一下变暗时,齐胜仙跑到窗户边,看到阳光从那一大片芳草地撤走,其速度之快,肉眼几乎能看到运动。他想不能再拖了,他夜里视力比白昼差,没有自信,行动也就受到影响。趁着太阳还没完全下山,齐胜仙背上装备,溜到别墅外骑了辆摩托,快马加鞭去了镜湖旁。他到的时候那两人已经不在鹤庐,也就没有撞个正着,他绕过镜湖,在峰林外换上潜水衣,戴上潜水镜,佩好射鱼枪,从当初他们逃命的窄道原路返回,花了不过外世的两三分钟,就到了当时三人醒来的浅滩上。到了浅滩上,齐胜仙腰杆微弓,手按鱼枪,四顾观察一番,见到没有危险,他跑了两步,一个鱼跃扎入水中。他戴着潜水镜,看得清水下情形,生怕又遇到巨鳄,赶紧寻找暗流,这次他运气好,一下水便见到深处黑水,他四肢划水游去,很快被水流带动。齐胜仙一直保持极快的运动速度,常人根本无法同行,齐家人一向单独行动,平时叫齐胜仙带队是拖累他了,但他性格老实,愿意当大伙计,而且有些问题在解决时,还是人多势众要好些。他这种一个人的功夫,只适合潜行。暗流很快将齐胜仙带到他想去的地方,他远远就看到了洞穴中发出的金光,照亮了长满水藻的楹联:“鱼龙潜跃长生海,水月空明不夜天”。齐胜仙在洞前逡巡一阵,他浮在水中,手脚轻轻划动,很快就游了进去。洞穴是一个**,砖型方正,每隔五步墙上便有一灯,他贴近看,发现**中十几盏灯全都是断续灯,但金光并不是从灯中发出,而是从洞中深处发出。齐胜仙向深处游去,在**尽头有阶梯,供人向上而去,他用手扒着阶梯向上游,游了两步,竟然出水了。齐胜仙踩上阶梯,慢慢出水,直到整个身体离开水面。他把潜水镜往上推,推到额头上,好供自己仔细观察周围情况。空气冰凉,湿度很大,有尘气,这是一个巨大的大堂。堂正中放了一块类似日晷的大圆盘,三四米高,几人合抱也未必抱得过来,光线就是那块圆盘所反射,使整个堂中金光四射,甚至能够照耀**,也不知光源从何而来。齐胜仙一看,立马觉得这不像是墓,而像是古代术士占星之所。按照平时他的行动力,此时早就奔着大圆盘去了,但今天齐胜仙状态不好,一是因为他不喜欢夜里行动,心里没底;二是此时他心中有种隐隐的恐惧,就好像这里有另一个人。齐胜仙看着大圆盘,那种冷幽幽的金光,看得他心里直发毛,他两只脚还踏在水里,感觉巨鳄随时来吃掉自己的下半身,再加上那个不存在的人,他更加迟疑。齐胜仙僵立一会儿,明明都到了门口,就差临门一脚,他还是选择了中途放弃,转身投入水中。回到浅滩,齐胜仙迅速收拾东西,背上装备穿过窄道。他惊魂未定,动作失常,甚至不知道为何害怕,他不怕动刀动枪,他只怕一些玄奥的事情,那个不存在的人,让他越想越怕。齐胜仙出了峰林,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骑上摩托车屁滚尿流回了山庄。他到山庄的时候,恰巧遇到白云天二人下车,齐胜仙骑车太快,又过于慌张,手一下拧过头,摩托飞地飙出去,把他摔到地上,当即不省人事。白云天吓得不轻,马上抱他上车,驱车到桂林医院,当天夜里,齐胜仙检查出怀孕。※※※※※※※※※※※※※※※※※※※※您的好友 齐金明 已上线。第29章和其他怀孕的人不同,齐胜仙没有浮肿,没有害喜,嘴也不馋,他的身体还是肌肉浮凸,膘比较少,看着不像有孕之人。他怀孕的唯一特征是嗜睡,住在医院的时候,他说躺在床上无聊,白云天说出去给他买本《故事会》,十分钟他就买了回来,结果齐胜仙已经坐着睡着了。他睡了一个小时,起来睡眼惺忪地管白云天要《故事会》,白云天给了他,他看了五分钟,又睡着了。有时候白天他们会到医院花园里坐坐,在桂花树下看《故事会》,齐胜仙说那些怪力乱神的故事让他想起爷爷,还有爷爷笔下的奇人异事。这个时候外界正流行特异功能热,齐胜仙说我们的孩子会不会有特异功能,白云天笑,接不上话,他这时候还没有成为父亲的感觉。医生说最好不要让齐胜仙一直待在室内,会导致孕者心情压抑,白云天就带着齐胜仙进城。他们第一次好好逛了桂林。齐胜仙记忆最深的地方在靖江王府,牌坊上刻着四个大字,“三元及第”,昭示着此地读书人的功名荣耀。牌坊下有老者摆地摊售卖假古董,黄布上放了些铜钱,绿锈都是化学反应产物。白云天拿起一枚较新的,问摆摊老者:“这个多少?”老者说:“五毛钱。”白云天说:“这么贵?都可以买包烟了。”老者道:“你难道可以买包烟回家当摆设么?小伙子穿得这么体面,五毛钱不会拿不出吧?这个铜钱可是真的呀,康熙年间铸造的厌胜钱——”他乡音浓重,后面说的,白云天听得不大明白,但想来无非是你看这铜钱,绝对上百年那一套。最后白云天还是买了,又在旁边摊上买了根红绳,穿上了给齐胜仙系在脖子上。他一看就知道这是假货,只是图上面的吉祥话,各地厌胜钱因风俗均有不同,刻“三元及第”四个字的,全国仅此一家。白云天看中这个词,希望孩子今后可以读书好。齐胜仙把铜钱挂上脖子,红绳略长,铜钱坠着,一直垂到**间,隔着衣服能看见。等桂林玩得差不离了,他们就开车去了阳朔,到漓江上去。白云天租了一叶竹筏,买断船夫一天,让他撑船带他们看风景。船在江上的时候,齐胜仙又困着了,趴在筏上竹子扎的座位里呼呼大睡。白云天本来想叫醒他看风景,埋头见他此状,却又不忍。齐胜仙伏在长椅里,两手压在胸下,铜钱从领口滑了出来。白云天终于有了空闲好好看他,群峰深青,江水碧绿,映得人脸上都浮有一层青色,齐胜仙本来就白,此时更是有一种镜花水月之感。他的眉毛略淡,耷拉眼合上了,看不出耷不耷拉;鼻梁高,但鼻子稍有些短,正面微微显出一点鼻孔,显得有点憨;嘴有些突出,很多北京男孩都是这样,也许是水土的关系,但齐胜仙尤为特别,他的嘴微微突出,就像是随时有话要说,就像当时在医院里起夜,从那一张病床摸到这一张病床上,偷偷摸摸在白云天耳边说,他想闻桂花的味道。他老实,都怀了孩子了,但不像别人一样天花乱坠地要金贵的东西吃,就想闻桂花的味道。当时白云天把人塞进被窝里,摸摸他肚子,迷迷糊糊一句“老实睡觉”,现在想来,还是不该。看到这里,白云天突然惊觉,他并不是去年才认识齐胜仙,他早在少年时代就见过这个人。那是他十三岁的一天晚上,和其他一些大院子弟在打乒乓球,他不喜欢运动,所以只是看人打。后来来了一群野孩子,想跟他们抢球台子,两方争执不下,本来都要打起来,但那边为首的男孩站了出来,说不要打,大家轮流着来,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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