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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1 / 1)

病房都快被她们当成了家。宋迩逐渐痊愈,她恢复得很好,裴霁既高兴,又难免紧张,因为她答应了宋迩,等她出院就告诉她裴艺的事。临近出院那几天,裴霁的恐慌到达了一个顶峰,她不敢想宋迩知道以后会多悲伤。但不论她怎么慌,出院的那一天还是来了。那天,病房里来了好多人,沈知舟和许多工作室的同事,还有一些有合作的朋友,来祝贺宋迩病愈出院,沈知舟还带来了粉丝的祝福,播放了一段粉丝录制的视频。病房里热闹得很温馨。裴霁学着他们的样子,在边上应对得得体有礼,像是所有科学家里最擅长交际的那一个,但她知道,她融入不进去。她只是等着这些陌生人都离开,然后带着宋迩去墓园祭拜裴艺。她准备了香烛和一壶清酒,几样小菜。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轮回,不信来世,也不信人在死后,有魂魄的存在,但她不知道宋迩是不是和她一样。所以她替她准备了这些祭拜的物品,放在车里。第54章如果不是顾忌着在医院,不能大声喧闹,沈知舟几个能当场开一个庆祝派对。但即便要保持安静,他们也没多克制,闹着要送宋迩回家,去她家里,继续庆祝。裴霁站在宋迩边上,拉了一下宋迩的手,宋迩会意,笑着婉拒了。那些人并没有很坚持,各自说了关心的话,又让宋迩要静养,叮嘱得很细致,仿佛他们是医生。闹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人群才散去,沈知舟走的时候,还看了眼裴霁,欲言又止的样子。裴霁没有在意。直到人都走了,只剩下宋迩,裴霁才说:他们明知道你需要静养。宋迩也觉得累了,她挨着床沿坐,仰头看着站在她身边的裴霁,无奈道:你知道,人说的未必都是心里想的。裴霁明白,他们不是真的想去宋迩家里开庆祝派对,他们也知道宋迩需要休养,他们只是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关心,所以宋迩一婉拒,他们都没有坚持。裴霁明白,但也觉得这种迂回曲折很浪费时间。刚刚在场的有七个人,加上你我,共九人,因为不正确的关心方式,每个人都被浪费了至少半个小时,九个人,加起来就是4.5个小时。裴霁一边给宋迩收拾东西,一边计算,4.5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教授宋迩叫了她一声。裴霁转身看她,宋迩的眼中含着笑意:你让我想到我初中的班主任。她说着,轻咳了一声,模仿起一个中年人的嗓音:你迟到了一分钟,耽误了我们班四十五个同学的时间,四十五个同学,就是四十五分钟,四十五分钟就是一节课,你想想看你她还没说完,裴霁扭头,继续把手边的衣服塞进行李箱,不搭理她了。她把一件宋迩的上衣叠好,放在行李箱的角落,宋迩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单手托着腮,看着她,说:你怎么了?你今天有点暴躁。我没有。裴霁立即否认。她在不愿意承认的时候,就会否认。然后被复明的宋迩一眼看穿。宋迩善良地没有揭穿她,在她边上,看她为她整理衣服。裴霁一件一件叠起宋迩的衣服,叠到底下,剩下了几件内衣,她动作停了下来,看向宋迩。宋迩:脸颊爆红,手忙脚乱地捂裴霁的眼睛,不、不许看,我自己来。她一边说一边把裴霁拖起来,带到边上,背对着行李箱,才撤下手:你要当做没看到。裴霁点了下头。宋迩庆幸还好教授呆呆的,她可能都不懂,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她这么想着,正想转身自己去把剩下的收拾了,就看到裴霁眼睛亮亮的,仿佛在笑,宋迩刚降温的脸颊迅速升温,滚烫的,还要凶巴巴地问:你、你是不是在笑?裴霁收敛了笑意,看着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宋迩觉得自己想多了,教授哪有这么坏。正想着,就看见裴霁转身,往插线板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慢慢地点头。宋迩:裴霁!你怎么这么坏!裴霁像是没听到,动作很轻快地整理起各种充电线。宋迩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转身去收拾剩下的衣物。明明是她自己贴身穿的,这时拿在手里,却像是会发烫,宋迩连耳根都是红的。第55章她们把私人物品收拾了,裴霁要去整理剩下的,宋迩阻止她说:太多了,等等会有人来理的。裴霁就停下了,看着宋迩。宋迩对她笑了一下,说:我们回家。裴霁伸手把行李箱的拉杆抓在手里,点了下头,她的眼睛里原本因为刚才的小插曲浮现着淡淡的笑意,现在笑意消失了。宋迩关心问道:怎么了?裴霁的手在拉杆上轻轻滑动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别的地方,片刻,她意识到自己又在逃避了,就强迫自己看着宋迩的眼睛,说:先前说好,你出院,我会告诉你一件事。嗯。宋迩点点头,然后问,是什么?裴霁握紧了拉杆,她按照一早就在心里演练好的台词,说: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知道了。她们离开医院。宋迩坐在车上,看着窗外往来的车辆、绿化、行人,还有两侧的高楼。她在医院待了这么久,夏天都要过去了,外头的阳光依旧强烈,但已经不是那种仿佛能灼烧皮肤的猛烈,像是一只外厉内荏的猛兽。宋迩不知不觉地走着神,想不知道现在回教授家,还能不能听到蝉鸣,能不能闻到清风里荷叶的清香。还有那片小池塘,有许多个黄昏,教授带着她在那里散步,她脑海中想象过无数次那里的样子,现在可以亲眼看看了。她杂七杂八地想着,最后不可避免地想到她们此行的目的地。不知道会是哪里。她只能确定是和裴艺有关的地方。她有很糟糕的预感,让她心底一阵一阵地慌,却又说不上具体是什么。车开出了城,道路顺畅起来,车速稳定。裴霁转头看了她一眼,宋迩恰好与她对视上了,裴霁避开了她的目光,看向前方。在裴霁跟她说有件事等她出院再告诉她时,宋迩想过让人去查查裴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这次的任务去得确实有些久。但又想教授既然说了出院告诉她,那一定就会在出院时告诉她,她没必要多此一举。尤其是教授不愿意提裴艺。又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车停了下来。这一带前后都没有建筑,显得有些荒凉,树倒是种了很多,一棵棵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粗壮茂密,形成浓密的绿荫。裴霁找了个停车位,说:到了。她说完,就闭上了嘴,下车绕到后座取了一个袋子,还有一个三层的食盒。宋迩站在车边,她抬眼望向前方,前方是一级一级的台阶,台阶很宽,差不多四辆车的宽度,两侧种着苍翠的松树,台阶乱七八糟地落了许多松针。台阶往上是一个大门,大门不是常见的铁门,而是那种山寺常有的石门,石门上面,黑底金字,写着长青墓园四个字。宋迩看到那四个字,瞳孔猛地收缩,她忙找裴霁:教授裴霁走到她身边,不敢看她的眼睛:对不起裴霁想告诉她的事是什么,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宋迩往前走,裴霁跟在她身后。她们静默地走上台阶,到了石门下,宋迩停下了下来,转身对着裴霁,还是难以置信:什么时候的事?说她出任务是骗我的吗?裴霁看着她,她有很多想为自己辩解的话,但在生死别离面前,这些理由,都太轻了。宋迩紧紧拧着眉,眼中已满是泪水,她的嘴唇颤抖,又追问了一句:所以你才会来找我,才会照顾我?其实答案都显而易见了,这些问题都是没有意义的。宋迩眼泪滑落下来,裴霁想像平时那样,为她擦去,手臂却像是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抬起。她点了下头。正午的阳光,即便不再是盛夏的猛烈,也毫不留情地照耀着墓园,那一块块墓碑,埋葬着一段段或乏善可陈,或波澜壮阔的人生,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每一块墓碑后都有至少一段刻骨铭心,一段激情勃发的青春,都有无数爱与恨,悲与喜,欢聚与别离。裴霁带着宋迩路过一排排的墓碑,深色的墓碑被阳光照得刺眼,阳光仿佛要融化整个人间。她们最终在一块与其他墓碑没有任何区别的墓碑前停下。上面有裴艺的照片,她穿着制服,笑得仿佛没有一丝阴霾,仿佛她的人生始终被阳光照耀,光明而快乐。宋迩已经泣不成声,她不住地说:怎么会这样那天,那天她明明裴霁沉默地把香烛取出来,点上,按照祭仪,把东西都摆上,她还准备了一束花,也放了上来,然后就走开了。她想,宋迩会需要和裴艺单独相处的时间。她走到拐角的地方等,远远地看着宋迩在裴艺的墓碑前哭得不能自已。裴霁低下了头,宋迩教会她喜欢,教会她想念,教会了她喜欢这种情绪有多快乐,又有多沉重。如果能重来,她不会骗她的。因为她现在明白了相爱的人迟一秒相聚都是折磨,更何况生死别离,不能送她最后一程。如果是她,被这样骗,她绝对不会再和那个人说一句话。宋迩还会理她吗?她抬起头,看到宋迩伸手抚摸裴艺的照片,她在说话,但没说几个字,就泣不成声。裴霁感觉心被挖空了,像是没有了知觉,又像疼得彻骨。她想让宋迩别哭了,想抱抱她,想告诉她我会陪着你,你可以做我的小猫,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但她没有立场。墓碑被太阳照得发烫,宋迩的指尖轻轻地抚过裴艺的照片。她回忆起那个早上,裴艺在她面前弯下身,她看不见,但能凭借声音判断,裴艺弯着身,和坐着的她平视。我要去隔壁市,明天回来,你害怕的话,让知舟姐来陪你一晚上吧。她那时候心情因为失明的缘故,心情低沉,只说:好,你放心。裴艺站直了身,又说了句:也可能会耽搁,那就后天回来,你不要不吃饭,我会和知舟姐联系,来查你岗的。唉,还是不要了,知舟姐可讨厌我了,你自觉一点吧。她知道裴艺是想逗她开心,就笑了一下,说:好。裴艺转身离开,她的脚步声逐渐地远去,宋迩听着,远到某个距离时,她停下了,不再动了。她有些奇怪,偏头听了听,听不见动静,才问:怎么了?裴艺的声音在稍远些的地方,有些沮丧的样子:我不想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就是不想去,我想待家里,我想和你一起。裴艺有的时候就是挺孩子气的,明明比她还大两岁,但特别喜欢让她哄她,跟她撒娇。但那时她自己都很难温柔地对待自己,更何况是应对她的小任性呢。她强打起精神,说:去吧去吧,快去快回。裴艺像是很无奈的样子,说了句:好吧。但却依然没有动。宋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下午预约了一个医生,她知道多半还是得不到什么好结果,但还是要去,为着那一丁点也许不到万分之一的可能。小迩。等我回来,我就联系我姐。裴艺说道。宋迩听见她提到裴霁,点了下头:好啊。裴艺叹了口气:我今天话好多,好像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似的。她这句话讲得太过不祥,宋迩的脸色有些不好,想让她别胡说了。裴艺就自顾自地讲了下去:我牵挂的事,就剩两件了,其中一件,大概永远都没机会了。宋迩想问,什么事,裴艺却没给她机会,接着说:另一件就是我姐,说不定这两天我就可以找到一个很好的办法,让你认识她,让我们坐下来谈一谈。她有些唠叨了,宋迩摆摆手,说:好啦,知道啦,你快去吧。裴艺笑了一下,说:再见。这回,她真的走了。正因为这段话,裴霁出现,说是裴艺让她来照顾她的时候,宋迩以为,这是裴艺想出的办法,以为是她要出任务,干脆顺势把她托给裴霁,让她们有机会认识。宋迩感到很愧疚,因为认识裴霁的开心,因为她们越发和睦的相处,她很快就把裴艺忘在了脑后,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她提起她的次数,屈指可数。裴艺在照片里笑得灿烂,那一身制服很适合她,将她衬得精神又英气。你有两件牵挂的事宋迩说着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哽咽着,还是努力地跟裴艺把话说下去,第一件我不知道是什么,第二件,我帮你完成。裴艺在照片里看着她,无声的,静默的,像是她一贯的温和。宋迩收拾了墓前的祭品,留下了那束花,裴霁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然后看向墓碑。她对裴艺的印象很少,大部分都停留在小的时候,她们不亲密,大部分的时候,都形同陌路,仿佛陌生人。可是裴艺过世的那天,她还是很悲伤,像是生命的一部分被割裂,被拿走。她不讨厌裴艺,哪怕她始终被拒绝在家庭以外,她都没有讨厌过裴艺。她在小的时候,还在家里住的时候,试图过和裴艺好好相处,向她示过好,但是她太不善于表达,努力了几次,裴艺都没看出来,没有接下她的示好。她只好作罢,可是心里很遗憾。她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是什么表情,或者和裴艺的墓碑说什么话。宋迩凝视着墓碑很久,然后说:走吧。她的声音嘶哑了。裴霁点了下头,她跟着宋迩身边,走出两步,又停下了,她回头看着裴艺,在心里说:我现在学会了很多情绪,我单方面和你和好,像我们在出生以前的胎儿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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